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大汗和皇后親自駕臨,我大周之福啊!快快請坐,快快請坐!”大周皇帝一臉和煦如春風的笑容,笑看着對面平級而坐的呼延洪烈。
“陛下盛情,洪烈萬分感激!說起來,這裡還算是皇后的孃家呢,咱們就不必那些虛頭巴腦的禮節,陛下意下如何?”完顏洪烈很是豪爽,氣氛十分熱烈,隨行的幾名官員也與大周官員相談甚歡,兩國元首的初次見面還算是和睦。
“汝親王、王妃駕到!”太監一聲高喊,蘇展柏偕同趙語桐出現在大殿上,目不斜視地隨着侍女來到自己的席位前,正好與呼延洪烈及凌寒萱斜對面。
這是趙語桐第一次見到她,傳聞中自己的親身母親——凌寒萱,如今的北遼皇后。
她看上去一點也不顯老,頂多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歲月的洗禮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雍容華美、氣質端方,看上去十分平靜,大概根本就沒想到會遇到自己的女兒。
趙語桐不禁暗暗想,若是此刻,她走出去認她這個母親,不知道她臉上這樣溫和的笑意能否掛得住,她看着就像是一切都不爲所動一般,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裡。
呼延洪烈一見蘇展柏,眼睛一亮,便道:“我道這位蘇將軍怎麼如此厲害,原來是虎父無犬子啊!”
皇帝臉上有些微微泛紅,畢竟,蘇展柏認親的事情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的生母畢竟曾經是威平侯夫人,這讓他有些赧然。
偏偏呼延洪烈還一副完全不知內情的表情,待他們二人落座,皇帝便與呼延洪烈介紹起來:“是啊,這是朕失散多年的兒子展柏,曾去過北疆,想必大汗應該已經見過了吧。”
呼延洪烈含笑看向蘇展柏,又在趙語桐的臉上停留了片刻,豪爽一笑:“那是自然,汝親王一表人才,且英勇善戰,與我小兒私交甚篤,因此纔有了這次洛京之行。有了汝親王乃陛下之福,大周之福啊!”
在場的人有些微微躁動起來,北遼大汗那番話,聽着怎麼都有些不對勁啊,一軍統帥,竟與敵軍統帥有私交,這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蘇展柏淡淡一笑,回道:“大汗擡舉了,展柏不過是年輕氣盛而已,若說到能力,還是圖拉太子殿下與展柏的幾位皇兄更爲得多了。”
此話一出,原本有些變了臉色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臉色便好看了些,尤其是大皇子,有意無意地瞥了蘇展柏一眼,明顯寫着不屑。
呼延洪烈爽朗一笑,大聲道:“汝親王就不要謙虛了,此番還要靠你尋回我那不爭氣的女兒,全靠你了!”
“大汗不必客氣,如今兩國已是友好鄰邦,貴國公主在邊境走失,這事自然是義不容辭!”蘇展柏應下,若不是爲了等見呼延洪烈一面,他早就出發了。
一番寒暄之後,皇帝宣佈開席,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趙語桐遠遠地看了幾眼凌寒萱,她還是那樣端莊地坐着,好似根本沒有發現她這個與她有幾分相似的人。方纔她分明朝這邊掃了一圈,可是根本沒有在自己臉上停留一秒,她心裡涌動起各種複雜的情緒。她真的是自己的母親麼,爲何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呢?她承認,雖然對她心有芥蒂,但是此刻還是有些失落的。
次日一早,蘇展柏就帶着舊部出發了,只是這一次趙承希並未跟隨,靳勇等人還是緊跟着他。
趙語桐的肚子已經顯懷了,自然沒有瞞着別人的必要,當大家聽說她已經有了近四個月的身孕時,各種聲音便傳了來。
首先是肖景瑤,聽到消息便跟趙承希趕了過來,劈頭蓋臉地責備道:“語桐,你還當我是嫂嫂?還當我是好朋友?我真是太失望了!”她一張小臉板着,活像趙語桐欠了她多少錢似的。
趙語桐忙不迭地賠着小心:“好了,好嫂嫂,我怎麼敢瞞着你了,只是之前確實不太方便說。”
肖景瑤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可她又不是什麼外人,竟然連她也一併瞞着,這讓她很有受傷的感覺。
不過回想起來,也怪不了語桐,當時她不是正好流產了嗎?大概是怕刺激到她吧。
一股感動涌出,肖景瑤就覺得鼻子一酸,眼睛都有點紅紅的。一旁的趙承希連忙上前攬過她的腰哄道:“景瑤,妹妹怎麼會對你見外呢?其實她已經寫信來說過了,只是我怕你傷心便沒有說罷了。”
肖景瑤也想到了失去的孩子,竟然真的流出眼淚來,比方纔的演戲更加逼真,趙承希一看不好,每當肖景瑤哭的時候,沒個三五個時辰是哄不回來的,連忙將她抱在懷裡,肖景瑤羞得一把推開他,再也顧不得方纔的傷感之情了。
趙語桐看着兄嫂二人的互動,心裡涌起一股柔柔的感覺,忽然想到那個人,眼神微微暗沉下去。
“怎麼了語桐?”肖景瑤最先發現她的異狀,擔心地詢問道。
趙語桐擡眼看向一臉關心看着自己的趙承希,緩緩道:“昨天我看到她了!”
