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言軟語翩落的一霎那,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在燈火之中。
淚痕暈開的面容,匿在灼熱的燭火裡,點開疼痛的心酸。刺在於緋詩的心裡,莫名的感傷籠罩着於緋詩所有的思緒。
宮裡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棋子?
一時之間,於緋詩忽然不想再跟柳煙兒糾纏下去。轉身想走,聽的柳煙兒口中傳來的嗚咽聲越來越薄弱,漸漸的,隱匿在寂靜的火光中。
柳煙兒坐在草垛上的身子,用着詭異的姿勢,慢慢的倒下去。看的於緋詩,心中一片驚慌。轉回身後,快步走到柳煙兒身邊,扶着她倒在草垛上的身子,扣起她的脈搏,幫她把起脈。
雜亂無章的脈動,讓於緋詩心中暗暗叫着不好。朝着門口大吼出聲,
“來人,快,快來人,叫太醫。快叫太醫。”於緋詩的喊聲,驚動了門外的守衛,獄卒跑過來了,聽清楚於緋詩話裡的意思。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於緋詩縱然醫術了得,此時手中沒有藥也是無濟於事。只能捏着柳煙兒周身的穴道,希冀藉此讓她體內的毒遊走的緩慢一些,不停的呼喚着她,
“你別睡,不要睡。撐住,一定要撐住。”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淺淺的在脣角扯開一道微薄的笑容,柳煙兒逐漸渙散的目光黯然的看着於緋詩。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像浮在半空的羽毛,讓人稍微聽的都不清楚,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
儘管自柳煙兒入宮以來,兩人就一直處在對立的位置。但在此時此刻,於緋詩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淌下來,將臉上描好的紅妝染花。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救柳煙兒,於緋詩只能不停的呼喚着,
“柳煙兒,你別睡,別睡呀。你不是恨我,你如果死了,你怎麼對付我麼,撐住,一定要撐住呀。”
聽着於緋詩的話,柳煙兒臉上的笑意更加的飄渺,她說,
“其實,我不應該恨你,我應該恨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慢慢的,她的聲音匿在尾音裡。冰涼的手握着於緋詩的手,在於緋詩的手心寫下一個“後”字後,柳煙兒的眼睛終於閉上。
“太醫呢,太醫來了沒有。”生怕柳煙兒就這樣死在自己的懷裡,於緋詩向門口,大聲的怒吼着。
在於緋詩的迫切中,太醫總算匆匆趕來。
於緋詩趕忙給太醫騰讓位置,只是,在太醫看過之後,搖了搖頭,
“娘娘,柳妃娘娘,已經芳魂離體了,還是節哀吧。”
已經預料的事情,於緋詩心中還是狠狠的一顫。腳步往後退了幾步,定了定心神,啓開脣問着,
“她爲什麼會死?”
“中毒。”沒了氣息,怎麼救也是救不活的。太醫邊迴應着於緋詩的話,邊收拾着自己的剛擺開的醫藥箱。神情自若的模樣,似乎對眼前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
於緋詩當然也知道柳煙兒是中毒,啓着脣,再問,
“什麼毒?”
“千寒草。”太醫再答。
“什麼?”對於千寒草這個名字,於緋詩並不陌生。不管是良妃的死,還是冷妃的死,都跟千寒草脫不了干係。那時候查出淑妃是主謀之後,於緋詩就以爲宮中不會有千寒草了。沒有想到,柳煙兒此時又死在千寒草的劇毒之下。
一時之間,於緋詩震撼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出了這種事情,於緋詩自然不便再留在天牢中。獄卒們已經知道該如何處理着後續的事情,於緋詩不得已,離開了天牢。
坐在回宮的馬車裡,於緋詩一直在想着,柳煙兒臨死前,在自己手心裡留下來的那個字。想了很久,一直沒有想通。
就在於緋詩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本是坐在馬車外頭的懷袖,忽然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趴低身子,在於緋詩耳邊小聲說着,
“娘娘,有人跟着我們。”
“額。”於緋詩擰了擰眉,長指勾起一邊的簾子。悽迷的夜色中,果然看到隱約有人影跟在馬車之後。冷靜下因柳煙兒的死而起伏不定的心神,於緋詩闔了闔眼眸,復睜開時,眼中已經一片清明,
“不理他,我們直接往前走。加快速度,務必趕在宮禁前回到宮裡。在這個地方,他們不敢動手,這裡離的天牢極近。一動手,驚動那邊的守衛,他們也走不了。他們定然是以爲我們是玉陽王府的車駕。”
從於緋詩的話語中,懷袖也是明白眼前是怎麼一回事。轉身出了馬車外,俯身囑咐着趕車的車伕,車伕會意,揚了揚鞭子,抽了駕車的馬兒幾鞭子後。馬兒嘶鳴一聲,往前狂奔而去。
終於在宮禁之前,回到宮中。
坐在芳華宮內,周圍點起安神的香。想起今夜來的重重,懷袖仍然心有餘悸,站在於緋詩身側,不忘提醒着,
