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人吻



冷煙掩不住寒月,麝煙銷。

紅泥小爐藥罐沸,素顏靜。

手心一點暖意帶入人心,墨睫微顫,幽幽醒轉。

鼻端是那好聞的清苦藥香,入目是不變的紅衣,他正握着自己的手,靠在牀沿旁邊看着一本醫書。

卿詞微微側了頭,也不作聲,只靜靜地看着紅衣男子籠了光與影的側顏,心中一片靜謐。

終於又回到了這裡,終於。

卿詞扯了扯嘴角,只覺得現在的心情複雜難辨,原以爲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歧雨谷,想不到他終是尋到了她,且不惜冒着與別國交戰的危險帶了她回來,他對自己的這份恩情,又該怎樣報答呢?

“看夠了沒?”

紅衣男子一合手中的書卷,轉頭看向牀上的白衣女子。

“還沒。”

兩人目光相撞,卿詞如實回答。

霍景闌心中一窒,想不到她會這樣說話,不由伸手掐了掐她的鼻子。

“來,把藥給喝了。”

霍景闌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前去捧藥,誰料扯了幾下居然扯不動。

女子的手心依舊冰涼,彷彿永遠都沒有暖意。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嘴脣動了動,終是被對方搶先開口。

“藥,遲一點喝可以嗎?”

她的語氣有些許遲疑,眼神也在虛空中游移,始終不敢看自己的方向。

霍景闌知道她有點難爲情了,由小至大,每次不好意思的時候,她總會露出一副忽遠忽近的表情,說是忽遠忽近,其實也不對,但是他真的不會形容她那時候的表情,就像現在,他一樣不會形容。

“好,我就再等一會兒,等綠依回來了再說。”

卿詞聽他這樣說才稍稍放下心來,握住他的手更緊了。

霍景闌心中不由一動,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鬢髮,眸光深重,魅影疊疊,教人看不到眸底的洶涌波濤。

他俯身,再次沒有意識地靠近牀上的白衣女子,想要吻一吻她。

兩人的鼻息驟然緊促起來,卿詞只緊緊盯着他墨黑的眼眸,動彈不得。

忽地碰到牀邊一塊溫潤硬物,霍景闌動作一僵,回過神來。

原是幾天前經過笙歌城那棵姻緣樹時被風吹落的祥雲玉佩。

霍景闌伸手將那枚玉佩拾起,瑩潤玉身精雕細琢了一朵祥雲,中間一點紅,似是血珠凝淚,於一瞬定格其中。

這祥雲玉佩自被造出來之日起便是一對,是三百年前霍行之和雲子洛留下來的遺物,在當時,真可以說得上是他們二人的定情信物。

在這三百年以來,這一對祥雲玉佩一直作爲他們霍家的傳家之寶流傳給霍雲二人的子孫,就像卿詞自小便不離身的血玉蓮簪那般,這一對玉佩他們二人已經佩戴了整整二十年。

霍景闌伸手入懷將自己那塊也拿了出來,兩枚玉佩再次湊在一起,可惜,人與事,已經變遷太多。

“景闌,爲何你的玉佩當時會在那棵樹上?”

卿詞邊讓霍景闌扶起她,邊問道。

霍景闌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輕飄飄地覷了她一眼,那眼神像說:其實你是懂的。

卿詞被他這樣一瞥,不由垂了眸。

當日途經笙歌城的情景還歷歷在腦海。

卿詞閉了閉眼,握住紅衣男子的手更緊了。

似乎還能嗅到銀杏的樹香,從上次七夕前往笙歌城到前幾天重遊故地已然過了三個月,轉眼間又是深秋十月。

那棵雌雄同抱的姻緣樹下依舊有那麼多人。

卿詞那時本在馬車中昏睡着,可不知爲何當馬車經過那棵樹下的時候,她突然醒來,外面仍是一片人山人海,紅綢綵帶仍在,祝語期許仍在,她上次來的時候還能走動幾分,可是這次回去,卻是分毫不能動。

“景闌,外面是那棵樹嗎?”

她掙扎着想坐起來,卻被一雙手及時扶住。

“你想到外面看?”

