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坐了一陣,什麼事都沒做成,生氣地走了。趙語桐堅持要起身送她,楊氏憋着一肚子氣又發作不得,強撐着勸了她幾句,帶着人趕緊離開了。
金嬤嬤站在門口,期待地望着出門的楊氏,楊氏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黑着臉出了門。
“夫人,您怎麼……”金嬤嬤伸手想扶她,只挨着一片衣角,光滑的錦緞從指縫中滑過,她忽然感到自己就要被人丟棄了。
後面出來的惜影一把拍過她的手,眼睛眯起一條縫,尖着嗓子喚了聲嬤嬤:“您老人家可真替夫人着想!”,金嬤嬤還沒回過神來,惜影又鐵青着臉冷冷地朝她哼了一聲:“沒眼力價的東西!”而後緊走幾步快步跟上了楊氏。
金嬤嬤愣在當場,如今惜影一個沒嫁人的姑娘家,竟然敢這樣罵起自己來?
豆兒從屋裡出來,見到這幅情景,心裡跟明鏡似的。“金嬤嬤,院子裡的花該澆水了,沒瞧見大家都在忙着嗎?你還愣着幹嘛?”
金嬤嬤氣不打一處來,想要發作卻又瞥見豆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裡寫滿了嘲諷,低下頭訕訕到:“豆兒姑娘,你看我這身子還沒好利索,你看能不能過幾日再?”
剛捱了打,她只覺得又痛又燒得慌,尤其是一動,已經結痂的傷口又裂開,血水滲出來粘住衣料,扯着肉皮,簡直跟挨板子沒什麼兩樣。
豆兒卻不想放過她,斜眼一挑:“嬤嬤敢情是來養傷的啊?我可聽清了,大少奶奶是罰你在院子裡幹活的,若是要養身子,那還不如回家養着去!”
金嬤嬤沒法,只好強忍着到花圃裡,舀了一瓢水開始澆花,每動一次,身上就疼得讓她直皺眉頭,可瞧了眼一旁不肯離開的豆兒,還得強撐着。
豆兒一直目送着楊氏等人消失在院子外面,才抿着嘴回到了屋子裡。
“大少奶奶,都走了!”豆兒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您是沒瞧見,夫人黑着一張臉,連看都沒看金嬤嬤一眼,連惜影都被罵了呢!”
她像模像樣地學着惜影的樣子又罵了一遍,逗得坐在一旁一句話不說的紫蘇都笑起來了。
“傻樣兒,人家是在指桑罵槐呢!”
她敢說,惜影想罵的其實是大少奶奶,卻又不敢罵,只好將氣全都出在討賞的金嬤嬤身上了。
趙語桐也不介意,從*上坐起來:“管她罵誰呢。快來給我弄掉這個,怪難受的!”
剛纔的粉塗得有點厚,趙語桐感覺渾身不自在。兩個丫鬟連忙打了水給她清洗,片刻,一張光彩照人的臉龐又出現在衆人面前。
趙語桐見紫蘇有些沉默,心知肚明,伸手拉過她的手安慰道:“別想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何苦給自己找罪受?”
“奴婢不是想着他,只是再次見面,有點難受罷了!”紫蘇有些傷感,看到李寶清她的心情還是有些低落。她以爲,自己已經將他全部放下了,結果親眼看到了,還是會有點難受。
趙語桐不禁想起見到肖愷睿時的心情,她非常理解此時的紫蘇。是啊,這種心情無關情愛,畢竟事情真實的發生過,它已經深深地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是不可能完全忘記的。
她輕輕拍拍她的手背,還想再說幾聲,鄭嬤嬤已經在外面求見了,紫蘇連忙站到了一邊。
“怎麼,大嫂沒什麼事吧!”趙語桐回將軍府的時候,並未親耳聽到大夫的說法,並不放心。
“大少奶奶,舅奶奶身體好着呢,沒事,只要將養一段時間就能活蹦亂跳了!”鄭嬤嬤微笑着,趙語桐最後一點擔心就放下了。昨天臨走時看到肖景瑤憔悴的臉,她就一陣陣心疼。唉,作女人不容易啊!
想到這裡,她又想起了撞柱而死的文姨娘,其實也是個有主意的。不得不說,她的佈置真的很縝密,只是百密總有一疏,最終事情還是沒有逃脫衆人的眼睛。
她低低地嘆了口氣,現在,只要她一閉眼,文姨娘鮮血直流的樣子就歷歷在目。她就那樣香消玉殞了,將一場爛攤子丟給別人。
“大少奶奶,您又想起那件事了?”紫蘇見她愁眉緊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那不是你的錯,文姨娘咎由自取,更何況,老爺還沒有處罰她呢,您就不要再想了吧!”
