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臉惶然不安的蘇流螢,寧貴妃色勾脣淡淡一笑,緩緩道:“從安國寺開始,我就發現你比一般的宮女卻是要聰明細緻太多,連本宮,都有不及你的地方。”
聞言蘇流螢一驚,嚇得跪倒在地惶恐道:“娘娘謬讚,此番全是娘娘與菲兒姐姐的聰慧才揪出真兇,與奴婢纔是半點干係都沒有……”
“若沒有你揪出清慧,沒有你提點她手中的那串紫檀佛珠的不同,本宮與菲兒又如何能找出真兇爲我孩子報仇!?”
寧貴妃不以爲然的輕輕笑道:“所以,此番,你確是功不可沒。而本宮卻是一個知恩圖報、知人善用之人。之前與你之間的種種不愉快,本宮會悉數忘記。更要與你再做一個交易!”
含德殿內明明溫暖如春,可蘇流螢全身卻彷彿攏在了雪地裡,一片冰涼!
她震驚的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的寧貴妃,看着她臉上志在心得的神情,忍不住想往外逃——
上次答應幫寧貴妃找出謀害她小產的真兇,一是因爲走投無路之下與她之間的妥協。還有一點卻是當初她將這個罪名嫁禍到於福身上,害了他的性命,心裡一直良心不安,想借此找出真兇,還他清白,也算是爲自己贖罪……
可不誠想,一步錯,步步錯。
從與寧貴妃做下第一個交易起,她就踏足宮闈中的鬥爭當中,再想收足,卻是再不可能了……
艱難開口,她嘶啞着嗓子小心道:“娘娘要與奴婢做何交易?”
寧貴妃拿着絹帕親暱的幫她拭去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冷冷道:“你可知道,這深宮裡的女人,最可依傍的兩樣東西是什麼?”
寧貴妃所用絲帕,是江南上貢的最好的雲錦所制,觸肌柔軟絲滑,可蘇流螢卻感覺如一條冰涼的毒蛇從她的臉上緩緩爬過……
她垂眸低聲道:“奴婢愚鈍,還請娘娘示下!”
寧貴妃親自拉她起身,眸光穿過她,平靜的看着外面飛揚的大雪,涼涼道:“在這後宮,只有皇嗣與權勢纔是最好最永久的依靠。什麼帝王之愛,什麼後宮之寵,都是過眼雲煙,風一吹,就散了……”
“害我兒的那個賤人,若不是她育有五公主讓皇上饒過她一條賤命,你以爲她還有命活着嗎?而恰恰也是因爲她只生了一位公主,沒有皇子傍身,纔會被貶爲庶人,連個最低下的更衣皇上都未曾留給她……”
寧貴妃是個聰明人,她從陳昭儀落敗如此之慘中發現,在這後宮只有育有皇子,才能給自己多添一份保障。
而權勢——
她眸光一寒,回頭定定的看着蘇流螢,沉聲道:“你‘死’而復生,還不顧危險進宮,如果本宮沒猜錯,你是爲了四年前你父親一案才進宮的。”
蘇流螢心口一緊,臉色白了幾分,卻是無法出言辯駁。
“如果你能幫本宮奪回後宮掌宮大權,本宮答應你,會盡一切力量幫你重查你父親舊案,而且不會再阻攔你與樓世子在一起。等中宮大權到手,本宮不但護你周全,還賜你出宮還你自由——這個交易,你覺得可還划算!?”
不得說,寧貴妃給的條件很誘人,只要自己幫她重握中宮大權,就可以達成她心中諸多願想。可是——
如今後宮之權在樓皇后的手中,若是她答應寧貴妃,卻就是要與樓皇后爲敵,而與樓皇后爲敵,也是與樓樾爲敵!
且不論樓皇后性情溫和,她主執中宮,整個後宮也平靜祥和,恩惠衆人。樓樾對她也有數次相救之恩,她不應該恩將仇報。最主要的卻是,中宮之權,哪裡又是那麼容易易主。更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可干涉改變的!
