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找回的皇子就這樣人間蒸發了,龍顏大怒。
朝堂上,面對端坐於高處一片肅然的皇帝,各個大臣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不要說蘇展柏如今貴爲汝親王了,就是還沒有封王的時候,皇上便對他讚賞有加,而且,蘇展柏本來就是一員猛將,如果真的失去了他,對大周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所有人都靜靜地立着,不敢輕易發出一言一語。
“劉愛卿,你認爲派誰前去合適?”皇帝將目光射向了兵部尚書,令他生生打了個寒噤。劉尚書想了想,大着膽子回到:“皇上,微臣以爲,鎮西將軍府趙小將軍當是不二人選!”
“此話何講?”皇帝的眼睛眯起一條細縫,趙承希,展柏的大舅子,倒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只是這件事情必須慎重,他不希望到時候尋回來的是一具屍體。
“趙小將軍在北疆呆過一段時間,可能比較熟悉,而且,他們二人關係非同一般,自是比一般人更爲盡心竭力,事在人爲,想必事半功倍也無不可。”
劉尚書擦了一把汗,細細地關注着皇帝的動靜,見他神情並無變化,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有人卻是不同意劉尚書的意見,此刻站出來說話的是丞相左朗,雖然年近花甲,左丞相仍然是聲如洪鐘。
“皇上,臣以爲,趙小將軍雖然英勇善戰,但是人生閱歷總是不夠。不過,若是讓雷家軍出面,當可無此憂慮。”
一時間,羣臣譁然。讓堂堂橫掃疆場的雷家軍去找兩個人?這是不是在說笑話?雷元帥會答應嗎?
又有人說了,此次要找的人不是一般人,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公主,而且,此事若辦得好,可是關係着兩個國家的關係呢,慎重起見是對的。
衆說紛紜,就在大家都爭得無可開交的時候,突然太監來報:“啓稟皇上,趙小將軍求見!”
皇帝眼裡氤氳了一絲怒氣,聽到這句話有些詫異,大聲道:“傳!”
不久,趙承希被帶入大殿,叩首便拜:“皇上,微臣願意前往北疆,保證尋回汝親王!”
他這番話中氣十足,所有人都停止了爭論,趙承希臉上那抹堅定讓所有人都再無話可說。趙承希主動請纓,蘇展柏跟他關係匪淺,再加上他還是自己的妹夫,與其在家裡整天看着父親和妹妹兩個愁眉苦臉,心急如焚,他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立馬奔到北疆去。
皇帝一聲令下,兵部劉尚書火急火燎地調派人手,由趙承希率隊火速趕往北疆,聯繫到了北遼太子圖拉。
“趙將軍!真是抱歉,我們還沒有找到汝親王。”圖拉一見趙承希,有些愧疚。
“太子殿下客氣了,這周圍這麼遼闊,且又地處交界地帶,就是西戎離此也不過百里,要找起來的確不太容易。”
趙承希雖然心中焦急,但是客觀情況還是知道的。
“唉,都是若依,也不知道她現在何處!”這件事情都是因爲他這個妹妹惹起的,圖拉心中很是有些愧疚。如今,若依沒找到,還搭上大周赫赫有名的汝親王,如果過段時間還找不到,兩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誼就會成爲一紙空談。
一想起這件事來,他就無法原諒自己,早知道,就勸父汗幫她促成與蘇展柏的婚事了,可是,一聽說她要出嫁了,他的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好似自己一向捧在手心裡呵護的珍寶,轉眼間就要交付到別人的手上似的。
趙承希聽他這樣說,也有些怨恨。當時的情況他也在場,那個北遼公主,雖然長相是還不錯,可那脾氣,真真是嬌蠻任性,竟然敢扮成兵士混進大周軍營,看上展柏就要嫁給他,也不管人家有沒有成親,想到她,趙承希就有些莫名的厭惡,如今妹妹還在京城盼着他的消息呢,如果因爲她而讓蘇展柏有了什麼損失,他絕對不會饒了她!就算她是天皇老子又如何?
