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傅氏看了看天色,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楊氏一眼。
“第一次見夫人,沒想到竟然如此投緣。今日冒昧打擾,夫人還別見怪纔好!”
說着,站起身就要告辭。
楊氏攔住她,臉上堆了笑:“親家太太急什麼,我們在這裡說了這麼久,還沒有看到您的千金呢。不如今日就在府裡用了便飯再回府如何?”
傅氏既然與趙語桐不合,籠絡了她不就事半功倍了?只要她時不時製造些小意外,還不用自己動手,豈不是更好?
傅氏要說的話還沒有說,正愁找不到機會開口,楊氏這話正中她的下懷,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嘴上卻推辭着:“已經太叨擾了,不好爲難了夫人吧!”
“親家若是這樣說可就見外了,如今語桐沒有親孃,你就是要多來侯府走動走動纔好。”
傅氏便也不再推辭,若是能見到蘇展柏就太值了,他和芸菡的婚約是自小就有的,若直接將此事挑明瞭,諒他老侯爺也不會多說什麼。
“香雪,快去請二小姐過來給侯夫人見禮!”傅氏低聲吩咐丫鬟,又加了句,“讓她好好梳洗一番,見了夫人莫失了禮。”
香雪會意,邁着小碎步匆匆向趙語桐的水閣去請趙芸菡。
待趙芸菡一番盛裝打扮來到落月軒的時候,母女倆發現用膳的只有她們兩個和楊氏,不由得面面相覷。
原來真的不過是頓“便”飯,想見的人一個都沒見着。
威平侯府跟一般府邸有些不一樣,自從威平侯違逆老侯爺的意思硬是娶了楊氏進門,之後更是將其扶正,府裡就很難再有同桌吃飯的時候了,除了年節,一般都是各自的院子裡用飯,因此傅氏母女想要見到蘇展柏的願望是落了個空。
傅氏輕咳一聲,趙芸菡才發現楊氏正盯着她瞧,連忙見禮,盈盈屈膝,聲音裡如籠了輕煙般柔美,道了聲:“芸菡見過侯夫人!”
楊氏一臉慈愛地看着趙芸菡,親熱極了。“快過來我看看,長得真是水靈,嘖嘖,果真是跟親家太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美人胚子!”
楊氏一副看兒媳婦的樣子,傅氏心裡竊喜。這第一步走出來就好了,看來侯夫人這關算是過了。
趙芸菡心裡砰砰直跳,她明白自己這次過來就是讓侯夫人相看的,此刻聽她這樣一說,立馬嬌羞起來,低着頭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跟前。
“我沒有女兒,看着世侄女就像是自己的女兒一般,真是羨慕親家太太啊!”楊氏撫摸着她的手背,又問趙芸菡,“多大了,許了人家沒有?”
終於問到這裡了,傅氏心中暗喜,順着她的話道:“芸菡跟她大姐姐同年,只是小了月份。本來是跟侯府有婚約的,可是……”她眼中閃過一絲遺憾,楊氏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那應該快十八了,不小了,真是可惜啊!”楊氏唏噓道。眼珠一轉,心裡忽然有了一種想法。
“誰說不是呢?”傅氏嘆氣,“這孩子與侯府無緣,雖然解除了婚約,可是這一時半會兒倒是不好再說親了。”
這的確是事實,退過親的女子,身價會大打折扣,再加上趙芸菡十八了,好多女子十五六歲都定親了,這時候真的有些尷尬,這也是母女倆想吃回頭草的原因。
楊氏飲了口茶,脣角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安慰道:“親家太太,這緣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佛語有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芸菡既然與侯府有過那麼多年的婚約,這緣分豈是那麼容易了斷的?”
母女二人一驚,齊齊看向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依我來看,我與芸菡倒有幾分眼緣呢!”楊氏湊近傅氏的耳朵,低聲道:“那趙語桐很不得展柏的心,想必你們過來的時候已經見過了,水閣已經分成了兩邊,你想想,這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傅氏如醍醐灌頂,猛然醒悟:“對呀,難怪覺得不對勁,原來還有這麼一層!”