擡頭便看見那人魅惑的重瞳。

“是的。”

“卿詞這次出谷之後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我……”

她忽然不知怎樣回答,只定定地看着他,一句話梗在喉中不上不下。

“好吧,哥哥也不逗你了。”

霍景闌輕笑出聲,看着她侷促不安的樣子,只揉了揉她的頭髮,又爲她添了一件披風,這才抱着她出去。

他們來到樹下,微風飄拂,杏子送香,不遠處的蒼穹仍是煙霧繚繞,萊茵寺的煙火依舊鼎盛,而他們二人舊地重遊,像是過了許久許久。

久到就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

不知他們的先祖三百年前有沒有在這裡扔一扔綵綢,祈一祈福?

卿詞無聲一笑,自懷中取出那塊從不離身的祥雲玉佩,問道:“景闌,你的玉佩呢?在哪裡?”

“你是想將這枚玉佩拋上去?”

霍景闌有些許詫異。

“對的。”卿詞點了點頭,“不是說要將自己最珍視的東西拋上去自己許的願望纔有用麼?”

而這枚玉佩,便是我一生最珍視的東西,而我所想祈的願,亦是與你有關。 wωw● тt kán● c o

其實在一路上卿詞總是想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她想向他證實他究竟是不是她的親生哥哥,逆天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可惜,每次話一到脣邊,總是喪失掉說出來的勇氣。

她果然是懼怕真相的。

只因那個真相涉及到她最在意的那個人。

再遲一點吧,等回到歧雨谷我便問他。

無論結果好與壞。

“景闌,你的玉佩呢?”

她又問了一遍。

霍景闌沒有回答,只擡頭看了看那棵佇立了數百年的銀杏樹,似乎仍能看見樹上那點璀璨的玉影。

他一個半月前前去大漠尋找她的時候也是經過笙歌城,疾馬奔馳,炎炎烈日,大片樹蔭鋪灑地上,一樹鮮妍的綵帶晃花了他的眼,他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那便是用最心愛之物爲他祈福,他其實很早便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那種感覺在得知她並不是自己的雙生妹妹的時候變得更加明晰起來。

也曾爲自己埋在心中悄悄發芽的晦澀情感而感到彷徨不安,他怎麼會喜歡上自己的妹妹呢?

那種感覺來得毫無緣由,他甚至不知道是何時產生,又是何時成長,他只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再也不是單純的哥哥對妹妹的感情,禁忌的愛戀,始終令人詬病。

與其說出來令她難受,倒不如在她身邊默默地看着她,即使她最終喜歡的並不是自己。

只是,她這次被擄奪到了沙漠,又遇見了那名擁有異色雙眸的男子,怕是再也瞞不住。

霍景闌尚自愣神,秋風颯爽,揚起女子肩上烏髮,輕輕覆上他的臉頰,有些許痕癢。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樹上那點柔光離自己越來越近,風,亦越來越大,銀杏樹葉沙沙作響,悄無聲息地,白衣女子在無意之中攤開的掌心多了一枚祥雲玉佩。

“景闌?”

她又看了看自己另外一隻手裡攥着的玉佩,疑惑出聲。

兩玦將近一模一樣的玉佩同時攤在白衣女子的手中,霍景闌有些許彆扭地側過頭去,並不想讓她覷見自己心中的想法。

“這

枚玉佩應該是你的吧?”

卿詞見他不作聲,便自顧自地說起來:“可是爲何會在樹上呢?難不成被人偷了,然後掛在樹上?”

白衣女子隨意說着,脣邊已帶了俏皮的笑意。

紅衣男子仍舊別過頭去不理不睬,被人發現自己做這樣的事情真是有點難爲情,這玉佩怎麼掛得這麼不牢固?偏要在她在樹下等着的時候落下來,這又叫他用什麼謊話來圓場呢?

該不是讓他認了玉佩被偷,然後被掛在了樹上?

不行,單是想想便知邏輯不通,絕對不可能。

霍景闌獨自一人在樹下糾結,也難得他有如此難堪的時候,因爲上次她拒絕了他的請求,說是要將這個祈願的機會留給他最心愛的人。

他們上次就這樣錯過,說是不遺憾那是假的。

而她又被人擄出歧雨谷,說到底都是他的錯,若然谷中防守再牢固一點,他做的準備再多一點,或許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所以,當他路過那棵大樹的時候,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將懷中那塊玉佩扔了上去,秋風過,衣袂揚,心中默默祈禱,許的願也只是想讓那人平安而已。

雖然最後他的願望還是沒有實現,可是他好歹還是將她尋了回來。

“景闌,我們走吧。”

白衣女子輕聲說道。

走?