蘇流螢眸光裡露出疑惑,她不敢相信寧貴妃竟是如斯的信任她,竟將這樣的事都託給了自己。
她驚恐的看着一臉淡然的寧貴妃,惶然道:“娘娘太擡舉奴婢了……可是奴婢只是司設局一個小小的掃地宮女,那來的力量去撼動中宮之權?所以,還請娘娘收回成命,奴婢實在是……”
“本宮相信你!”
攔下她的話頭,寧貴妃定定的看着她,眸光堅定且不容置疑回絕,一字一句道:“連向來不給後宮妃嬪臉面的蘭嬤嬤都對你青睞有加,親手給你熬糖水,一聽到你進了大牢冒雪去看你,你還能說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司設局的宮女嗎?”
聞言一驚,蘇流螢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寧貴妃的掌握中,她看中自己,不光是因爲自己的機智,更是想借此拉攏蘭嬤嬤。
可是,自己同蘭嬤嬤攏共也纔打過兩次交道,寧貴妃又是如何篤定蘭嬤嬤會幫她而站到她這邊來?
但無論是因爲如何,這個交易,蘇流螢都不會答應。
她鄭重道:“謝謝娘娘擡愛,可奴婢只想安安靜靜的當個掃地宮女,恐怕要讓娘娘失望了!”
說罷,她向寧貴妃行禮告退,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難道一點都不想早日查出你父親一案的真相?”
寧貴妃涼涼的話語讓蘇流螢腳步一滯,而她接下的話更是讓蘇流螢全身墜入了冰窖——
“事到如今,你真以爲本宮不知道於福之事是你設的局麼?”
回頭,她一臉蒼白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寧貴妃,全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抖,嘴脣翕動半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看着她的形容,寧貴妃勾脣得意一笑,冷冷道:“若你同意幫本宮,別說於福一條性命,就是十個於福死於你手本宮都願意爲你擔待。但若是你不能爲本宮所用,那麼,你謀害於福的事,還有欺瞞皇上犯下的的欺君大罪,本宮自然要秉公辦理了。”
聞言,蘇流螢心裡一片冰涼絕望——
她就知道,從她拿麝香設局害於福的那刻起,她就陷入了這深深的宮闈中,越陷越深……
抑住心頭的寒意,再擡頭時,她的臉上的神情已恢復成以往的清冷,一雙秋水明眸泠泠的看着上首的寧貴妃,咬牙擠出笑顏道:“既然娘娘擡舉,奴婢自然不敢不遵。只是奴婢嚮往龍圖閣已久,不知娘娘可有辦法讓奴婢進去一窺真容?”
見她應下,寧貴妃芳心大悅,展顏笑道:“再過七日就是新年,屆時皇上會領後宮衆妃還有王公大臣去龍圖閣旁邊的太廟祭祀,到時,你就隨本宮一起去吧。”
新年馬上就到了,宮裡到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的樣子,宮人們也分到了新的宮衣,一個個穿着新衣過年好不歡喜。
蘇流螢還是日復一日的掃着宮道,想着大年初一的祀廟,心裡不免有些緊張。
進宮一年有餘,她曾無數次想進龍圖閣找到阿爹當年一案的宗卷,可都沒辦法接近戒備森嚴的龍圖閣,如今寧貴妃答應帶她進去,她心裡既激動又緊張。
當年刑部捉拿阿爹時,曾說阿爹通敵賣國一事證據確鑿,可後來她去到北鮮,冒着生命危險見了北鮮王。北鮮王親口告訴她,阿爹視北鮮爲仇人,從未與北鮮合作過……
所以,她很好奇阿爹通敵叛國的證據是什麼?
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的宮宴,蘇流螢與司設局的宮人寅時頭就開始佈置承乾宮晚上的宮宴,一直忙到申時頭才結束。
回司設局的路上,路邊突然有人叫道:“小滿!”
