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鳴是有苦說不出,不是他不想照顧如意,而是如果被遲靜言知道他昨天晚上還把遲靜言讓他照顧好的人,給照顧到牀上了,不知道還會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張先生。”遲靜言看他不做聲,又說,“你要是覺得麻煩那就算了,我這裡暫時是沒地方,但是,昇平公主宮裡好象還缺個宮女,要不,我就和昇平說一聲,讓如意到她宮裡去當差。”
“這不行!”遲靜言剛把話說完,餘音還回蕩在四周,張鶴嗎已經飛快接上話,去宮裡做宮女怎麼行呢。
宮裡的女人有多可怕,他用腳趾頭去想也知道,更不要說聽那些大臣酒醉後說多了。
以如意的個性,只怕那些女人會想盡辦法折磨她。
如意被折磨,他……怎麼捨得!
遲靜言看着他,眉眼清淺,嘴角噙着一絲淺笑,“聽張先生的意思,難不成,張先生又可以替我暫時照顧如意了?”
張鶴鳴只看了遲靜言一眼,就低頭看地,聲音也帶着些許不自在,“七王妃放心,我會照顧好如意。”
遲靜言面露滿意道:“那本王妃就先在這裡謝過張先生了。”
話說着,還要對張鶴鳴欠身行禮。
遲靜言此舉,真把張鶴嚇了一跳,遲靜言對他行禮,這如何使得,惶恐道:“七王妃,這都是張某人應該做的,你這樣客氣,就真是要折煞我了!”
張鶴鳴走的時候的臉色,和來得時候的相比,似乎更難看了,仔細一看,和來得時候是被冷漠那二百五給氣得臉黑又不大一樣,走的時候,他似乎揣滿了心事。
如意的賣身契早被他撕毀了,根本不存在替她贖不贖身一說。
這一點,遲靜言肯定早就知道,要不然也不會直接說給銀票,說是替如意贖身,卻是絲毫不提讓人把賣身契送來一說。
張鶴鳴有種感覺,遲靜言應該早就知道他和如意的關係,知道他不敢再次踏足情場,這是在用力推他一把。
遲靜言的意思,他很懂,但是,就好比沒有被蛇咬過的人,他永遠都沒有辦法明白那種被蛇咬過人的,十年拍井繩的心情。
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他依然記得他這一輩子第一個深愛的女人,甚至他爲了她罔顧人倫,付出一切去呵護,想和她真心過一輩子的女人,她是怎麼傷害他的?
兩個人緊緊拉在一起的手,隨着師傅如從天降出現在他們面前,而變成了她的手躲在他手裡。
他以爲她怕,把她的手更用力地握在掌心。
事實的真相是他太傻,太天真,自以爲的愛情,隨着那個女人的臨時倒戈,對着他的師傅,也就是她的丈夫,哭訴她是如何被逼,不僅美好的私奔瞬間化成泡影,更害他被師傅打斷了一條腿,趕出了師門。
代價雖是巨大的,老天還是憐憫這個被情所騙的可憐男人,讓他在狼狽不堪的時候遇到了如意。
他依然記得初見如意時,她笑顏如花的樣子,真是好看極了。
往事總是不堪回首,對張鶴鳴來說也是那樣,在如意麪前,他換了個名字,用了母親的姓。
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走出七王府的大門後,他又回頭看了眼,七王府大門的兩邊放着兩蹲石獅子,炯炯有神,像是在看他。
張鶴鳴轉身大步朝前,他想起一件事,有人曾經爲了拍遲靜言的馬屁,投她愛奢華的喜好,特地送來過兩蹲用金子做的金獅子。
據看到過的人說,那兩蹲金獅子,隨着太陽光一照,金光閃閃,絕對亮瞎人眼睛的節奏。
有些人和有些事一樣的,只有親身經歷了,親自接觸了,才知道真相是什麼。
七王妃真的愛奢華嗎?
至少張鶴鳴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再說遲靜言,送走張鶴鳴後,直接去了照顧康兒的奶孃那裡。
遲靜言到底還是有分寸,怕刺激到某位爺脆弱的神經,從起牀到現在,都強忍着沒讓奶孃把康兒報來她屋子裡。
奶孃帶着康兒住的地方,離遲靜言的院子就一點距離,遲靜言推門進去時,安靜的出奇。
遲靜言覺得奇怪,康兒可不是個安靜乖巧的小孩,難道出什麼事了?
這麼一想後,遲靜言幾乎是用跑的速度衝進了屋子裡。
看到康兒正躺在搖籃裡,睡得正香,遲靜言扶着搖籃的邊框,用力吐出一口氣。
這時奶孃回來了,看到遲靜言在屋子裡,愣了下,馬上行禮,“奴婢見過七王妃。”
遲靜言怕吵醒康兒,用眼神示意奶孃到一邊說話,“你去哪了?”
