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珝錯騰出一隻手,觸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雖然不及昨日那般滾燙,但是燒依然未退,她從他身上跳下來,伸手按着他的肩,道:“你的燒還沒有退近,我讓九虛再找那些人來給你看看,不然會影響傷口恢復的。”
白玉容歸卻抓住了她的手,目光溫柔,“我不會有事的,不需要那羣庸醫。”
蘇珝錯聽聞立刻不悅,“什麼庸醫!昨夜不是他們,你怕就沒那麼快醒過來了!”
“不。”白玉容歸卻不放手,反而一拽將她拉入懷中,因爲她一靠壓在了傷口,引得他微微蹙眉。
“你!”蘇珝錯知道撞到了他的傷口,對他氣極卻又無可奈何。
“昨夜是你將我拉回來的,不是他們。”他忍疼,將蘇珝錯抱緊,彷彿不抱緊下一刻她又會棄他而去一般。
“可是你的傷不能不看!”蘇珝錯伸手握住他的手,安撫道。
白玉容歸見後,故意岔開了話題,“今日怎麼想着把玉佩拿出來看,難道是才發現它很獨特嗎?”
蘇珝錯見他故意爲之,收起了玉佩,鄭重的望着他,“讓御醫看看,這樣我才能安心。”
白玉容歸見她鄭重其事,輕嘆了一聲,道:“你相信他們會給我治?”
蘇珝錯愣住,什麼意思。
這時,門被敲響,白玉容歸自己起身,目光望着她,話卻對外面的人說:“進來。”
蘇珝錯回頭,就見到九虛走端着一個托盤進來,待他走進,她纔看清上方擺放着匕首,繃帶,止血藥。
“這……?”她驚訝。
“雖然你刺我的傷不淺,但是不至於讓我昏迷一天一夜,更不會讓我發燒。”白玉容歸望着蘇珝錯的震驚,低聲解釋。
也是因爲他的解釋,蘇珝錯的臉色一變,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主子。”九虛將托盤放在了裡面的軟榻上,喚了白玉容歸一聲。
白玉容歸起身放開了蘇珝錯的手,道:“在這裡等我。”
蘇珝錯見他放開了自己的手,心一慌,衝了兩步抓住了他,定色道:“我陪你。”
這些傷是她給他的,她要親眼見到它們恢復。
“不用,你在外面也是陪着我的。”白玉容歸溫言相哄。
蘇珝錯搖頭,“不一樣。”
見白玉容歸還是不肯,她緊緊的握着他的手,也是不肯退步。
九虛望着兩人,微微垂目,沒有參與。
白玉容歸無奈一嘆,但是難得也堅持,“乖,就在外面,我一會兒就出來。”
“容歸。”蘇珝錯也是第一次見到他的堅持,但是也是因爲他的堅持,她的心纔會更不安,她才更要親眼去看。
白玉容歸見她這般堅持,沒了立場,無聲反握着她的手往裡走近。
九虛不覺得意外,轉身去準備藥品。
白玉容歸褪去了外衫,躺在牀上,蘇珝錯識趣的站在他旁邊,只是兩人的手不曾分離。
九虛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低頭解開了白玉容歸的褻衣。
當哪片已經沁透了鮮血的繃帶入眼時,蘇珝錯的身子微微一退,握着白玉容歸的手緊了一分,比起昨夜的沁透今日的血染讓她心驚。
九虛目不
斜視,拿起被繃帶遮住的剪刀,快速的剪開了染血的繃帶,一圈一圈小心的退下,露出了傷口。
原本光潔如玉的肌膚微微泛紅,在心口出那團血肉模糊的傷口處最爲明顯,血肉外翻,鮮血淋淋。
蘇珝錯看得心口一滯,這就是她給他帶來的痛。
九虛望着傷口,臉色十分凝重,“主子,傷口有炎症,而且止不住血。”
白玉容歸聽聞之後,並未有神色的變化,只是平靜道:“你按照你的方式做吧。”
這時九虛擡眼看了看蘇珝錯,見她目光定格在傷口上,眼中盡是痛色時,低頭望着白玉容歸。
白玉容歸握着蘇珝錯隨之緊了幾分,此刻讓她出去已經不可能,那就隨她吧。
九虛點頭,放下了剪刀,拿着匕首湊近白玉容歸的傷口。
蘇珝錯一看,身子一顫,但是她沒有阻止,因爲有炎症,傷口四周外翻的血肉已經壞死,若是不及時削肉,血還會止不住。
理解是一回事,但是真的要親眼看着白玉容歸血肉被割,她還是有些承受不住,之前那喘不過氣的疼再度漫了上來,讓她胸口發麻。
“阿珝。”
心口的肉活生生被挖去,白玉容歸的臉色一瞬間就白了,一直不怎麼出汗的他立刻遍佈冷汗,但是他還是怕會嚇了蘇珝錯,所以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不讓她覺得自己太過痛苦。
蘇珝錯聽聞白玉容歸的輕喚,忍住麻痛,低頭望着他投來的目光,雖然他極力壓制,但是她也聽出了其中的顫抖。
“我在。”她蹲下身,讓他能夠更方便的看到自己。
白玉容歸臉色蒼白,鼻尖額頭全是汗,但是他卻對她笑,“怕嗎?”
