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過吃完飯，關任陽笑着對婉兒說道：“稍等我一下，一會我會送你回家。”
這話讓婉兒意外的心中一暖。
“謝謝。”她的語氣極真誠。
因爲有心事，擡起的素白的臉，雙頰微紅。墨黑大眼似有氤氳水光，粉脣淺淺勾起。就像一朵極清豔的花，玲瓏的身軀包裹在米色長裙中。
關任陽一愣，正想說什麼，“叮”一聲，電梯到了。關任陽緩緩地把她推進電梯，一路無言，送她到了家。
婉兒坐在那裡，輕輕的把手覆在了心臟上，那一刻彷彿有什麼破土而出。
第二天，下午關任陽有會，將婉兒交給他的秘書。婉兒跟着他到了安排好的辦公地點，卻有些意外。
因爲他的秘書居然把她帶到了關任陽的辦公室，秘書似乎看出婉兒的疑惑，笑着解釋道：“我們人多，場地緊張，而且這次的合作因爲保密原因，所以就把您安排在這裡。”秘書推着她慢慢走着：“沒問題吧。”
“沒問題。”婉兒有點走神。
她居然要在關任陽的辦公室裡辦公，怎麼會有問題？
盛遠不愧爲國內頂尖金融公司，一踏入色調冷硬、寬敞明亮的職場，就看到西裝革履的員工們個個專注於電腦前。婉兒跟着秘書從走道穿行過去，竟然都沒人擡頭看一眼，可見工作緊張紮實程度。
秘書把婉兒領到一間寬敞的屋子前，笑道：“婉兒小姐你一會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關總還要有一會纔會開完會，不會有人打擾。”
婉兒忙道謝。
秘書走了，婉兒一個人坐在足足有一百多平米的房間裡。她昨晚想着這件琢磨不透的事情猶豫了很久，今天又如逢大敵，確實有些累了。
她擡眸看了看，房間佈置得很好。一組看起來就很舒服的皮沙發；還有一排辦公桌椅。角落裡還有飲水機、咖啡機，甚至還有臺電視。
她反鎖好門，拉下窗簾。又查看了另一扇室內門門——打不開，大概是封死的。她放下心來，定好鬧鐘，仰面倒在厚實的皮沙發上。
盯着雪白乾淨的天花板，她的眼眶有點溼熱。
婉兒甩了甩頭，就忙碌起來，很快將與關任陽的難堪心痛，拋之腦後。等她再一擡頭，發現竟然已經五點半。
她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卻看到門外，他的員工們個個面帶喜色。她復又坐下打開網頁，看到股市一片火紅。
所以？他打了翻身仗？
她早猜到他很厲害，看起來就比同齡人老成聰明。
這念頭有些悵然，她緩緩偏頭，透過那扇還沒封的室內門，看到棕色而光潔的辦公桌前，他的背影格外挺拔，彷彿與生俱來的孤傲堅韌。
之後婉兒和關任陽的交往也多起來。偶爾還一起吃個飯。不得不說他們挺投緣的，關任陽身上並沒有暴發戶的俗氣，大多時候是謙謙公子。偶爾露出狠厲一面，但婉兒不問，他也不解釋。
週末，婉兒查到了很重要的線索，關任陽非常高興，就讓她回家好好歇歇。她睡了大半天，一個人窩在家裡看碟。
到了晚上六七點，卻接到關任陽電話，說有個飯局，叫她過去。
關任陽晚上約她還是第一次。兩人畢竟也熟了，又不是孤男寡女，拒絕反而矯情了。婉兒索性換了衣服出門。
夜色迷魅，華燈初上。婉兒到了約定地點，發現是盛遠旗下的一家夜總會。
夜總會坐落霖市昂貴卻安靜的地段，門口停車場全是好車。迎賓小姐旗袍皮草，高挑靚麗，鶯聲燕語言笑晏晏“歡迎光臨”，滿目都是隱約的誘惑的肉色風情。
雕花木質走廊狹長悠遠，燈火柔和通明，令人的心也飄忽悵然。
婉兒隨着位清秀招待生走到盡頭，推開門。
包房裡沒有勁爆得令人頭疼的音樂，也沒有刺目燈光與金屬皮革。只有一室溫柔乾淨的燈光，紅木古樸雋永，歌聲空靈飄蕩。
這是喧囂都市中的一方淨地，卻偏偏藏在最燈紅酒綠處。
正對門的沙發上，坐着幾個男人，婉兒只望了一眼，有點移不開眼。
關任陽坐在最中間，只穿着簡單的白襯衣，姿態英挺而閒適。橘黃的燈光中，他每一個輪廓剪影都顯得沉靜端凝，愈發襯得容顏愈發明朗如玉、棱角分明。
他沒戴領帶，西裝下第一顆襯衣鈕釦解開，竟也有幾分婉兒沒見過的慵懶。
如果說蕭寒是一幅水彩，那麼關任陽就是水墨山水。即使在這樣紙醉金迷的處所，他冰雪般俊美的容顏，有一種少年的清透細緻，又有成熟男子的高大俊朗。自成氣場，清寒逼人。
該死的好看。
關任陽右手邊，是與婉兒有過一面之緣的秘書。他穿着黑襯衣，襯得整張臉也英俊暗沉。嘴角始終掛着漫不經心的笑，看一眼婉兒，就把目光轉開了。
屋內還有個陌生的年輕男人，他和秘書邊都坐着漂亮的女孩，看樣子像是夜總會的公主。