“娘娘,今夜您也累,不如先歇着吧。”
明白懷袖的好意,於緋詩點了點頭,
“不礙事,你先下去歇着吧。我坐會兒就好。”
“是,那奴婢先告退。”跟在於緋詩身邊也有些時日,對於緋詩的些許習慣跟心思,懷袖還是琢磨出一些的。眼前的情況,懷袖不難看出於緋詩是想一個人靜靜,索性不再打擾,懷袖退出宮門。
等的懷袖走後,於緋詩靠在軟榻上,闔上眼眸。
柳煙兒死了,中的是千寒草。此時柳煙兒相見的人是慕婉,回宮的時候有人跟着自己,這麼說來,那些想動手的對象,是慕婉。
抽絲剝繭般,於緋詩隱隱理出一些頭緒。猛的嚇於緋詩一跳,嗖的做起身子。看着此時的天色,也只能壓下心底的驚慌。
如果,他們要動手的對象真的是慕婉的話。
那麼,他們是想……
模模糊糊中,於緋詩猜出一些來。
這個多事的夜晚,於緋詩是怎麼也睡不着的了。睜着眼眸坐到天亮,直到天色大亮之後,才讓宮人進來幫自己梳洗。用過早膳之後,於緋詩命懷袖去早朝那邊,攔住許皖年。讓許皖年無比讓易無鳶進宮一趟。
懷袖做事向來穩當,極得於緋詩的放心,沒有讓於緋詩失望。
等到下午的時候,易無鳶果然進宮來。
看着於緋詩一臉疲憊的臉色,易無鳶就忍不住去打趣於緋詩,
“我說嫂子,你這一臉的倦色,是我哥折騰的你一晚上沒睡,還是咋滴。怎麼這模樣?”自從嫁人之後,易無鳶乖張的性子就一直有增無減。這不,大庭廣衆之下,居然說出這麼不得體的話來。
深知易無鳶的性子,於緋詩也懶得去數落她,稍微瞪過她一眼,好心的提醒着,
“你呀,別老這麼百無禁忌的。回頭讓你皇兄聽見了,又該數落你的不是了。”
“嘿嘿,嘿嘿嘿。”於緋詩說的不是假話,易無風雖然疼愛這個妹妹,但是易無風總歸是皇帝。而易無鳶也總歸是公主,一舉一動代表的皆是皇家的風範。平日裡見的易無鳶失態的模樣,易無風少不得讓她去學習學習規矩。
說起學習規矩,易無鳶又是一把傷心的淚。當下就朝着於緋詩傻笑起來,
“我皇兄有多狠,嫂子你是知道。所以嫂子,你千萬得保護我纔是,千萬別將我捅到皇兄哪裡。皇兄太可怕了。”一邊說着,一邊做出深惡痛絕的樣子。
看的於緋詩是苦笑不得,只能搖了搖頭。
將她拉到自己的軟榻上,寵溺的推了推她的額頭,
“你呀,古靈精怪。也就我表哥才能治的住你。”
聽的於緋詩提起許皖年,易無鳶心中微微有些甜,膩膩的笑了笑,
“別說的好像我佔了你表哥便宜一樣,你表哥娶了我也不虧呀。不然,就他那呆子樣,還不得悶死他。”
“是是是,是呀,是他好福氣,所以才能娶的昭和公主爲妻。”對於易無鳶耍寶的性子,於緋詩向來都是無力招架的。此時也只能順着她說着,待的兩人打鬧的夠了。於緋詩的臉色纔是正經下來,跟易無鳶說起正事,
“無鳶,我此番叫你前來,是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幫忙。”
“什麼事情。”難得於緋詩如此嚴厲的神色,易無鳶當下也猜出事情定然是很嚴重。臉色也變的嚴肅起來。
“你且附耳過來。”一邊說着,於緋詩不忘看了一下四周,確定是無人之後,於緋詩才是附耳到易無鳶輕聲說道。
聽完於緋詩的話,易無鳶驚呼出聲,
“什麼,你讓我對玉陽王妃……”易無鳶差點就將於緋詩囑咐的話驚呼而出,虧的於緋詩及時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讓止住易無鳶將脫口的話。
從雲袖裡掏出一個白玉瓷瓶,於緋詩放到易無鳶手裡,
“這裡是九轉清心丸,你武功高強,記得照我說的那樣。做完之後,你將這個餵給慕婉。然後其他的你就不用管,安全撤退便可。”
仔細的將於緋詩的給瓶子收好,易無鳶茫然的看着於緋詩,
“只是這樣麼?”
“嗯。”於緋詩點了點頭,而後像是想起什麼,又是開口,
“哦對了,讓表哥去查一下鄭怡媛在嫁入王府之前,在鄭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還有,她平日裡喜好跟什麼人交好。還有,她可有跟什麼人有着來往。”
“這個容易,不用你表哥,我就可以做到。”聽清楚於緋詩拜託的事情後,易無鳶立刻拍了拍胸脯。毛遂自薦起自己,不想讓自己的夫君勞累着。
哪能不知道易無鳶的那點小心思,於緋詩“噗哧”的笑出聲,看着她,
“好好,咱們昭和公主是無所不能的。但是無鳶,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如果實在危險,就此作罷。知道麼?”
“好,放心吧,我這個人可是很愛惜自己的性命的。”知道於緋詩是擔心自己,易無鳶立即就點了點頭,應允下於緋詩來,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不然,人家又得說你的不是了。”
“噗,好,慢走。”知道易無鳶想說什麼,於緋詩也不接話。順着易無鳶的意思,送她出宮。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送了,宮裡我熟的很。”推了一把送到門口的於緋詩,易無鳶朝着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再送下去。
於緋詩點了點頭,不再起步,目送着易無鳶離開自己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