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完畢,餘音繞樑,不絕於耳,輔以絕妙的舞姿,從未見過這樣強烈震撼場面的兵蠻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場中一片安靜,竟然無一人鼓掌。
楊若依緩緩起身,向衆人一禮,軟糯的聲音溢出:“依依獻醜了!”
在座之人這纔回過神來,挨着圖拉的大將最先高呼一聲“好!”所有人都報之以熱烈的掌聲。
楊若依笑得眉眼彎彎,再次盈盈下拜,嫋嫋娜娜地退了場。
呼延洪烈見場中衆人的反應,臉上也頗覺有光。他看了一眼蘇展柏,帶着幾分炫耀之氣。
“聽聞蘇將軍文武兼備,不知認爲小女這段舞可還入得了眼啊?”
“大汗客氣了,公主金枝玉葉,舞姿自然是出類拔萃,不過蘇某對音律之事一竅不通,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蘇展柏禮節性地答道,真實情況卻是,他方纔分明感覺到那什麼依依公主不停地掃向他,根本就沒怎麼看她,又何來點評之說?
呼延洪烈狀似惋惜地輕嘆一聲:“本汗見蘇將軍文韜武略,一表人才,想着正與小女極爲匹配……”
凌寒萱見他越說越離譜,手從桌子底下拉住了他的衣襟,警告地盯着他。呼延洪烈卻呵呵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盅置於凌寒萱面前,眼裡的笑意未達眼底。
他又轉而面向蘇展柏繼續道:“若本汗向你提親,不知蘇將軍意下如何?”
沒想到呼延洪烈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蘇展柏面色瞬間嚴肅下來,一旁的趙承希也是緊緊握緊了拳頭。呼延洪烈興味盎然地看着這一幕,嘴角一直翹着。他就要看看,這位傳說中老威平侯的子孫會如何應對。
蘇展柏略頓了片刻,起身抱拳表示歉意:“大汗好意蘇某心領了,只是,蘇某已有妻室,如今正在家翹首企盼戰事結束,與我夫妻團聚,蘇某做不出那等拋棄結髮之妻另覓新人之事!請大汗收回成命!”
他語意堅決,可是思量再三之後能說出的最爲委婉的話語了。呼延洪烈卻變了臉色,他沒有想到蘇展柏竟然這樣不給面子,硬邦邦地扇了他一巴掌,藉着酒氣,呼哧呼哧地便要發作。
一旁的趙承希見狀,連忙拱手道:“大汗息怒,我們將軍新婚不久,夫妻情濃,離家太久思念心切,也是在所難免!”
呼延洪烈這纔有了臺階下,想着他的宏偉計劃,強迫自己壓下心中那股怒氣。蘇展柏,等本汗他日事成,你就是跪在腳前求饒,本汗也定然不饒你!他一向自負慣了,還沒有哪個人敢當衆駁了他的話,除了凌寒萱,還有一個就是蘇展柏!
凌寒萱暗暗鬆了口氣,她可不想將自己的女兒隨便交給一個男人。看她的樣子,分明是對這姓蘇的少年很有意思,如今他主動拒絕,也正好斷了她的念想。
呼延洪烈也不再說這個尷尬的話題,圖拉忙着在一邊打圓場,氣氛始終不如之前般熱烈。他暗自氣惱,不該讓依依參加纔是。
蘇展柏也無再留下去的心思,於是起身道:“大汗,今日與您有緣,甚是投機,希望他日再聚時,我遼週一樣和睦相處。遠親不如近鄰,只有同心協力,纔是百姓之福啊!”
呼延洪烈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兩國和談之事,他當然不會忘記,當即保證道:“那是當然!”
“如此,天色不早,請容蘇某先行告辭!”呼延洪烈似乎充滿着算計,蘇展柏不想在呆在此處。
呼延洪烈也不再挽留,不失禮節道:“將軍慢走!太子,送將軍一程!”
“蘇兄,抱歉,父汗生性如此,不太注意別人的感覺。”圖拉爲呼延洪烈提出的事情向蘇展柏道歉,當時他完全沒想到,父汗竟然會那樣將事情提出來,緊張極了。當蘇展柏拒絕的時候,他一下子鬆了一口氣。蘇展柏已有妻室,絕對不是依依的良配,他不希望她不幸福。
蘇展柏展顏一笑:“太子不必如此,你是你,這個道理我懂!”呼延洪烈偏愛索拉一事他早有耳聞,當然不會怪圖拉,再說,人家又沒有將刀架在脖子上讓他娶他們的公主,他也犯不着小肚雞腸地生他的氣吧。
圖拉放心地笑了,蘇展柏這人,對他來說亦敵亦友,但他十分欽佩他的爲人,如果兩人不是這樣敵對的立場,他相信,他們定然能夠成爲朋友。
所有人都散去,凌寒萱不再強作歡顏,冷下臉看着呼延洪烈:“大汗今日是何意?明知人家有家室了,還要那樣說?”