紫蘇從小在大宅門長大,看慣了這種情形,其實覺得趙凌然的處罰還不夠嚴苛。文姨娘死後,做爲直接動手害人的朱花匠,他卻並沒有多加責罰,只是讓他離開將軍府,自謀出路。臨走時還送了厚厚一沓銀票,這讓紫蘇很是不解。
“不,一條人命啊!”趙語桐卻不能釋然,縱然文姨娘作惡多端,親眼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斷氣,她心裡總是難受的。還好,朱花匠得了自由,趙語桐覺得,與其讓他死了,還不如就讓他活着,日夜爲自己做下的罪孽懺悔。
紫蘇無法理解她的想法,只好勸道:“大少奶奶,無論如何,您都不能多想了。就算是不爲自己考慮,您還要爲小少爺想想吧,他可受不了你這樣的折騰呢!”
“也是啊!”提到孩子,趙語桐不再鑽牛角尖,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柔和的笑容。她伸出手輕輕撫上平坦的小腹,一時間什麼愁緒都消散了。是啊,生命的可貴之處正是在於她的脆弱,就算是傾盡全力,她也要保孩子一世平安。
北疆,初夏十分,多日來強烈的日頭令空氣變得尤爲乾燥,雖然已是黃昏,空氣中仍然飛揚着塵沙,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蘇展柏一行剛剛抵達北疆大營,與總兵齊豫完成了接管事宜,在自己的營帳中小憩。
“少爺,京城來信了!”北風興沖沖地跑進營帳,手裡揚着一封牛皮信紙,臉上沁出了薄薄的汗。
蘇展柏見他的樣子,蘇展柏向其餘幾名軍中高級將領微微頷首,幾人會意地告辭離去。
“沒出息,急什麼?它還會飛了不成?”蘇展柏一把抽走北風手中的信,急切地打開,還不忘打趣他一句。
北風笑得憨憨的,沒有注意到蘇展柏也是一臉的焦急。他三兩下拆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展開讀了起來。
光看了個開頭,他微蹙的眉頭就舒展開來。“親愛的夫君大人!”他失笑,脣角不由自主地彎起,會這麼大膽地稱呼的也只有他那位*了。最近的信裡,她總是這樣稱呼他,令他一個大男人都微微覺得有些赧然,不過更多的卻是愉悅。
越往下讀,他的笑容就越深了,直到最後,他猛地呆住了,眼睛緊緊地盯住信紙,似乎生怕他一移開視線就看不到了似的。
一直焦急等着的北風很快發現他的異狀,走近前擔憂地道:“怎麼少爺?出什麼事了嗎?”
蘇展柏回過神來,又將信看了一遍,忽然哈哈大笑,抓住北風的胳膊,激動極了。
“北風,少奶奶有了!我要當爹了!”他緊緊地抓着他,北風的胳膊被他抓得生疼,沒注意到他說的話。
“有什麼了?你要當爹……”北風還沒重複完,才猛地意識到他說了什麼,一臉驚喜:“少爺,您要當爹了?”
蘇展柏連連點頭,欣喜之情難以言表:“對,我要當爹了!”
此刻他的心中無比激動,北風不是一個最好的聽衆,但他迫切地想要別人來分享自己的喜悅,拉着北風不停地絮叨着一句話。
蘇展柏激動了一宿,直到子時過了,才放北風離開,他卻還了無睡意。索性披衣來到書案前,給趙語桐寫起了回信。
“親愛的娘子”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他微微搖了搖頭,輕笑。他也學起了她的稱呼,心裡泛起一絲絲甜蜜。
想象着二人相聚時的幸福,他細細地傾訴了自己的思念之情;想象着她懷孕時的樣子,他恨不得立馬就飛到她身邊,好好陪着她見證孩子的孕育。他也彙報了自己在行軍途中遇到的趣事,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他心愛的妻子分享,還不忘提醒她保重身體。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我愛你,語桐,等我回來!”
將信封好,已近黎明,他纔回到自己的榻上躺下,*安穩,美夢到天明。
“少爺,快醒醒!”蘇展柏正好眠,卻被北風推醒。他揉了揉眼睛,心道,做爲軍人,他一向警醒沒想到竟然睡得這麼沉!看來因爲心情太好放鬆了警惕。
翻身起*穿戴整齊,蘇展柏問北風:“辰時開始點兵,通知下去了嗎?”
北風躬身立着,標準的軍人姿態回道:“屬下昨日就傳令下去了,離辰時不過半刻了,還只有半數的人到了練兵場。
蘇展柏眉頭一掀:“哦?看來有人對我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大將軍不服氣啊!”他正了正頭盔,微眯了眼睛:“走,咱們今日去會一會他們!”
他大步跨出了營帳,北風緊跟而上,另一個隨從追風也隨性在側,一左一右地跟着蘇展柏向練兵場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