她居然用她的性命來逼端木亦塵,解散安插在各地的暗侍,還記得上一次出現在七王府書房的暗侍嗎?那是端木亦塵驅散的最後一個得力暗侍。
遲靜言知道端木亦塵斷了多年的心血,都是爲了她,眼淚早就在眼眶打轉,“端木亦塵,你真傻,她說殺我,難道就會殺了我嗎?再說了,我似乎也不是那麼好殺的。”
光一個小白,就能應對好幾個彪壯大漢。
端木亦塵替她輕輕擦去眼角的淚,低頭看着躺在他懷中的女人,聲音溫柔的彷彿能滴出水,“言兒,只要是你的事,我不願冒拿一點危險去賭!”
遲靜言伏在端木亦塵懷裡,努力控制着不想讓端木亦塵知道她在哭,她想到了幾次見到端木景光僞裝成的啞奴眼睛裡露出的殺氣。
那時,她以爲是啞奴,是因爲缺少了正常人的某樣東西,所以天生看人就那種帶着殺氣的眼神,現在才明白,那是費靈玉用來警告端木亦塵的。
如果不是端木亦塵和費靈玉長得很像,遲靜言都要懷疑端木亦塵到底是不是費靈玉親生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人呢?
費靈玉在做那些,包括給端木亦自幼就佩戴在身上的玉佩其實染了劇毒,並不知道費家滅門和端木景光沒任何關係。
她那麼傷害端木亦塵,只是爲了刺痛端木景光。
臨死前,她知道了自己誤會了很多事,端木景光不但不應該恨,反而爲了她付出了那麼多,如果真的有九泉之下的話,不知道費靈玉可會對所做一切感覺到後悔。
費靈玉已經死,再去想她是不是後悔了,也無濟於事。
遲靜言很的是心疼端木亦塵,感覺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在疼,端木亦塵感覺到她的顫抖,笑着寬慰她,“言兒,你不知道,能被你保護,可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遲靜言擡頭,透着水霧霧的眼睛望着他,佯裝嗔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這樣說。”
端木亦塵擡起手,微涼的指腹輕輕落到她眼睛上,遲靜言以爲他要替她擦眼淚,下一秒鐘,端木亦塵卻是手指一個移動,大大的手掌已經捧起遲靜言的臉。
他在用脣,替她細細地擦去眼淚。
呃,遲靜言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除了幼年的不記事,端木亦塵是唯一一個替她擦眼淚的人,但是,以前也就真的只是擦眼淚而已,這一次,遲靜言臉上的溫度驟然飆升。
可能是潛意識裡,她的思想也不怎麼純潔,要不然怎麼忽然就感覺到好曖昧。
“言兒。”端木亦塵道,“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對我負責,不能不要我哦。”
遲靜言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說這番話的人如果是遲延森,她會覺得毫無任何違和感,以遲延森的爲人,說出這樣的話,絕對的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是,現在說出這樣話的人是端木亦塵,她怎麼不會自己的口水嗆到。
既然端木亦塵刻意地想把剛纔的話題翻過,遲靜言這麼聰明,又這麼愛端木亦塵的人怎麼會不配合,等咳嗽稍微穩了穩,立刻對端木亦塵回道:“塵爺,請放心,以後的日子啊,妾身不但會對你負責,還會把你照顧的很好。”
端木亦塵被遲靜言的話逗樂了,他這一輩子,也就自一年前遲靜言變成眼前這個遲靜言的,纔開始變得豐富多彩。
當初,費靈玉以遲靜言的性命威脅他解除所有暗衛,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同意了,費靈玉看他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意外之餘,忍不住還是出言諷刺了他,“人說兒大不由娘,看樣子,還真是如此。”
端木亦塵沉默着沒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會把費靈玉氣得半死。
他心甘情願解除所有暗侍,最大的原因肯定是爲了遲靜言,也許很多人都以爲他端木亦塵的能力,肯定能保護遲靜言一世平安,卻不知道,只要事關遲靜言,從來都是自信的他,忽然就不自信了,人總會有疏漏的時間,於遲靜言,他是一點都輸不起。
解除暗侍的事,冷雲是知道的,生怕是聽到的謠言,特地跑到書房去問過他,雖覺得沒有必要解釋給一個屬下聽,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爲防費靈玉傷害遲靜言是一方面原因,另外一放面的原因則是徹底斷了端木景光給他留下的最後的東西。
他端木亦塵雖是端木景光和費靈玉所生,除了身上的皮囊,再也不虧欠他們任何東西。
端木亦塵雖然在服用張鶴鳴開的湯藥,到底是治標不治本,他不像以前那樣精力旺盛,遲靜言還沒睡意,耳邊已經傳來端木亦塵輕緩的呼吸聲。
他睡着了。
遲靜言想到剛穿越來時,他挑燈夜讀,可以一夜不睡的場景,心頭又漫開一陣酸澀。
她知道端木亦塵說的以後吃軟飯,靠她保護,都是玩笑的,他是個男人,還是個做王爺的男人,再怎麼寵愛她,自尊到底在那裡。
故事發展到這裡,遲靜言擡頭看着牀上方的一小片地方,對那個叫姚啊遙的傢伙心生抱怨,故事是你編的,你想怎麼寫都可以,但是,你把硬生生地把端木亦塵寫成了吃軟飯的,總歸有不合適吧。
如果可以,遲靜言振的想把那個叫姚啊遙的傢伙揍一頓。
有些事,再怎麼想,也不切實際,在心裡意淫一下就行。
就好比端木亦塵只是上街逛了一圈,還不是單獨一個人,一大羣人呢,男人們個個都有各自的特色,比如像張鶴鳴,一看就屬於那種風騷型;冷家兄弟一看就屬於猛男型他,怎麼就端木亦塵招來了桃花呢?