他終於轉過頭來疑惑地睇她一眼。

“你不許願了?”

“不了。”

卿詞搖了搖頭,令霍景闌有種錯覺,彷彿他們又倒回三個月之前,女子淡淡拒絕他的模樣。

“爲什麼?”

他忍不住問道。

“因爲,已經有人幫我祈願了啊。”

而那個幫我祈願的人便是你。

所以,我不必再多此一舉了。

她勾脣一笑,笑弧清淺,驚煞了眼前的男子。

他於一瞬明白了她的心思,“好,不許就不許,我們回去吧。”

那天的銀杏樹香似乎還縈繞在鼻端,女子的笑靨淡薄,可是卻令他永生難忘。

她終究是知道了,即使不知道那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景闌啊,卿詞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白衣女子看着那玦玉佩,終是遲疑出聲。

“嗯,你問吧。”

這一刻終於還是要到來。

霍景闌心中微微嘆氣。

過了良久,才聽見白衣女子再次開聲,“……你,是不是不是我的親生哥哥?”

話音剛落,房間裡一片死寂。

卿詞始終不敢看他,只死死地盯着那塊玉佩,唯恐看見對方冰冷的面容。

牆角清漏一如既往地滴着水,庭院之中的梅影斑駁,灑漏一室花香。

紅衣男子長久沒有作聲,卿詞禁不住擡頭覷他一眼,隨即觸到那人魅惑容顏之下深邃無垠的目光。

他定定看着她,嫣紅雙脣似淬了硃砂,手指修長微微擢起她的下頜,這次他不再猶疑,但卻像是着了魔那般靠近她的臉頰,只輕輕一觸,吻上那溫熱的蒼脣。

很輕很淺的吻,甚至比蜻蜓點水還要輕,比蝴蝶採露還要淺,但是那吻卻是真實存在着,誰也不能忽略它曾經發生過。

沒有言語,沒有質問,亦,沒有纏綿,他以他的行動來告訴她,她說對了,他不是她親生哥哥;他也以這個輕淺的吻來告訴她,他愛着她。

停在門外的綠衣女子被藍雨死死捂住嘴脣,冷簫及時捧起那壺即將墜地的清茶,只向他們二人還有站在旁邊呆掉的央水示意,叫他們離開。

這種時刻,屋內的二人理應不被打擾,而他們,也應該要好好地談一談了。

冷簫擡頭看了一眼那孤獨的盈月,心中有着說不出悽清。

但願他的小姐和少爺都好好的,莫要爲那死去的人再次較真。

仇恨,始終還是要過去的,而他們,必須要活在當下。

紅衣男子放開了她,重瞳惑處波瀾迭起,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他不知她是否接受自己這份心思,畢竟二十年的兄妹之情不是那麼容易並能扭轉過來。

若然她不能接受的話……

他願意永遠做她的哥哥,給予她最大的守護。

“……你是何時發現你不是我的哥哥的?”

好一會兒,白衣女子纔回過神來,淡聲問道。

“大概是三年之前。”

“那時你已經查出了真相?”

“是的。卿詞你也許不知道,魚落國後並不是出雲國人,她是雪幟國派來的細作,以美人計來步步接近國主,最終搶奪出雲國的政權,企圖不費一兵一卒將出雲國拿下。”

“這也是爲什麼她要將我們一家趕盡殺絕的原因?”

卿詞皺了皺眉,繼續問道。

“是的,你說得沒錯,不只是因爲她身份的問題,要想專權,必須要將所以對她不利的人和物都剷除乾淨,這樣她才能使自己的權力更加牢固。”

“可是她不是很早之前便控制了出雲國的內政嗎?怎麼還遲遲不動手?”

“關於這一點,我也曾細細調查……”

霍景闌斂了眉,想起調查時發現的種種異樣,爲何雪幟國遲遲不動手攻打出雲國,而出雲國國主也得以苟延殘喘,其實發生這些事情的原因並不多,最有可能的便是——

“魚落國後可能是自己起了想要做出雲國主的心,所以才遲遲不肯動手。”

“你是說她想自立門戶,背叛雪幟國?”