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蘇流螢腳下步子微微一滯。下一瞬她回身看去,正是好久不見的林炎撐着一把油傘站在雪地裡等她。
看他傘沿上的積雪,他應該在此等了很久。
自從雲嶺一別後,林炎藉口身體不適請辭回家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其實是在躲着蘇流螢,他沒臉再見她。
雖然暫時不在宮裡當差,也特意避免去想她見她,但關於她的消息還是不斷的進了他的耳朵,像她安國寺遇刺,與李修鬧得沸沸揚揚的退婚風波,還有關進大牢的消息,都一絲不漏的傳進了林炎的耳朵裡。
越是不見,越是想念!
所以趁着新年,林炎終是鼓起勇氣來見蘇流螢。
走近兩步,蘇流螢看着他消瘦利害的臉龐,心裡也諸般不是滋味。
她淺淺一笑:“好久不見你了,聽聞你前些日子身體不舒服,現在可好全了?”
林炎沉寂數月的心,在見到她臉上那抹淡然的淺笑時,卻是剎那間又活了過來。
他不敢直視她瑩亮的眼睛,低下頭紅着臉囁嚅道:“好了……你最近可好?”
“我挺好的。”
蘇流螢知道他是隨他父親進宮參加宮宴的,時辰也不早,於是道:“宮宴快開始了,你快去吧,別誤了時辰。”
“小滿……”林炎擡頭看向她,艱難開口道:“你心裡可還怪我?”
林炎一直對雲嶺的事耿耿於懷,所以也一直以爲蘇流螢還怪着她。
雖然他那時的所做所爲有失偏頗,也很讓蘇流螢失望,但她早就不怪他。
她笑道:“時間過去這麼久,我早就忘記了,那裡又會怪你?”
聽她這樣說,林炎窒悶太久的心終於得到了喘息,臉上重新露出爽朗的笑意來,將身後藏着的一個食盒拿給她,道:“今天過節,我特意給你帶來了汴州的菜品……你打開看看,可是你喜歡吃的?”
聽說是汴州菜,蘇流螢很是吃驚,卻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了蓋子。
食盒上層放着一碗糖醋軟熘鯉魚和一碗燕菜,下層卻是放着一整隻她在汴州時最喜歡吃的桶子雞,還有紅燜羊肉,外加一碟晶瑩剔透的紅豆糕。
看着食盒裡滿滿當當的熟悉菜品,蘇流螢心裡很是感動,更是不可抑止的想起了在汴州同阿爹阿孃一共過節的團圓時光,想着如今的孤身一人,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低頭哽着喉嚨道:“謝謝你!”
林炎的目光一直緊張的看着那碟紅豆糕,心裡惶然不安——
在買這碟紅豆糕時,他心裡無比的糾結,明知它會勾起她不好的回憶,可是,想着這是她最喜歡吃的糕點,他還是一迸買來……
蘇流螢心思細微,見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碟紅豆糕上,那裡會不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於是當着他的面拿手掂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裡,收起心裡的傷感,邊吃邊笑道:“好吃!”
見此,林炎的心終於完全放下。
他歡喜的將食盒交給蘇流螢,笑道:“年後我就回太醫院當差了,以後得空就給你帶好吃的進來。”
說罷,與蘇流螢告別,還不忘記將手中的傘塞給她。
蘇流螢提着滿滿一食盒吃的回去,想着能與林炎打開心結重拾友情,再想到有這些好菜,自己同穗兒也算能過一個好年了,不由心情難得的愉悅起來。
她提着食盒回去,剛進院子,卻見南山手裡提着兩個大大的食盒跺着腳站在門口等她。
一見到她,南山歡喜的將食盒幫她提進屋裡,不顧蘇流螢與穗兒詫異的目光,將裡面豐盛的菜品一樣樣的端出來擺好,笑道:“這是爺特意給你備下的年夜飯。這汴州菜是爺年前從汴州招來的廚子特意做的。還有這個——”
南山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道:“這是爺送你的新年禮物。好好收着吧。”
想着那日姐姐對自己的誤會,蘇流螢本能的不想再要樓樾的東西。
她遲遲沒有伸手去接南山手中的小盒子,怔忡道:“蘇妃今晚可有與世子爺一起進宮?”
