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眼看着太陽就要下山,於緋詩身邊劈好的薪柴只有一簇小小的矮堆。白皙細膩的手卻是磨出大大小小的水泡,有的水泡甚至磨破了,膿水和着血一同流出來。受傷的地方,燒着火辣辣的疼。
緊緊咬着牙,於緋詩強逼着自己不落淚,不喊疼,絕強的用力劈着柴火。
日暮降臨時,肖姑姑從房裡走了出來,淡淡的掃過正在劈柴的於緋詩一眼。實在看不下去,挑了挑眉,便讓她挑水去。
盛水的水缸差不多與人齊高,寬度容下三五個人都是沒有問題的。而挑水的水井與水缸的距離算不得近,在冷宮的西頭,約摸隔着一個院子的路程。
應下肖姑姑的吩咐後,於緋詩挑起挑水用的木桶,就去挑水。
別看那木桶瞧着不大,但裝滿水擔在肩上後,恍如千斤之重,壓的於緋詩的肩膀似要斷了一樣。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從水井邊挪到水缸旁,使出渾身的解數,才把水倒到缸裡。那樣寬深的水缸,一兩桶水自然是裝不滿的。
來不及歇下一口氣,於緋詩拿起水桶,又跑去水井邊。
來來回回的奔跑,於緋詩自己也忘記了到底跑了多少圈,挑了多少擔。夜色漸漸深沉的時候,纔是把水缸裝滿。累的於緋詩整個人如同散架一般,拖着疲憊的身子,於緋詩怏怏踱步回房。
在冷宮,有一條比在浣衣局中要好的多。就是冷宮的膳食是按人分配的,自會有人將膳食送到房裡,無論忙活的多晚,都不至於落的沒飯吃,餓肚子的下場。只是,吃的是什麼,就另當別論了。
當於緋詩回到房裡,看到擺在桌上的飯菜後,差點沒把胃裡僅存的那滴酸水都給嘔吐出來。
腐黃的看不出時日的稀飯泛着讓人作嘔的酸味,同樣發黃的青菜中間好似還有小小的身子在蠕動,有點像蟲子,有點像蛆。腐臭的酸味一陣陣的從飯菜中飄過來,瞟到於緋詩鼻端,忍無可忍的,於緋詩撫着桌子的邊角,捧着胃大吐起來。
空蕩蕩的胃,吐無可吐,劇烈的飢餓感也在胃裡熊熊燃起。於緋詩只覺得她整個胃都在燒着,疼的她幾欲滴出淚來。
心中一慟,揮手一把掃落桌子上的飯菜。灑落在地上的飯菜中,居然還躺着蟑螂的影子。
隱約飄起的頭緒從於緋詩腦海中掠過,一下子竄起身子,於緋詩踏出房間。氣沖沖的敲開肖姑姑的房門,橫着一雙清澈的眸子,冷冷的質問着肖姑姑,
“姑姑若是想要我死,直接尋幾個人推到井裡埋了便是。何苦出這般下作的勾當,也不怕辱沒了身份。”
對於緋詩的質問,肖姑姑並不以爲然。淡漠的瞟了於緋詩一眼,聲色波瀾不驚,
“你來之時就已跟你說過,這裡是冷宮,可不必你在芳華宮的好日子。你過的下去就過,過不下去,就不過。與人何尤。”
“你……”自然不會被肖姑姑如此就打發了去,於緋詩並不死心,繼續說道,
“姑姑也不必拿着規矩來壓我,無非就是我無意撞見姑姑的隱事,姑姑想除去我,也是人之常情,何必……”
“放肆!”未等的於緋詩把話說完,肖姑姑眉角挑起怒氣,厲喝一聲。又是寒涼一笑,帶着輕不可見的嘲諷,
“憑着你謀害龍嗣這一條,你當真以爲你能相安無事的在冷宮裡活着?笑話,不殺你,只是不想你死的太過痛快。易氏皇族的人,有哪個是心慈面善的。當然,你撞破我的秘密,我也是容你不得的。”
寒言一語三冬冷,肖姑姑的一席話,猶如潑天淋下的冰水,灌的於緋詩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明明早就明白的道理,一瞬間被人挑明的清楚,仍是錐心刺骨的難受。“唰”的一下,於緋詩的臉白的有些嚇人。
踉踉蹌蹌的往後退步,於緋詩跌跌撞撞的轉身。臨出門之際,又聽的肖姑姑冷冷的說,
“今晚回去好好把宮誡抄一百遍,明日呈上來。”
而於緋詩沒有再答話,落魄的出了房門。
走在回房的路上,看着入目冰涼的月光,於緋詩頓時就悟了。前所未有的覺悟在她的心裡一層一層的疊開,築成堅固的高牆。既然上天作此安排,死不去,就好好活着吧。
腳步停在房間門前,月光灑下來,門前的階梯渡了一層銀白的顏色。
於緋詩不由自主的走上去,屈身坐下,從懷裡掏出被體溫潤的有些溫度的暖玉。碧瀲流光的晶瑩包裹在皎潔的月光裡,散着柔和的霞彩。玉身呈現出展翅欲飛的蝴蝶模樣,紋路清晰而唯美,做工精細,色澤圓潤。
一眼就可看出是上等佳品。
“娘,我想你了。”低低的呢音緩緩滑過於緋詩蒼白的脣,漏出嘴角。於緋詩擡起纖長的五指,輕輕撫摸着暖玉。
癡迷眷戀的神色,似乎在看着她已經逝去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