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螢從安王府回到驛館後,怕韓鈺發現自己手上的傷擔心,藉口回屋歇息,卻眼前一黑,真的倒在木榻上昏睡過去,直到薛念應樓樾的吩咐上驛館給她看手傷,纔將她叫醒。
而薛唸的到來終是讓韓鈺發現了她手上的燙傷,頓時心痛不已。
薛念一邊嘀咕樓樾包紮燙傷這樣的小事也要驚動他這樣的神醫,一邊卻是給蘇流螢用上最好的外傷藥,再給她細細的包紮起來,吩咐她短時間內都不要讓雙手沾到水。
包紮好後,薛念準備離開時,卻被蘇流螢叫住了。
蘇流螢鄭重對他道:“相請不如偶遇。我早已想去請神醫幫我家公子看腿傷,沒想到今日神醫竟是親自來驛館來了。既然如此,求薛神醫幫我家公子看看吧。”
薛念回頭,眸光涼涼的落在了幾步開外的韓鈺腿上,皺眉道:“你與那樓世子還真是一對,每回見到我,總沒好事!”
說罷,一甩袖子回過身朝韓鈺走去。
蘇流螢對薛念說的話,韓鈺早已聽到了,所以,當看到薛念朝自己走來時,他眸光裡閃過猶豫,不由想起了之前那些大夫說過的話,遲疑道:“不用麻煩神醫了,韓某的雙腿被凍傷,已失去知覺……無藥可醫、無力迴天……”
然而,他越是這樣說,越是激發了薛念不服輸的勁頭。
他負手看着韓鈺,頗爲不滿道:“大皇子可別拿一般的小大夫與薛某做比,他們下的定論到了薛某這裡不一定當得數。只有薛某自己認爲無藥可醫了纔是真的無藥可醫。”
說罷,緩緩的挽起右手衣袖,朝韓鈺道:“來,伸手讓本神醫幫你看看。”
看着面前年紀尚輕,卻信心滿滿的年輕大夫,韓鈺猶豫片刻,終是朝薛念伸出了手腕。
薛念站在他身邊,兩指閒閒的搭上他的脈門,斂上了眸子。
這一次的探脈時間卻比任何一次時間都長,一柱香的時間過去,薛念都沒有拿開手。
到了最後,不光韓鈺自己緊張到出了汗,薛念額頭上也佈滿了細汗。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薛念終是收起手,支着腰疲累的嘆氣道:“你確定你的腿是凍傷的?”
此言一出,韓鈺與長風他們卻是驚詫起來!
從韓鈺的雙腿出事開始,幫他看過診的大夫都異口同聲的診定他的雙腿就是凍壞的。所以,韓鈺他們從來沒有表示過懷疑,如今乍然聽到薛念問起,不由都面露疑惑之色。
蘇流螢最先回過神來,激動的衝上前對薛念道:“薛神醫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同之處?我家公子的腿可否有治了?”
她神情亢奮,因爲韓鈺雙腿一直是她心頭最大的愧疚與壓力,每每看到他行動不便的樣子,她都內疚自責。
而若是薛念能幫韓鈺治好雙腿,對她來說,將是最大的救贖。
被蘇流螢的情緒感染,阿奴與長風的歡喜自是不消說的,連帶着韓鈺自己都激動起來。
薛念凝眸盯着韓鈺的雙腿看着,蹙眉鄭重道:“是不是有其他病因,我暫且還無法定論。一切要幫大皇子細細看過雙腿才能知道。”
聽他一說,長風顧不得身上的傷痛,立刻推起韓鈺往屋內走,激動得聲音都在哆嗦:“請薛神醫馬上幫我家殿下看看雙腿……”
薛念看了下天色,道:“今日卻是不行了,薛某還要陪世子爺進宮去給樓皇后治頭疾,等以後得空,薛某再上門爲大皇子細細查診清楚。”
聽他這麼說,蘇流螢也不好再做挽留,而長風與阿奴也只得收起心裡的遺憾,送薛念離開。路上一直在同薛念說,讓薛念得空了一定記得來驛館……
樓樾的馬車就停在驛館街口的轉角處,見他晚了這麼久出來,樓樾不由擔心的問道:“她是不是傷得很重?可還有其他受傷的地方?”