事情是這樣的,聽着端木亦塵的輕酣聲,遲靜言不是心裡難受地很緊嘛,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客官,您休息了嗎?”
女權社會,客棧的小二也是女人,這聲客官,自然也是喊的遲靜言,怕把端木亦塵吵醒,遲靜言飛快跳下牀,跑到房門口,把門打開。
在外面敲門的小二顯然沒想到遲靜言會這麼快就來開門,剛纔擡起來敲門,還沒來得及放下去的手還保持着舉在半空的姿勢。
遲靜言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以她這麼長時間當七王妃的經驗來看,四周肯定有燕窩。
果然,一個低頭,她看到小二除了敲門那隻手,另外一隻手上拿着一隻托盤,托盤裡除了放着一碗用白玉碗盛着的燕窩,還有一張疊好的紅紙。
這是什麼個情況?遲靜言怕吵醒端木亦塵,用眼神示意小二有話等會兒說。
遲靜言踏出房門,在輕輕帶上房門時,又回頭朝牀上人看了眼,呼吸細沉,睡得很熟。
這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遲靜言到底不敢大意,就在離房門三步遠的地方和小二說話,“這是什麼意思?”
燕窩她認識,問的是放在燕窩旁邊的,類似現代人用的紅包一樣的紅紙,目測,有着明顯摺痕的紅紙,裡面是裝着東西的。
小二對着遲靜言點頭哈腰,滿臉討好的微笑,“恭喜這位客官,大喜啊!”
遲靜言看着小二的臉色,寡淡無溫不說,似乎還有一絲怒氣一閃而過,她縮了縮脖子,不敢繼續朝下了。
遲靜言看着她,就一個字,“說!”
在這異國他鄉,她人生地不熟,能有什麼大喜,所謂的大喜,她已經猜到是什麼,讓店小二說出來,無非是想證實一下她到底有沒有猜對。
小二擡起眼角看了看遲靜言,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這位客官,事情是這樣的……”
她的確被遲靜言的氣勢給嚇到了,緊張地嚥了下口水,“有人出重金……想要迎娶您身邊那位……”
不等她把話說完,遲靜言就厲聲截上話,“大晚上的吃燕窩,也不怕營養過剩,消化不良,你端回去自己慢慢品嚐吧!”
遲靜言從來都是很有個性,話說完,已經轉身回房,看着開了又關上的房間,小二完全傻眼了。
這次看上公子的人可大有來頭,豈是她一個跑堂的小二所能得罪的的,爲了不被遷怒,端着托盤就朝樓下跑去。
她完全沒了主意,得趕快找掌櫃的商量。
遲靜言進入房間後,有點小小的生氣,女人一旦有權有勢,就好色來看,其實一點都不比男人差,這不,端木亦塵到這個地方一天的時間都不到,就被其他女人看上了。
要說她心裡一點都不生氣,那也是騙人的,只怕她再怎麼生氣,也不是在生端木亦塵的氣。
小白怎麼還不回來,如果小白在的話,在遲靜言看來,有着拉皮條性質的店小二直接就會被它嚇跑了。
她正想着小白,豈不知小白也正在想着她。
嗚嗚,被一羣女人圍着,而且還是這個摸摸它的頭,那個拉拉它的尾巴,還有更爲過分的是居然試圖拉起它的尾巴看它是男是女,真是件太痛苦的事。
太過分了!
小白從來沒想到女人也可以行事這麼大膽,它始終記着遲靜言告訴它的,它是個頭男性老虎,一定要紳士,以後纔好找女朋友,要不然,被一羣女人圍在中間,而且被她們調戲,它早發飆了。
忽然真的很想念遲靜言,要是她在的話,只是對付這羣女人而已,估計連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小白到底還是脫困了,跑出去幾步後,回頭一看,只見那羣回過神的女人已經朝它追來,脖子上的翎毛都豎了起來,再也顧不上是不是要去找冷雲一起回去,四腳着地,跑得猶如風馳電掣。
小白正在憑印象朝客棧的方向趕,遲靜言則完全沒了睏意,走到窗戶邊,把窗戶打開一根手指那麼大,透過很小的縫隙朝外看去,和她下午觀察的一樣,半個時辰換班一次。
涇河的水,在夜色下,發出一種類似銀色的光,遲靜言挺意外的,早知道涇河的水真有這麼神奇,她就應該再多問一下遲延森,說不定,他能告訴她更多關於夜國的事。
這個世界上,可能什麼藥都有得吃,唯獨後悔藥沒有。
遲靜言關上窗戶時,眼睛無意朝樓下其他地方一瞥,居然看到了一個負手立在客棧院子裡的人。
她雖然打扮中性,還是一眼就看出是個女人,更何況,這個人對遲靜言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見。
遲靜言和她的眼睛在空中四目相對時,肯定了自己的又一個猜測,果然進入夜國,一舉一動就被人監視了。
遲靜言對那個頜首微笑,算是打招呼,也是試探她到底有沒有真的看到她,而那人,沒讓遲靜言失望,很快就回給她一個微笑,外加手勢代表請的姿勢。
遲靜言走到客棧後院時,就聽到店小二的聲音響在院子裡,“小的看得很清楚,她應該是怕敲門聲,吵醒屋子裡的人,開門的速度很快,都沒穿鞋。”
“夥計。”遲靜言插上話,“你的觀察能力很強!”