“她?誰?”肖景瑤一頭霧水,奇怪地看向她,卻見兄妹二人的臉色一下子不對起來,嚴肅中帶着幾分憤怒,陰沉得有些嚇人。
“她一定很好吧!”趙承希也聽說了北遼大汗與大周皇帝相見的消息,只是他和趙凌然身份都還不夠,並不在昨天晚宴受邀之列,他眼睜睜地看着父親一個人自斟自酌,喝得酩酊大醉。他自己也很不好受。
“爹!您如果真的想見她就去吧!”他不忍心看父親一個人獨自傷心,或許,見過了就會徹底死心了。
趙凌然將一罈竹葉青提起就往嘴裡猛灌,趙承希想上前阻攔,他的力氣如牛,他竟然對他無可奈何。
“我也想啊,可是,這次他們是爲了和談來的,我出現的話,若是引起兩國關係再度惡化,又該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趙承希一拳捶在桌上,眼裡噴着火焰:“難道,我們要爲了這些外在的東西,讓自己一生都揹負痛苦嗎?”
趙凌然臉上也滿是酒水,頭髮都浸溼了不少,他苦笑一聲道:“今日皇宮晚宴,語桐也會出席,不知道會怎麼樣。”
本來,他還想着親自去尋她的,可是此時明顯時機不對,趙凌然是武將,自然明白談判的重要性,如果順利,兩國不再有徵戰,他做不到爲了自己一己私慾而置衆多黎民百姓於不顧。
如果,她心裡還有自己,還有一雙兒女,或許會來見上一面吧!
“好,她當然好得很!”趙語桐本來還抱有一絲絲的希冀,就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被徹底打碎,她心裡堵得慌,一個見異思遷的女人,值得父親那般癡心不改地守候這十五年嗎?她都爲他不值。
趙語桐繼續道:“我並未與她單獨說上話,她似乎並沒有認出我來,她知道我是趙語桐,一點兒變化也沒有,我真懷疑那個女人真的是我們的生母嗎?”
趙承希臉色一黯,雖然這些都在他預料之中,不過親耳聽到還是難以接受。
肖景瑤這才明白了他們兄妹說的話,她的父親母親待她都如掌上明珠一般地呵護,她無法理解沒有母親的感受,但此刻看着二人的樣子,她心裡也不太好受。
送走了趙承希夫妻,威國公府和忠義伯府也都派人送了賀禮過來,秦夫人是派了身邊最爲信任的嬤嬤送上了禮物,貴重又實用,趙語桐不得不佩服秦夫人的體貼心思。
那嬤嬤臨走時又附在語桐耳邊說了一句話,讓趙語桐很是費解。
“夫人說,王妃手裡那塊白玉可是無價之寶,什麼東西都換不了,一定要好好護着,往後後福無窮!”
趙語桐不明白,嬤嬤卻道:“王妃這可難倒奴婢了,夫人只是讓奴婢如此轉述,自然有其深意,奴婢怎能明白夫人的心思呢?”
趙語桐見問不出什麼來,便也沒有留她詢問,秦夫人不是平常人,說話做事自然有其原因。再說,她也沒有再打算要跟自己過不去,便也隨着她們二人離開了。
入夜了,趙語桐一個人回到水閣,蘇展柏已經在早上出發了,望着空蕩蕩的水閣,卻怎麼都睡不着,想到大殿上凌寒萱毫無雜質的眼神,令她十分苦澀。她到底是失憶了,還是真的將他們這些人都當成陌路人了?或者,她是迫於北遼大汗才那樣的?
這樣想着,她心裡漸漸有些平衡了,慢慢沉入了夢鄉。
夢中,她置身於一片迷茫的濃霧之中,尋找着出去的方向,卻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都走不出那片迷霧。
正當趙語桐就要絕望的時候。不久,赫然出現了一道身影,那是她日夜思念的蘇展柏。
她驚喜地向他走近,可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巋然站着,她怯怯地看向他,那張令她神魂、顛倒了多少年的臉龐有些模糊,她無論如何都追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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