南山點點頭,道:“宮中大宴,蘇妃自然是要陪爺一起進宮的。”
蘇流螢還想問他姐姐那日在刑部回去後可有生氣,但話到嘴邊終是無聲的嚥下,轉身去櫃子裡拿出一隻繡工精美的荷包來,面色羞囊道:“這是我送與姐姐的一點小小禮物,煩你看到姐姐,幫我交給她。”
南山接過了她的荷包,順勢將手中的盒子往她手裡一塞,一本正經的問她:“那爺的禮物呢?”
聽着南山這麼直白的替他主子要禮物,蘇流螢臉驀然就紅了,雙手躕躕不安的捏着衣下襬。
見她這個樣子,南山心裡已是瞭然,默默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吃飯吧,我回去交差去了。”
滿滿一大桌飯菜,再加上林炎送給她的,竟是四方桌都擺不下了。
南山一走,穗兒全身輕鬆下來,看着一大桌子精美豐盛的吃食,滿足的喟嘆道:“跟你在一起就是好。今年卻是可以過個好年了。”
不比穗兒的開心,蘇流螢看着手裡的小小的檀木盒子,心情無比的沉重。
穗兒湊過來看着她手中的盒子,好奇又羨慕道:“快,打開看看,看世子爺給你送了什麼好東西?”
遲疑好久,蘇流螢終是輕輕的打開了盒子。
小小的檀木盒子放着一對精緻小巧的金絲翡翠臘梅吊墜耳環。看着樣式與翡翠的成色,竟是比上次他送與她的那根金絲翡翠的臘梅花簪還要珍貴。
蘇流螢心肝一顫,她自是知道金絲翡翠的珍貴難得,卻沒想到他送了自己一支珍貴無比的花簪後,又給自己送來了一對耳環,繼而又想起失蹤不見的包裹,心裡莫名的揪緊。
“哇,好漂亮的耳環!”
金絲翡翠耳環在燈火的映照下,閃着瑩亮剔透的光芒,兩枚臘梅花吊墜,就像臘梅樹下初綻的新鮮嬌豔花朵,栩栩如生耀眼奪目!
穗兒驚歎不已,忍不住羨慕道:“趁着新年,這麼好看的耳環趕緊戴上吧,配上新衣服,你真是要將這一宮的女子都比下去了……”
相比穗兒的羨慕,蘇流螢心裡卻是無比的沉重苦澀——
上次在刑部姐姐對她與樓樾之間的誤會尚未消除,如果讓姐姐知道樓樾送給她這麼貴重的禮物,只怕姐姐對她的誤會會更深……
所以,這對耳環以及樓樾之前送與她的東西她都不能要。
想到這裡,她又不免想起了不見了的包裹,心裡不由又慌又亂。
將耳環收好,她側頭對穗兒苦笑道:“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宮裡每年大年三十都會放煙花,所以一到戌時,宮人們都紛紛走出屋子,等着看一年一度難得的熱鬧。
穗兒吃飽後早早去廊下佔好位置,做好準備看煙花。蘇流螢留在屋子裡收拾桌子。
正在此時,路過幾個宮女,站在蘇流螢她們屋子門口,遙遙朝裡看了一眼,待看到桌子上蘇流螢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豐盛飯菜,一個個心裡不免嫉忌,故意扯着嗓門對蘇流螢道:“小滿姐姐,你可聽說了,方纔皇上在宮宴上已正式定下了榮清公主與李大人的婚期,就在正月十八。”
收拾碗筷的手抖了抖,手中碟子掉在地上摔了四分五裂。
不等蘇流螢從刺耳的破碎聲中回過神來,另一個宮女見了她瞬間蒼白了的小臉,只覺得心裡無比的解恨,兜着手涼涼道:“想想姐姐也是可憐,前陣子那司馬大人還爲了姐姐冒死進諫,更爲了姐姐不肯就醫服藥。但不過轉眼,還是要娶榮清公主了。姐姐,你心裡——難過嗎?”