一想起樓譽的陰險狠毒、睚眥必報,樓樾心裡莫名的打着寒顫,總感覺今日蘇流螢上安王府一趟,絕對不止燙個手這麼簡單。
看着他着急的樣子,薛念往車壁上一靠,疲憊的閉上眼睛道:“別說話,容我休息片刻,不然呆會進了宮別怪我沒精神給你皇姑母治病。”
看着他疲累的樣子,樓樾心裡更是涌過擔心,但轉念一想,只要有薛念在,終歸會沒事的,也就不再去纏問他。
他不說了,薛念又忍不住自己開口了。
他仍舊閉着眼睛,喃喃道:“她沒事,只是燙了一手的血泡,用過藥包紮好休養幾日就沒事了。不過,方纔卻是幫那北鮮大皇子診了許久的脈,有些累了。”
能讓薛念診脈診到疲累的,一般都是不同尋常的病症。
樓樾看了他一眼,腦子出現了韓鈺清俊出塵、猶如謫仙的樣子,再想到影衛從北鮮打探到的事,心口微微收緊,問道:“他的雙腿還有治嗎?”
閉着眼睛搖搖頭,薛念嘆氣道:“現在還不知道。只是今日診到他脈像裡有一絲怪異,但這絲怪異又太難探到,若有似無的在他的脈相里沉浮着。我探了大半個時辰才探清半點虛實,卻不能確定是否與他的傷腿有關。所以,一切還要看過他的雙腿才知道。”
樓樾知道了蘇流螢在北鮮的一切,自然也知道韓鈺雙腿是因她而傷。
所以,這份沉重的恩情不光壓在蘇流螢身上,同時也壓到了樓樾身上。
他太過了解蘇流螢,知道她是有恩必報之人,若是韓鈺的雙腿一日不好,她會內疚痛苦一輩子……
如墨的眸光深沉如海,樓樾一字一句道:“若是他的雙腿還有希望,請你務必治好他!”
聞言,一直閉着眼睛的薛念終是眼開眼睛看着他,眸光裡閃過促狹的神情,打趣道:“你讓我幫你情敵治腿,就不怕那如謫仙般的大皇子雙腿好後,拐了你的心上人回北鮮去。到時你可不要再抱着酒壺向我訴苦。”
提到蘇流螢,樓樾心裡就涌滿甜蜜與幸福,聲音堅定道:“她已是我的女人,此生都不會有這麼一天的。你盡心幫他治腿就好。”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宮門口,樓樾領着薛念徑直往樓皇后的永坤宮而去。
這還是薛念第一次進宮,看着滿眼的高大的宮牆,薛念有着滿身的不自在,不由好奇問樓樾道:“認識你這麼久,之前怎麼不見你喚我進宮爲你姑母皇治頭疾?如今怎麼又讓我來了?”
從踏入宮門起,樓樾的眸光不覺間就暗了下去,帶着讓人捉摸不透的寒意。
樓皇后的頭疾,逢事必然發作,所以,是真頭疾還是假裝病,這麼多年了樓樾能不清楚?!
既然知道樓皇后的頭疾是假,他自然不會喚薛念進來揭穿樓皇后的假病。
但如今卻不同了。樓皇后需要用虛假的‘親情’套住他,讓他用手中的兵權爲樓家和太子賣命,而樓樾卻要配和她演出這最後一場姑侄親和的好戲,讓樓皇后放鬆對自己的警惕。
因爲,後天就是她的生辰。而明晚,宮裡就會舉行大宴慶賀!
面上,樓樾涼涼對薛念囑咐道:“姑母的頭疾說到底是她的心病。所以呆會你若是發現什麼,也不要直說了出來,只按着我之前與你說的那般,給她開藥治病就好,其他的,你一概不要管——就當幫我一個忙。”
薛念雖然不是宮裡的人,卻也明白深宮裡的一些不能說的事,所以當下斂下嘻笑的樣子,凝神應下了。
來到永坤宮,樓樾將薛念引見給樓皇后,說是希望他能治好樓皇后的頭疾,以此不耽誤明日的生辰大宴。
樓皇后看着樓樾關切的詢問她的病症,眉眼間全是對自己關懷備至的樣子,不由心裡一鬆,相信了樓譽的話,對樓樾放鬆下了警惕。
把完脈後,薛念去外間開藥方,樓皇后單獨留下樓樾在裡間說話。
人一走,樓皇后就傷心的落下淚來,一是傷感安王妃的突然離世,二則感嘆安王被人羣起而攻的危險境地。
看着樓皇后這個兇手在這裡假惺惺的哀悼自己的母親,樓樾心裡的恨意滔天涌起,卻又被他狠命壓下,面上不動聲色的勸樓皇后節哀。
樓皇后抹把眼淚後拉過樓樾的手,像往常一樣將他拉到自己面前坐下,痛心道:“你今日來得正好,姑母剛好有事情想問你商量。”
樓樾恭敬道:“姑母請說!”