“太子殿下,若依公主是什麼樣的人,我趙某無權過問,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如果找到他們,希望殿下好好管束一下,不能因爲自己任性讓這麼多人跟着不好過是不是?”
趙承希這話可謂是相當不客氣了,圖拉麪色微微變了變,不過知道此事是由自己的妹妹引起,他生氣也是應該的,便儘量忍下心中的不悅,安撫他坐下。
“這是當然,趙將軍你放心!”圖拉陪着笑臉,低聲應道。心道,若依,你這次真的惹了大禍了!
趙承希這纔打住了話題,與圖拉商議起如何展開尋人行動。
圖拉已經拿出一張羊皮地圖,指着給趙承希解說着。
“北邊這一帶北邊山勢較多,再往上是大遼,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也派了大批人馬去了;這一帶是大周地界,我們的人不便進入,不過你們大周皇上已經張貼了尋人啓示,大周軍營和延平縣也派了人尋找,若有人看見想要找到也不難。還有這西邊一帶,離西戎地界不過幾十里,若是去了那邊就有些麻煩了。”
圖拉分析着,真的十分憂心,不僅因爲蘇展柏的失蹤,更因爲他的好妹妹,離開都快兩個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着。
想到這裡,圖拉心中忽然一陣揪心的疼痛,他強壓下那種怪異的感覺,打起精神應付趙承希。
趙承希聽了他的安排,緊縮的眉頭舒展了些,“恩,希望儘早有消息。”
他在心裡又將楊若依罵了一遍,如果他有這樣不知輕重的妹妹,一定不會像圖拉這樣縱容,非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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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幽幽,鳥語花香,正值夏季,山間的綠樹更是繁茂,不時還有藏於其中的鳥雀,嘰嘰喳喳地婉轉歌唱着。
蘇展柏在溪邊一塊大石上坐下來,好無聊,他已經休息了一段日子,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可是,他還是覺得全身乏力,好像少了些什麼似的。
這種感覺很是怪異,他說不上爲什麼,伸出自己的手掌,虎口間的皮膚磨得有些粗糲,甚至起了一層厚繭,明顯就是長期握刀劍之類的所致。他不禁懷疑,自己之前是農戶,還是打鐵餬口,抑或是武林中人?不然這些痕跡從何而來?
心念一動,他隨手撿起一根樹枝,無形中一股力量牽引着他,手中的樹枝被他揮舞起來,由最初的生澀到漸漸熟稔,不時地翻滾跳躍,樹枝猶如一柄利劍一般,氣勢恢宏,所到之處,枝折花落,
溪水濺起陣陣水花,鋪天蓋地,猶如陣陣花雨。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個迴轉收了手中樹枝,站定,水面漾着微波,倒映着他俊朗的面容,他卻步了。
他依舊什麼都想不起來,煩躁地甩甩頭,他對着溪澗,大吼一聲:“我是誰?我到底是誰?”山谷間傳來陣陣回聲:“我是誰……”
沒有人回答他,他挫敗地丟下樹枝,踉蹌地席地而坐,此刻,他心裡煩亂,頭腦裡卻一片空白,難道,自己就是孤身一人,如無根的浮萍一般嗎?
心中涌過一陣失落,他嘲諷一笑:“浮萍無所依,孤身無牽掛,也沒什麼不好。今朝有酒今朝醉,該是何等恣意逍遙?”