呼延洪烈輕笑一聲:“沒什麼,我只是想看看我女兒看上的男人怎麼樣?你不覺得,日後我們要與大周合作,必須找一個有擔當的人合作嗎?”
他心中卻另有一番盤算,凌寒萱,如果你知道蘇展柏就是你的好女婿,他身旁的那個少年就是你的親身兒子,不知你會做何想?
他的想法凌寒萱渾然不知,還在爲他故意拿女兒試探蘇展柏慪氣。此刻,門簾被掀開,楊若依一臉興奮地飛奔進來,嬌聲道:“依依見過父汗母后!”
“依依!”凌寒萱換上笑容,看女兒走近。
“父汗母后,事情、怎麼樣了?”楊若依滿含嬌羞,方纔她一直在自己的帳篷裡等候消息,卻等來了蘇展柏已經離開的消息,連忙跑到這邊來,想要知道事情的結果。
“依依,他已經有妻室了,你就死了這心吧!”凌寒萱不願女兒受委屈。
“真的?”楊若依燦爛的笑容一下子垮下來,苦着臉喃喃道:“他這麼年輕,怎麼就娶妻了?我、”
“依依。”凌寒萱見她難過的樣子,有些不忍,將她一把納入懷中:“你放心,母后會爲你找一個更好的。”
“不要!”楊若依忽然推開她,眼裡淚水滴落“母后,我從來沒有看上哪一個男子,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一個,我不想這麼放棄!”
凌寒萱有些惱了:“你竟敢頂撞母后?你到底想怎麼樣?”
楊若依一把揩乾臉上的淚痕,倔強道:“他們大周不是講究三妻四妾嗎?我就要跟他在一起!”
“胡鬧!你自感下賤!”凌寒萱失望極了,這個女兒真是太慣着了,這會兒竟然不聽她這個做孃的話。
“父汗!”楊若依被罵,委屈地轉向一旁沒有插話的呼延洪烈。
“好了,依依莫哭,父汗爲你做主。那蘇展柏娶妻了又怎麼樣,父汗向大周皇帝替你討這個公道!”
楊若依這才破涕爲笑,凌寒萱無語地搖頭,呼延洪烈好樣的,爲了逼她就範,就是這樣拆她臺的,硬是將她一個好生生的女兒慣成這樣。
他怎麼能有這樣齷齪的想法?難道還要人家停妻另娶依依爲妻?
“好了,你們不要胡說了!”凌寒萱大聲吼道,“總之,這件事就當沒提過,大汗,希望你記得,我也是有底線的!”又向楊若依道:“你也記住,女兒家就要謙恭有禮,往後母后會爲你張羅此事,不許再胡鬧!不然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楊若依緊緊地捂着嘴望着凌寒萱,她長這麼大,從未被人這樣劈頭蓋臉地罵過,就是一向冷冽肅殺的父汗也總是對她和顏悅色。她一時接受不了,轉身跑了出去。
“依依!”剛進來的圖拉見她跑走,欲伸手拉住她,凌寒萱喊住他:“讓她走!”
“母后,依依還小,您慢慢說就是了!”圖拉安慰道。
凌寒萱頹然坐下,嘆道:“唉,報應啊!”當年她不要親生女兒,上天又送這樣一個剋星來折磨她嗎?
楊若依一跑出去,立即從一名牽馬的士兵手中搶過繮繩,翻身上馬,雙腿用力一夾馬肚子,飛快地疾馳起來,後面琴心琴雅趕緊追上,不停地喚着她的名字。
“公主,您快停下!危險!”
楊若依什麼都不管了,她不受母后待見,她竟然狠狠地責罰她了。想到這個,她的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落下來。
“公主!”琴心終於也搶了一匹馬追了上來,還好,北遼是馬背上的民族,在北遼,個個都是騎射高手,她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截下了一匹馬,如今兩匹馬正飛奔而至。
“公主,大汗和皇后娘娘會擔心您的,快回去吧!”二婢氣喘吁吁地趕上來,勸慰道。
“哼,我不回去,他們就知道關着我,我再也不回去了!”她恨死了北遼一望無際的荒地,夢想有朝一日能嫁到風景如畫的江南,可是,母后似乎根本沒有替她着想過。
“公主,天都要黑了,咱們回去吧!”琴雅心裡惴惴的,若是再晚些就不安全了。
“我不我不我不!”楊若依公主脾氣又來了,朝二人吼道:“我再也不回去了!”說完策馬狂奔起來。
楊若依這次是鐵了心要走,爲了躲避北遼的追擊,刻意不走大路,盡揀小路走,天色漸黑,她們已經走出不知道多遠了,這纔有些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