樓皇后傷感道:“如今樓家卻是多事之秋,一下子出了這麼多事,姑母心裡實在不好受。所以,明日的宮宴,姑母不想辦了。家人受苦,姑母食不下咽,那裡還有心思過生辰。如今只想去菩薩面前吃齋唸佛,爲樓家祈福,希望菩薩能助你父親渡過這一劫難纔好。”
樓樾眸光一寒,不以爲然的嗤鼻道:“事到如今,姑母還信菩薩麼。若是菩薩真的有用,母親何至於伴了佛祖十幾年,最後卻落了慘死的下場?”
聽到‘慘死’二字,樓皇后面色微變,卻故做緊張的要封樓樾的嘴,迭聲道:“不論如何,你千萬不要枉論神靈。而惟今之計,姑母除了求菩薩庇佑樓家,卻是什麼都幫不了你父親,姑母真是日夜難安,那裡還有什麼心思過生辰?!”
樓樾冷冷道:“姑母不用擔心,不論有多少奏摺彈劾父親,總歸還有我在。姑母難道忘記了,我手中可還握着大庸三分之一的兵權。誰敢動我樓家人,我樓樾第一個不放過他!”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樣子,樓皇后心裡徹底放鬆下來,抹着眼淚試探道:“萬幸樓家還有你頂着。姑母想,因着你父親的事,皇上或許對你也會心生芥蒂,可能會收回你手中的兵權,你可想好對策?”
樓皇后一步步的試探樓樾,也一步步的暴露了她心中的害怕與擔憂,卻是將她自己的短處暴露了出來。
樓樾心裡落滿冰雪,面上卻是篤定道:“此等時候,兵權已是我樓家惟一的依傍,我如何會輕易還給朝廷?等姑母生辰一過,我就繼續回涼山爲母親守孝。總歸在太子授印之前,不論皇上如何召見,我統統不見就是!”
此言一出,正中樓皇后下懷,她心裡歡喜極了,拉着樓樾的手捨不得放,一副慈愛不盡的樣子。
樓樾道:“明日的大宴,姑母一定要辦得熱熱鬧鬧,萬不可讓人小看了。不然人家還以爲我們樓家心虛了。所以,宴席不但要辦,還要極盡奢華,宴請所有賓客,讓天下人明白,這天下終歸將是我們樓家人的天下!”
看着面前志氣滿滿的樓樾,樓皇后心裡暗恃,心想,若眼前出色的男兒真的是樓家子孫該多好,可惜了,他終究不會是樓家人,終歸有知道真相的一天,所以,在物盡所能後,不能將他再留下……
樓皇后眸光裡飛快閃過的殺氣一絲不漏的落進了樓樾的眼睛裡,他眸光跟着一沉,告辭退下了。
出宮的路上,樓樾一直寒着臉沉默不語,薛念跟在他身後嘀咕道:“明明沒病,卻硬要我來跑這一趟,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皇室中人。”
樓樾苦澀一笑,突兀道:“累吧!”
薛念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爲他問自己進宮一趟累不累,正要好好在他面前唱累一番,話到嘴邊突然恍悟過來,他說的是皇室人的虛假生活太累,並不是問他。
一路向宮門走去,樓樾沉默着想自己的心事,四處張望的薛念卻是無意間發現,身後不遠處,竟是有幾個身影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他們。
心裡一驚,薛念連忙告訴樓樾。樓樾眸光一寒,拉着他加快步子往前走了一段,卻在轉角處躲進了一旁的林木後面。
兩人藏好身子後,沒過一會兒果然聽到了腳步聲追來,更有一道好聽的清脆女聲焦急道:“怎麼不見了?剛剛明明看到他們往這邊來的。”
看清來人,樓樾微微一愣,下一刻,他從藏身處走出來,語氣微涼道:“五公主是在找微臣嗎?”
突兀聽到樓樾的聲音,鈴嵐嚇了一大跳,正要開口,卻是見到薛念也從藏身處走出來了,不由指着他對樓樾道:“我是來找他的。”
陡然見到樓樾口中的五公主將手指指向了自己,薛念很吃驚,不由細細的朝面前的嬌俏少女看去。
鈴嵐公主的母妃陳妃在世之時,也是這後宮數一數二的大美人,而鈴嵐完全繼承了陳妃的美貌,再加上正是如花的年紀,在一身淺綠紗裙的映襯下,如那出水芙蓉般嬌豔欲滴。
不覺間,竟是讓薛念看得心頭一蕩!