只有關任陽身邊沒女人，他看着婉兒，臉上浮現笑意：“婉兒，過來。”
關任陽竟毫不避嫌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臉上一停，很快移開。
這目光還是能令婉兒心中微痛，她走到關任陽身旁坐下。簡短的介紹之後，其他人繼續專注桌面——原來他們在玩骰子。關任陽邊看骰子，邊對婉兒道：“怎麼穿成這樣？”
婉兒看一眼其他姑娘，都是抹胸長裙花枝招展，露出光潔可愛的肩膀鎖骨，坐在關任陽高大身軀旁，溫香軟玉。
反觀自己——素面、馬尾、T恤、一條長裙……她似乎已經好久沒好好打扮過。
婉兒挑眉：“不可以？”
關任陽彎眉一笑，也學她耳語：“很可以。你這樣都把其他女人比下去，咱們會得罪人的。”
婉兒噗嗤一笑，關任陽盯着她乾淨素美的臉龐，目光灼灼。
婉兒有些不好意思，她索性假裝開始研究骰子。關任陽起身示意自己要出去抽根菸。
男人們隔着落地玻璃望過去，屋內女人個個楚楚動人。而最引人注目的，毫無疑問是婉兒。在一堆奼紫嫣紅中，只有她素面朝天，卻偏偏膚若凝脂，清美妖嬈。烏眉微蹙，粉脣輕抿，顯得極爲專心。可在這樣熱鬧的牌局，她的笑容卻隱隱透着疏離。
關任陽沉默着，一根菸很快抽完，又換了根。
秘書笑道：“怎麼把她叫來了？”她並不是這個圈子的人。
關任陽還看着婉兒，微笑：“想叫就叫了。”
秘書含笑道：“關總，你不會來真的吧？”
關任陽不置可否，眯着眼，遠遠盯着婉兒，繼續抽菸。
關任陽這才長吐一口煙，道：“你別看她這樣，其實人很純很乾淨。見她第一面，我就想追她。怕嚇着她，一直陪着耐性……當然，現在還談不上喜歡。不過說不定將來，我真的會愛上她。”
婉兒對於男女之事並不擅長，但依然能感受到關任陽的態度變化。
他說順路，每天到婉兒租的房子，接她上班。婉兒說不願勞煩他，他低聲一笑，你怎麼會是麻煩？
又被他“順路”送回家幾次後，婉兒便在盛遠加班到很晚。可他一定留了眼線，有幾次她很晚離開，仍然能看到黑色凱迪拉克剛剛停在樓下。而他倚車而立，他若有所思的漂亮雙眸，是夜色中最蠱惑幽深的一道風景。
項目組每天中午的工作餐，也開始經常換着花樣。有時候是海鮮酒店包間；有時候是老字號火鍋。關任陽有時候會出現，有時候不會。但出現時必定坐在婉兒身旁，話不多，眸色深深，嘴角含笑，似享受，似寵溺。
她其實是個執拗傳統的人。當年一直暗戀着蕭寒，將自己的心鎖得密不透風。
現在雖然對蕭寒死心，但要她立刻開始一段感情，她做不到。就像自己偷偷藏了好幾年的珍寶，終於隨着歲月腐蝕風化。可要她立刻把另一樣東西供着捧着，她覺得困難。
更何況，關任陽每天都在一牆之隔的地方。他像是空氣般的存在，觸不到，卻令她覺得無所不在。
她直接告訴關任陽，不習慣跟客戶關係走太近。關任陽笑笑，繼續接送，繼續關懷備至。他就是不戳穿那層窗戶紙，卻一點點侵入她的生活，令婉兒毫無辦法。
項目第二個月，週末。
因爲最近沒有什麼成果，婉兒加班加得興起，大清早五點多就跑到盛遠辦公室裡。今天連打掃衛生的阿姨都不用上班，整棟盛遠只有她一個人，倒很逍遙。
不知不覺到中午，桌上電話忽然響起。
“餓不餓？”關任陽丰神俊朗的姿容如在眼前。
婉兒這才覺得飢腸轆轆。
總部頂層空無一人，華麗寂靜像教堂。甚至連關任陽的秘書都不在。推門進入關任陽的辦公室，微微一怔。
關任陽穿着件淺色簡約的T恤，容顏比平日更加清朗乾淨。他坐在辦公桌後，手拿一份文件，神色極爲專注——大概真的是工作上臨時有事。
聽到動靜，他立刻擡頭，看到婉兒，笑了。
“過來，快涼了。”他走向一旁的茶几。上面放着幾個快餐盒。
婉兒把打印的工作成果遞給他，他笑笑接過，居然真的邊看邊吃，很投入的樣子。
這讓婉兒有點心虛，彷彿她纔是心懷不軌那個，只好認命的朝他伸手：“給我。”
他長眉一揚。
她從他手裡拿過資料：“吃完再看。我可不想害關總消化不良。”
他眉目含笑，低低的“好”了一聲。
不知他從哪裡打包的食物，味道竟然很不錯。婉兒很快吃完，正要告辭，他卻揚眉：“一會給我講講成果。”
“那我下去拿電腦，準備一下。”
他忽然笑了，有點無可奈何，又有一點點可憐巴巴：“婉兒，讓我休息休息，成麼？”
婉兒的心毫無抵禦之力的軟下來。這個男人真是……可正因爲察覺到自己的心軟，她才更加覺得要快刀斬亂麻。
今天也許要找機會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