蘇珝錯搖頭,“不怕。”
“那……爲何你的臉色也這般白?”他試圖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這樣他纔不會覺得痛苦。
“因爲我難受。”蘇珝錯看他冷汗密佈,連胸膛上也是,卻不敢去擦,怕驚擾了正在爲他處理傷口的九虛。
白玉容歸聽她說難受,以爲她哪裡不舒服,下意識要動。
“別動。”蘇珝錯見九虛微微瞠目,立刻制止了他,暗暗自責自己怎會這般撐不住。
見白玉容歸不放心,她淡笑道:“我只是心裡難受。”
“不要擔心,很快就好了。”白玉容歸也對她一笑,安慰道。
蘇珝錯聽聞他的話,不爭氣的迷濛了視線,但是又強行壓住了自己的情緒。
其實整個過程並未要太久,九虛的手法熟練而快速,將傷口塗上了止血藥重新包紮之後,他沒有說話,直接端着被鮮血染紅的托盤出去。
白玉容歸仰面躺着,臉色還是慘白,動彈不得。
蘇珝錯上前爲他將衣服穿上,要系襟口所以放開了他的手。
白玉容歸沒有掙扎,融着眉眼細細的打量她。
蘇珝錯爲他繫好外衫之後,正好宮女端着一盆清水進來,蘇珝錯隔着垂幔讓其放下就出去,然後才起身爲他擰帕擦汗,做完一系列的事後,一直躺在牀上的白玉容歸積攢了一些力氣,緩緩的自己坐了起來。
蘇珝錯讓宮女來拿走清水,回頭就見他自己已經坐起來了,不由道:“你怎麼起來
了?多躺躺吧。”
“好啊,那你陪我。”白玉容歸好整以暇的望着她,雖然臉色還是沒恢復,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恢復了之前的輕佻。
蘇珝錯走了過去,坐在了他旁邊,才問:“爲何你不戴面具,那些人都沒有驚訝?”
白玉容歸微微一笑,“阿珝,整個皇宮,只有這裡纔是最安全的。”
“都是你的人?”蘇珝錯驚訝。
白玉容歸沒否認。
蘇珝錯又想起之前他說的話,臉色不由浮現了擔憂,“你的傷,是有人刻意惡化的?”
白玉容歸點點頭,“所以我不信他們。”
蘇珝錯聽聞之後,暗暗神傷,“我以前一直在意着溫陌君身旁滿是殺機,卻忘記了你也是危機四伏,四面楚歌。”
“過去的事不要提,只要眼下你在我身邊,不曾離開,我伸手就可觸及你,對我而言就是最好了。”白玉容歸見她又開始自責,心疼的將她攬入了懷中。
“容歸,爲何是我?”曾經她也問過這個問題,但是今日她還是想再問一遍。
“若是我知道爲何,或許就不會這樣了。”白玉容歸略微慘淡的一笑,曾經他想過一切辦法來阻止這一魔障,但是還是墮入其中,不能自拔。
蘇珝錯臉色不虞的擡起臉,惡意道:“你的意思是若是你知道爲何,你會將我拔除?”
白玉容歸見蘇珝錯生氣,輕輕一笑,道:“不會的,你若是毒,我寧可無藥可救。”
蘇珝錯好不容易激起的小性子,一下子崩析,她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的靠着白玉容歸,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白玉容歸靜靜的抱着她,自她回宮之後與自己獨處沉默的時間尤爲多,所以他不得不找其他的話題。
“今天你去看了他們?”雖然他沒指明,但是他知道她懂得自己所指。
蘇珝錯點頭,“看了。”
“怪我嗎?”
蘇珝錯身子微微一僵,繼而搖頭,“不怪。”
就算之前心口還有着怨氣,但是如今已經蕩然無存了。
身旁的人不可信,就連御醫都在對他下手,他若是還懷着慈悲之心,就會埋葬在此,屍骨無存了。
“你若是想做什麼儘管做,無需顧忌我。”
突然間白玉容歸的一句話,讓她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沉默沒多久,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她對九虛說過她想殺了青瑤,九虛都有所遲疑,他卻依然讓自己爲所欲爲。
這份縱容讓她感動。
“容歸。”她的手摸到了他的脣,然後才直起身輕輕的婆娑,“你既然能爲着想,那爲何我不能爲你着想呢?”
白玉容歸聽聞她的話,秀麗的眉毛愉悅的上揚,“我的小美人兒,似乎長大了。”
對於這個形容詞,蘇珝錯怨憤的瞪了他一眼。
白玉容歸握着她的手,由指尖憐惜的吻到了手腕,繼而重新抱着她,一股滿足的笑意自他的嘴中發出。
“阿珝,我此生死而無憾。”
蘇珝錯聽聞他輕而易舉的將死字說出口,心不自覺的一慌,“別胡說。”
白玉容歸繼續笑着,眉目婉轉,笑意翩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