連她沒穿鞋這樣的細節,都觀察到,然後告訴樓封。
大家還記得夜國出使大軒的使臣樓封嗎?
隨着遲靜言的聲音響起,四周陷入一片安靜,樓封揮手讓店小二退下後,主動對遲靜言拱手行禮,“大軒七王妃,歡迎來夜國做客。”
遲靜言按照大軒的行禮習慣,對她福了福身,道:“多謝樓丞,我們剛進夜國就勞煩丞相費心,本王妃很過意不去!”
樓封怎麼會聽不出遲靜言話裡的譏諷,只當沒明白,朝客棧二樓的某個房間,也就是她和端木亦塵休息的房間看了眼,道:“七王妃,涇河的水可不是那麼好取的。”
遲靜言一聽她這話就明白是誰把他們的行蹤泄露給了樓封,她就說,樓封再有本事,也應該是在夜國,而不是大軒。
張鶴鳴,他居然被樓封收買了?!
遲靜言很憤怒,很生氣!
樓封察覺到遲靜言變化的情緒,笑道:“七王妃,你誤會了,我知道你來夜國,並不是你們裡面的任何一個人告訴我的,而是我一早就把你的畫像交給了守城門的侍衛,至於我爲什麼知道涇河之水,是拿張鶴鳴日思夜想的畫冊和他交換的,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千金難買心頭好,也值得理解。”
遲靜言平緩了情緒,聽樓封說完這番話,她反而不生氣了,至少可以看出樓封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張鶴鳴和她應該沒什麼關係,能做到不陷害他已屬不易,她卻還幫他解釋。
“樓大人。”遲靜言揉了揉眉心,對樓封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樓封看着遲靜言,“什麼話?七王妃請講。”
遲靜言看着樓封對她的恭敬態度,心裡打起一陣小鼓,這恭敬的確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說,關於她這具身體的真實身世,她也知道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遲靜言的聲音帶上了笑意,“既然我和樓大人已經算是舊識,那就麻煩樓大人幫忙取一下涇河的水。”
樓封用力呼出一口氣,沒有開口回答遲靜言的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看到遲靜言都快覺得不自在了,忽然撩起衣服的下襬,對着遲靜言直接跪下,“老臣參見太子殿下!”
遲靜言愣住了,感覺整個人像是被一道驚天旱雷擊中,完全傻了,蒙了。
穿越成王妃,她勉強接受了,但是,現在又被人喊成太子殿下,不好意思哦,遲靜言華麗麗的窘了,真的是太太太不習慣,也太太太不適應了。
她的不習慣和不適應除了表現在臉上,還直接表現在了動作上,朝後猛退了一大步,等開口和樓封說話,用的是很認真,很嚴肅的口氣,“樓大人,你這是做什麼?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什麼太子殿下!還有啊,地上涼,有話站起來再說!”
遲靜言覺得端木亦塵的七王妃做得挺好的,不想再折騰了。
樓封依舊跪在地上,擡頭凝望着遲靜言的眼神,很認真很嚴肅,“太子殿下,你敢保證你沒有半塊類似印章的東西?”
遲靜言撇撇嘴,乾脆對樓封來了個耍無賴,“樓大人,我有什麼東西,這是我的事,和你沒任何關係。”
樓封依然跪在地上,對遲靜言的態度依然很恭敬,只是這一次,在聽過遲靜言的話後,眼底劃過了一絲詭異,“太子殿下,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們來夜國的消息,既然連我一個丞相都能知道,更不要說宮裡其他位高權重的人!”
宮裡其他位高權重的人?
遲靜言猛地想到了現在的夜國太子,據說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以黑紗遮面,她和端木亦塵之間可是有過淵源的,難道……
後面的種種猜測,實在是太可怕,遲靜言不敢繼續朝下猜。
樓封把遲靜言眼睛深處的變化看在眼裡,滿意地笑了,“太子殿下,這是老臣的令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可以拿着這塊令牌直接到丞相府來找我!”
話說完,樓峰起身,然後大步離開,在她剛纔跪的地方,遲靜言看到有塊令牌一樣的東西躺在那裡。
遲靜言猶豫再三還是去撿了起來,說不定還真有用得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