楊氏但笑不語,微微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她們的勝算不是更多了幾分?畢竟是女方,這樣的話還得男方挑明爲好,她捏了下自己的手心,平靜下來,故作狐疑地看向楊氏。
二人心有靈犀,楊氏接着道:“展柏娶親的時候,是在昏迷之時,到現在爲止,連新娘子的面都未曾見過;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之前將軍府跟侯府議親的時候,可沒見他這樣堅決反對過。”
趙芸菡聽着兩人說話,一顆心撲通撲通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難道他這般竟是爲了自己?想到當初自己死活不肯嫁進來,心裡愧疚不已。
傅氏爲難地搓着衣角,“可是如今米已成炊,饒是如此又能怎麼樣呢?芸菡命苦,但以將軍府的門第,總能找到個家世匹配的人家吧。”
“親家太太何必如此悲觀?放眼京城,哪裡還能找得到如此合適的人家?與其高不成低不就的,不比侯府自小的婚約。親家意下如何?”楊氏乾脆挑明瞭,這個傅氏還真不是個傻的,明明就是來說這事兒的,就等着她來捅破這層窗戶紙。
“這樣好嗎?侄女兒那邊不會高興吧!”傅氏眼裡綻放着異彩,卻不無擔憂。
“這個好辦,芸菡不是要在侯府做客嗎?到時候我找機會讓他們見面,一來二去,他們看對眼了,她趙語桐能說什麼?”
二人興致勃勃地籌劃着美好的未來,彷彿立刻就能美夢成真了一樣。
“少爺,您好了這些日子了,怎麼還將自己關在房裡?”水閣的另一邊,蘇展柏在書桌前奮筆疾書已經好半天了,完全沒有要停手的打算,北風不由得勸起來。
蘇展柏放下筆,輕輕吹乾墨跡,望着宣紙發起呆來。
北風見他一語不發,聲音大了些:“少爺!”
蘇展柏回過神來,看向他:“怎麼了?你要出去就去吧,我不想出去。”
北風心裡一黯。少爺是不想出去見到不該見到的人吧。平心而論,他真的有點爲大少奶奶不平,那些日子忙前忙後,雖然別人不知道,可一直侍候他的自己卻是心知肚明,如今少爺一清醒就翻臉不認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地道。
“少爺,您醒來之前,大少奶奶那邊送了些藥材過來,我們要不要回禮啊?”就是不相干的人也應禮尚往來吧,這兩個彆扭的人真得好好溝通溝通了,可也得見了面再說吧。
“北風,你胡說些什麼?”蘇展柏神色一怔,大聲斥道。“我與趙小姐清清白白,如何能私下聯絡,不是要毀了人家麼?”
北風翻了個白眼,少爺怎麼這麼死心眼啊?那人都不在了,何必謹守着逝去的感情放不下。
“少爺,您怎麼能這樣啊?連我都看得出來,大少奶奶心中有你,你讓她以後還去嫁給誰?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們已經成婚了,外人看來,你們就是夫妻。你都不知道,你這條命還是她救回來的?”
“北風,你今日怎麼了?”蘇展柏看他臉紅脖子粗的,不由搖頭笑道,“我纔不信呢,如果沖喜就能讓病人醒過來,世上的人不都這樣做了。只有你這種簡單的腦子纔會相信!”他點了一下北風的額頭,想用這招讓自己妥協,祖父還真是低估他了。
“不是這樣的!“北風大聲道,“人人都說您能醒過來是因爲沖喜,可我知道,是因爲大少奶奶,您昏迷不醒的時候,是她衣不解帶地在一旁照顧着,後來你才終於醒了過來。”北風終於忍不住了,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聽了北風的話,蘇展柏如夢初醒,緊盯着北風:“你說什麼?不是說了不要讓她來的麼?她跟我的病有何關係?”
北風被他的眼神嚇到了,事已至此,紙是包不住火的,不如早點讓少爺知道,或許二人還能像其他夫妻那樣過正常的日子。
“您當時虛弱得很,就靠着每日一根老山參吊着,後來竟是連水都灌不進去了。大少奶奶很是關心您,主動求了老侯爺,說只希望能每天看看你就可以了。老侯爺對她有虧欠,心軟答應了。後來,大少奶奶每天都過來,每次還帶來一碗湯藥。我起初沒注意,後來見您漸漸好轉了才知道,原來大少奶奶一直在喂您吃藥。”
你不是說我水米不進麼?又如何喂藥?”蘇展柏抓住了北風話裡的漏洞。
“這個……大少奶奶是……”北風忽然紅了臉,指了指自己的嘴脣,又指了指他的,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她竟然以口渡藥?”蘇展柏明白了他的意思,詫異道。
北風紅着臉點了點頭,當時少爺可是十分配合的,虧他還想着兩人的關係會有所改善,沒想到,他一醒過來還是絲毫沒有改變。又道:“您還覺着能和她撇得清關係嗎?”
蘇展柏難以形容心中的震撼,將軍府原先與他定親的二房小姐死活不願嫁進來的事他也聽說過了,而這個趙語桐竟然主動答應要衝喜,明知道他不願跟她有何牽扯還鍥而不捨。
蘇展柏眉頭緊鎖,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竟然能爲他做到這樣?自己又該如何取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