卿詞試着理解他話中之意。

“依那時的境況看來,貌似是這樣,而具體的,也只有問涼笳侯本人才知道了。”

霍景闌想起那晚他們二人在沙漠中對戰時候白浚衡說出的話語,他似乎毫不介意魚落國後被自己殺死,相反地,那對自己說話時漫不經心的語氣更令他懷疑此人是不是借了自己之手而將背叛國家的叛徒所殺害?

畢竟白浚衡是新繼位的白氏家主,即使他再有能力都好,都不能在短時間內令潛伏在出雲國的魚落國後信服,也許魚落國後想趁白浚衡父親死亡,白氏一族稍起波瀾的時候來掀起一場內亂,徹底脫離雪幟國的控制。

霍景闌始終沒有忘記,在探查魚落國後隱藏在出雲國中的暗部與軍隊時費了多大的力氣,雖說殲滅她全部勢力的時候花了不是很大的功夫,可那卻是自己籌謀多時,乘着對方大意不備時才能得的手。

若然與她硬碰硬的話,恐怕即使有驃騎將軍楊不凡的幫忙,也會死傷慘重。

“景闌,爲何你發現了你並不是我親生哥哥的時候,並不立即告訴我?”

白衣女子金眸熠熠,近乎執着地看着他。

霍景闌發現他對着這雙眼睛的時候並不能說出一個好聽的謊話來騙過她,而且,他亦沒有打算騙她。

“你是真的想知道?”

又抑或是你已經猜出了答案,問我這個問題也只是循例確認?

霍景闌猜不準,他見她緩緩對着自己點了點頭,心中一片寒涼。

“……若我告訴你,我是你們一家的仇人之子,你會如何?”

他說這句話時幾乎不敢望向她。

世間最殘酷的事情莫過於向自己喜歡的人親口道出他是當年殺害她家人之人的孩子。

而且,當年他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他也是差點慘死在那些黑衣人的劍下。

想不到十四年過後,仇人之子殺死了仇人,而那個仇人,居然從來不知他還活着。

到了現在,他還要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說出自己不是她的哥哥,而她陰差陽錯地叫了自己十幾年哥哥,只是那人的奴僕所做的一次報復。

而這樣的報復,足以使他的人生顛覆。

“那你的父親又是誰?”

白衣女子的語氣已經顫抖起來,顯然不相信世間有如此荒謬的事情發生。

“是當年國主的一位兄弟。”

霍景闌也曾查過自己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只是他的親生父親早死,而且死因離奇,又時隔將近二十年,想要再詳細得知他當時的狀況已是難事。

“大概是因爲魚落國後想用‘暗度陳倉’的辦法來建立自己的勢力,畢竟她那時初進宮不久,並不是十分受寵,且又處處受人排擠,所以便想借助我父親之手來引起國主的注意,豈料她的計謀終於被人發現,爲斬草除根……”

霍景闌說到此處頓了頓,“她什麼都能做得出。”

包括將他的父親置之於死地。

而他,雖然不用死亡,可是卻因此掉進命運給他下的最大的圈套。

真不可謂不造化弄人。

“那你可查出誰是我的親生哥哥?”

卿詞有些許黯然,知道他亦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了那人是他的生母,而其中種種複雜的原因,她已經不想再去問他,他是仇人之子又如何?

他與自己相依爲命十多年便是事實,沒有霍景闌就沒有霍卿詞,這一點,她心裡明白得很。

“那人你也見過。”

“可是逆天?”

“對的。”

“如此的話,他所說的話就沒有騙我了。”

“卿詞,你知道真相之後可會怪我?”

紅衣男子看着她神情如此平靜,心中始終忐忑。

“我爲何要怪你?你就當我如此不明事理?”

卿詞似是嗔怨地看他一眼。

“無論你是不是那人的兒子,你陪伴了我二十年不是假的,”卿詞握了握他的手,墨睫微垂,“而我對你的情,也不是假的。”

霍景闌於一瞬睜大了雙眼。

“……你說什麼?”

“……你聽不見便算了。”

卿詞放開了他的手。

“你所說的‘情’,是什麼情?”

紅衣男子稍稍靠近她,試探性地問道。

“你以爲我到那棵銀杏樹下去祈願,是爲了誰?”

“白浚衡?”一抹笑意浮上男子脣畔,“又抑或是趙泫塵?”

“……”

卿詞瞪他一眼,那表情似是在說你這人真的是明知故問。

“當時誰在我身邊,誰就是我想要給予祝福的人。”

白衣女子字字句句砸落紅衣男子的心坎上,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早已激起千層浪花。

他的妹妹何曾對他說過這些直白的話語?