意定,起身,他大步往村子裡走去,心情少有的輕鬆起來。
“水笙,你去哪裡了?這麼久都沒回來?”剛進村口,就見楊若依立於一棵垂柳旁,翹首而望。
夕陽下,她纖細的身姿鍍上一層暖暖的金色,帶着盈盈笑意向他這邊走來,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溫暖的感覺。
他淡淡一笑道:“沒事,我覺得身子好些了,到處轉了轉。”
楊若依笑容越發燦爛了,他竟然對她笑了,想到之前他冷冰冰的樣子,明顯寫着“生人勿近”,就讓她心中鬱悶。
“阿城哥今天打了魚回來,富婆婆親自動手做了涮魚鍋,就等你了!”她心中高興,覺得富婆婆獨創的涮魚都更加美味了,催促着蘇展柏快些回去。
“好,我們快去嚐嚐吧!”兩人一起進了村,夕陽的餘暉將地上的兩道身影拉得長長的。
回到屋裡,富婆婆正將一口大鍋端上桌,手在桌子上一按,中間露出一個圓形的洞來,大鍋就落了進去剛剛好,裡面的湯水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蘇展柏不禁暗歎,這富婆婆看來應該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啊,醫術了得,功夫也不可小覷。
這時,阿城將一隻小爐子放在桌子底下,不過一會兒,爐火紅紅的燃燒,鍋裡開始滋滋的冒着熱氣,很快就滾了。
富婆婆笑吟吟地對蘇展柏道:“水笙,你別看這種吃法怪異,味道比平時吃到的更加鮮嫩,來,你試試。”
蘇展柏學着她的樣子,將桌子上片成薄片的魚肉夾起來,放到湯裡燙了燙,然後就着碗裡的調料吃了一口,頓時,一股鮮香撲鼻而來,令他心神一怔。
“水笙,快吃,真的很好吃耶!”楊若依見他停下,不停地往蘇展柏碗裡夾魚,其他人不由得停下筷子,好笑地看着他們。
“富婆婆,阿城,你們也快吃吧!”蘇展柏注意到二人並未動箸,這才注意到楊若依似乎關心過了頭,“咳——楊姑娘,你吃吧,我不會客氣的!”
另一邊的阿城卻橫了他一眼,諷刺道:“喲,水笙,若依好心爲你夾菜,你還不領情啊?要不全給我吧,我還巴不得呢!”
蘇展柏還未吭聲,富婆婆卻拿筷子敲了他一下,笑道:“阿城,你真傻,你什麼時候看到若依這麼關心過一個人了?還不吃你的,少說話。”
雖是責備的語氣,但是卻一點都不凌厲,阿城瞥了蘇展柏一眼,有些不情願地拿起筷子吃起來。
楊若依有些臉紅,她做得有些過了,難怪阿城不高興了,魚明明是他打回來的,自己卻一個勁地給蘇展柏吃,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哪有啊,我不過是看水笙剛剛痊癒,身子還有些虛弱,應該補一補纔是。阿城哥,富婆婆,你們也要多吃些啊!”
她沒忘記給他們也夾上幾塊魚肉,阿城一張有些微黑的臉上這才泛起了笑容。
“水笙,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想不想去集市上轉轉?”富婆婆看了眼蘇展柏,忽然道。
“集市?對啊,婆婆,明日就是趕集日了,我也要去!”楊若依拉着富婆婆的手,嬌聲道。
“好啊,我又沒有不讓你去。只要你聽話,去哪裡我都沒有意見。”富婆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楊若依的興致沒有那麼高了,頓時沉默起來。
“好了,別不高興了,水笙,你跟若依一道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的,也好買回來。”富婆婆此話一出,楊若依眼睛立時亮了起來。
“是啊,水笙,我們一起去吧!”
蘇展柏卻看了幾人一眼,想了想道:“富婆婆,楊姑娘,水笙很感激你們的救命之恩,不過我想,我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此話一出,幾人都愣住了,楊若依是震驚,富婆婆詫異,只有阿城一人有些興奮,主動攀上蘇展柏的肩膀道:“水笙兄弟,就算是要離開,明日咱們去過集市再走吧。你一個人很多不便之處,總得讓我們爲你添身行頭什麼的吧!”
蘇展柏沒有再推辭,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是夜,蘇展柏久久無法成眠,原因無他,只因爲今天富婆婆做的那道有些怪異的涮魚,麻辣爽口,滋味十足,令他久久回味不已。
那個味道,他似乎有些熟悉,到底在哪裡吃過呢?
正想着,房門傳來扣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蘇展柏微微皺眉,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來?
穿衣下*,打開房門,楊若依亭亭立於面前。
“楊姑娘?”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深夜不休息,反倒跑到自己這裡來了?
“水笙,你、你真的要走嗎?”楊若依擡頭,眼中泛着盈盈的淚光,令蘇展柏一瞬間有些回不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