奶孃擡起手,讓遲靜言看到她手裡的衣服,“奴婢看小皇子睡着,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醒來,就去收衣服了。”
遲靜言的口氣鮮少的嚴肅,“以後,不管康兒有沒有睡着,都不準讓他一個人待着!”
奶孃嚇了一跳,臉色緊張,“回七王妃的話,奴婢記住了。”
回想起來,她也有點後怕,這可是當今皇上的第一個皇子,雖說暫時被寄養在七王府,金貴的身份到底在那裡,要真有個閃失,只怕她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遲靜言現在打倒不擔心端木亦元會派人來對康兒怎麼樣,相比端木亦元,有個人對康兒的威脅更大,那個人就是康兒的親生父親端木亦靖。
從高惠妃忽然之間跌入湖裡香消玉殞,再到邱氏半路被人殺害,都在證明端木亦靖隨着體內魔障的發作,意外想起了過去的許多事。
遲靜言不是沒有懷疑過林絮兒的早產,是不是也和端木亦靖有關,她趁着只有她和林絮兒兩個人時悄悄的問過她。
那個時候,林絮兒已經被腹痛和身體裡潛在的毒弄得有點神智不清,除了虛弱的嘆氣聲,根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替林絮兒擦了擦被冷汗濡溼的額頭,也不再指望從她口中知道什麼,卻在她收回手時,林絮兒猛地抓住她的手,“是他,我想起來了,他和塵哥哥長得很像,但是氣質卻完全不一樣,他渾身都好冷,冷得像塊冰,他咬我,他還打我,我好痛,我好怕,誰來救救我……”
遲靜言剛想安撫她,林絮兒猛地瞪大眼睛,“遲靜言,我想起他是誰了,是他,孩子是他的,端木亦元根本沒有碰過我,每次臨幸,都是他,端木亦元他只是躲在一邊看着……他……也是他把在後面追我,害得我摔了一跤,嫂子,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林絮兒在臨死前最後見遲靜言的那一面,破天荒的喊了她一聲嫂子。
關於林絮兒腹中的孩子,就算她一個字不說,遲靜言也會盡她的能力保護他,點頭,“你放心吧。”
有了遲靜言的承諾,林絮兒算是放心了,遲靜言心裡卻又多了件事,看樣子,端木亦靖在把他不喜歡的人一個個對付掉。
林絮兒本就是端木亦元拿來羞辱他的,腹中的孩子,在他看來,就是羞辱結出的惡果。
端木亦靖在不見天日的密室裡長大,又被範美惠喂藥下毒,根本不懂任何人情世故,對人倫綱常的也沒什麼概念。
只有對林絮兒爲他生下的兒子,是厭惡多過於喜歡。
怕端木亦靖傷害到康兒,這纔是遲靜言厲聲叮囑奶孃最主要的原因。
奶孃剛恭敬應完遲靜言,躺在搖籃裡的康兒就醒了,真不愧是端木亦塵的侄子,這股子機靈勁,完全沒有因爲他只是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就遜色。
雖然看不到遲靜言,也沒聽到遲靜言的聲音,像是能聞到空氣裡瀰漫着她的氣息,扭動則小身體,開始哼哼唧唧。
遲靜言走到搖籃邊,抱起正努力發出聲音,以吸引人注意力的小東西,口氣寵溺道:“你這小人精,纔多大的人,就這麼多要求。”
小康兒就是要求高,非要遲靜言抱着,只要把他放下,他就哭。
遲靜言嘗試着把他放到奶孃手裡,他只稍微安靜了兩秒,小嘴一癟,又開始哭了。
要是這是遲靜言自己生的孩子,尤其還是男孩子,說不定會聽端木亦塵的話,哪能養那麼嬌氣。
沒辦法,她面對的孩子是康兒,一出生母親死了,又不被父親疼愛,她就格外心疼他。
遲靜言拿小康兒哭得都快岔氣了,也真是沒辦法了,把他從奶孃接了過來,“你這臭孩子,看仔細了,奶孃可是我替你挑的哦,既然是我挑中的,肯定合我的眼光,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不知道小小的孩子,到底有沒有聽懂這句話,但是很多很多年以後,當這個小小的孩子長成了少年,而且登基成了皇帝,他個性倔強,包括在朝堂上也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唯一能讓他改變主意的,只有他的奶孃。
時間久了,不管是朝堂上的大臣,還是後宮的嬪妃都琢磨出這個規律,紛紛去拍奶孃的馬屁,同時也暗示暗暗打聽起這個奶孃的背景。
那麼多人,根據蛛絲馬跡,也只找到了一點點線索,這個奶孃根本沒什麼背景,只是當康晉帝還是襁褓裡的皇子,在當年的七王府出生,又被寄養在七王府時的奶孃。
很多人,以爲康晉帝對人冷淡,唯獨厚待奶孃,是因爲奶孃是從小照顧他的人,只有貼身伺候他很多年的太監才知道,之所以不同,只是因爲這個奶孃是當年的七王妃遲靜言親自給他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