她性子自遭逢大變之後便逐漸變得清冷起來,對許多事情都是不冷不熱的態度,雖則她對自己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可是隨着年紀的增長,她言語越來越少,藏在心中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就像那次涼笳侯走了之後,她變得經常發呆,問她原因,亦不肯坦誠相告。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妹妹是如此陌生,那種感覺令他覺得她會隨時隨刻離開自己,然後,再也看不見她的容貌。

也不是不害怕,只是,若然她跟着那個人高興的話,他,或許會成全他們。

只是,現在看來,她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若然她喜歡的不是白浚衡,那麼她又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呢?

霍景闌心中沉了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了上來。

“景闌,我想重新來過,我不想再糾纏在以前的仇恨之中,那人都已經死了,而我們也好好地活了下來,無論你的身份是什麼,無論我又是什麼人,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彼此都在自己身邊。”

白衣女子低低出聲,她沒有看着紅衣男子,只是雙手交疊,蒼顏氳上紅暈,金眸之中蝶影千重,細碎的光影斑駁,有令人剎那失神的魔力。

“景闌?你……”

卿詞見對方遲遲不出聲,不由擡目看向他。

霍景闌早已垂眸看着她,眼中是變幻不定的深深瞳色,看得卿詞一愣。

他閉了閉眼,再也不掩飾脣畔勾起的笑弧,只反握着她的手,將她摟向自己,“卿詞啊卿詞,你怎能如此平靜地說出這些話來呢?”

霍景闌吻了吻她的發頂,過了須臾才問道:“……你喜歡的當真是我?”

對於她,他總是不確定,總是有遲疑,與其日後讓這件事糾纏在自己心中不得安寧,倒不如趁此機會將所有疑惑都弄明白,這樣,他也能放下心來。

“……景闌,”懷中人兒悶悶出聲:“難道我剛纔說得還不夠明白?”

“……不是很夠。”

我需要你親口道出你喜歡的是我。

他閒閒瞥她一眼,眸中神色不言而喻。

卿詞擡起頭來望着他,修眉微蹙,有些許懊惱。

霍景闌挑了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似乎看那人窘迫的表情會令他很愉快。

終於,白衣女子微嘆了一口氣,她側了頭,也不說話,似在思索着什麼,看得霍景闌徒然緊張起來。

“卿……”

那人的名字淹沒在喉中再也說不出口,紅衣男子錯愕地瞪大眼睛看着已經閉上雙眸的白衣女子,脣上帶着涼意卻溫熱的觸感直直傳至心底,他幾乎能聽見自己與對方巨大的心跳聲。

她在吻着自己?

霍景闌有一瞬的呆滯,這個吻青澀,帶着少女的馨香,令人旌旗動搖,他脣邊挑起一痕微瀾,稍稍箍住她的後腦,撬開她的脣,搶回了主導權。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女子的臉頰從未試過如此紅潤,像那芬芳醇酒般散發着濃烈的女兒香,令人忍不住一品再品。

吻,越來越深,亦越來越纏綿,卿詞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大有窒息的可能性。

她睜開了眼睛,赫然對上那雙魅惑重瞳,白衣女子有瞬間的慌亂,似不知如何反應,男子眼裡的笑意越來越盛,他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下脣,才放開了她。

卿詞低下了頭,對於他的吻,她並沒有抗拒,只因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她心心念念喜歡的是這個人,在夕落傾斜,在藥沸梅香,在寂夜無人,甚至在那滾滾大漠,她寂寞之時,她心累之時,她痛苦之時,想起的是他,再也沒有人。

沒有人能代替這一襲紅衣,十幾年的相依爲命,其實她也不知何時沒有再當他是自己的親生哥哥,或許是自己只想叫他“景闌”的時候,又或許是那紅色衣袂跌落梅影的時候,她也分不清了。

愛情來得那麼匆忙,卻始終在她心底烙下了他的影子,也許是他這麼多年的笑靨支撐着她度過了這麼多難熬的日子,在得知他並不是自己親哥哥的那一刻,心絃驟然鬆懈,一汪清水自心湖深處傾瀉而下,亂了流年,卻亂不了韶華。

景闌,景闌,卿詞由此至終喜歡的,只是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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