難過嗎?
蘇流螢的心有片刻是麻木失去知覺的,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眼前也一片迷朦,腦子裡一直回想着她們問自己的話——
李修真的要與榮清成親了,自己難過嗎?
從那日離開李府到後來被關進牢房裡,蘇流螢想了許多許多,將她與李修的相識相知到相戀相守,一一清晰的從腦子裡呈現。
李修是她此生拼盡全力去愛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一心要嫁的男人,更是四年的痛苦磨難也無法將他從心中磨滅忘懷的男人……
每年,她都會親手爲他製作一把竹笛。每當她午夜夢迴痛苦絕望之時,都抱着竹笛、靠着記憶裡他清越的笛聲讓自己安寧入眠。
就像在這四年裡,李修將她畫在畫紙上一樣,將刻骨的相思,以各自的方式銘刻在心底……
這些日子,她刻意去忘記他,忘記他俊秀的面容和溫柔的話語,也不敢再去想起曾經的甜蜜時光和一起時許下的種種誓言。
她想,或許這樣,她就可以將他徹底忘記了……
可是,今日聖旨一下,再無轉圜,她才驚覺她的心徹底被撕裂成兩半,心口被掏空的的絕望悲痛蔓延至全身,痛得她呼吸都窒住了……
她蹲下身子去撿地上破碎的瓷片,鋒利的瓷片輕輕一碰就將手指割破,鮮血汩出來,指尖上的疼痛一絲絲的傳入心底,蘇流螢不覺得痛,反而覺得被割破的缺口成了她窒息心靈的釋放傷痛的缺口……
她迫切的想讓缺口更大更痛,好讓她窒息的心喘出一口氣來。不自由主的將瓷片握進掌心裡,任由鋒利的瓷角將掌心劃得鮮血淋漓……
‘砰!’第一株煙火在雲夢臺點燃,巨大的聲響後,漫天的花火如流星般在漆黑的夜空灑落,引得宮內宮外齊聲的歡呼。
全京城的人都走出家門,不約而同望向皇宮北方高高矗立的高臺。帝后攜手領着後宮衆妃和羣臣百官走出承乾宮,登上高高的城樓,接受萬民朝賀。
君民同樂,共享這盛世祥和!
巨大的聲響震動着蘇流螢的心,絢爛的火光透過窗櫺,照亮了她滿手的鮮血和一臉的淚痕。
她怔怔從地上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出門,一路走着,來到了城樓下。
高高的城樓上,居中站着慧成帝與樓皇后,他們身邊依次站着後宮的衆妃,還有公主皇子、王公貴胄。
衆人中,蘇流螢一眼就看到了李修。
他一身銀紋錦袍,身姿如玉,與榮清公主並肩站在樓皇后的右手邊。
男的倜儻風流,女的嬌俏動人,站在一起猶如一雙壁人。
他俊秀的側臉在騰起的煙火下若隱若現,腰間掛着她送的竹笛。
蘇流螢仰着頭貪戀的看着他,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
城樓那麼高,可李修卻是感應到了她炙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回頭看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彷彿隔了千山萬水,又彷彿只是一指的距離……
城樓上的李修不敢相信的看着城樓下那個單薄羸弱的身影,然而,不等他再多看一眼,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卻已消失不見,彷彿方纔留在他身上的眷戀目光不過他一時的奢想幻影——
當年家人揹着自己,在她最孤苦絕望之時對她如此殘忍。而自己背棄誓言,終要娶別人的女人爲妻,她如何會再原諒李家,原諒自己?!
迎着夜風靜靜佇立的李修,削瘦俊秀的面龐一片平靜,心裡卻落滿風雪,沉靜的眸子裡幽深灰暗,想起那日親眼見到蘇流螢被樓樾摟在懷裡的情形,心口不可抑止的絞痛起來,袖下的雙手緊緊收攏,灰暗的眸光裡閃過一絲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