樓樾問道:“公主找他有事嗎?”
不等鈴嵐回答,她身後走出一個年長的宮女來,卻是好久未見的綠沫。
綠沫口不無言,只是上前跪在了樓樾與薛念面前磕頭,鈴嵐在一旁替她向兩位解釋道:“聽說世子爺帶了一位神醫進宮爲皇后娘娘看頭疾,綠沫就一直要來,她是要來感謝兩位當日的救命之恩!”
當日樓樾應蘇流螢與鈴嵐公主所託,將奄奄一息的綠沫悄悄帶出了後宮,正是讓薛念將她救活的,所以綠沫一直在心裡對他們心存感激,聽說他們今日進宮,特意讓鈴嵐公主帶自己來見他們。
綠沫磕完頭,又從懷裡掏出一塊佛像玉墜,捧在手心裡悲慟的痛哭起來。
看到她手中的佛像玉墜,樓樾心頭一滯,眼眶不覺也紅了。
玉墜子是綠沫之前留在勿忘堂養傷時,安王妃贈與她的。而在庵堂的那段日子,也是安王妃細心的照顧她開導她,所以在得知了安王妃逝世的消息後,綠沫也是悲痛萬分。
鈴嵐在一旁幽然道:“王妃離世的消息傳來後,綠沫已哭了好幾日了,她一直想去王妃墳前親自弔唁,可又怕她出宮會被那害死我母妃的真兇盯上,又怕暴露了當日是世子爺救的她,所以……”
樓樾如何不明白綠沫的處境,不由親自上前扶她起身,沉聲道:“你有心就好,母妃不會怪你,她知道你的難處。”
綠沫又哭了好久,鈴嵐一邊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一邊對薛念道:“聽說神醫醫術高明,可否請神醫幫我一個忙?”
薛念見堂堂公主如此客氣的同自己說話,不覺心神又是一蕩,紅着臉道:“公主請說,但凡薛某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幫公主達成。”
鈴嵐想着心目中那個如謫仙般如塵的清俊公子,心口一軟,聲音不覺也跟着輕柔起來,臉上飛起紅霞,輕聲道:“我有一個朋友,他雙腿因凍傷不能行走,不知神醫可有辦法將他雙腿治好,讓他能重新站立走路!”
聞言,薛念微微一怔。
要不要這麼巧,一天內碰到兩個腿被凍傷的患者?!
薛念不知道鈴嵐公主與韓鈺之間的關係,樓樾卻是知道的。
韓鈺在大牢裡的這幾日,樓樾一直派人悄悄的守着,怕蘇流螢她們在牢房裡出事,所以自然知道鈴嵐公主每日都會出宮去牢房看韓鈺的事。
所以自然知道鈴嵐公主口中的朋友就是韓鈺。
而如今看到鈴嵐提到韓鈺時臉上飛起的紅暈,還有不經意就輕柔下來的語氣,樓樾那裡還會不明白鈴嵐對韓鈺的心思。
心裡明白,面上他卻要顧及鈴嵐的臉面,怕她不好意思,就假裝不知道的負手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薛念熱情的問道:“不知道公主的朋友如今在宮裡還是在宮外?薛某願意一試!”
鈴嵐不覺看了眼樓樾,道:“他住在驛館裡。你去時,可以先找他的婢女蘇流螢,她自會幫你們引見。麻煩神醫了!”
薛念:“……”
見他一副怔愣住的樣子,鈴嵐公主生怕他不同意,不自禁的上前兩步走近薛唸的身邊,懇切道:“若是神醫能幫我朋友治好雙腿,神醫想向我要任何報酬都可以的。本公主一定會銘記神醫的大恩大德,一世都不敢忘……”
靠得近了,再加上行醫之人嗅覺本就敏感,所以,鈴嵐公主身上淡淡的少女體香盡往薛唸的鼻子裡鑽,讓他心神大亂。
他都不敢擡頭去與她如琉璃般的眸子對視,也忘記了心裡對韓鈺生出的酸味,紅着臉結巴道:“我……我得空就去幫他看……”
見他應下,鈴嵐公主心中一鬆,歡喜的甜笑着,並彎腰向他行了一禮,嬌俏笑道:“鈴嵐在此謝過神醫了!”
出宮的路上,薛念耷拉着腦袋悶頭坐着,嘆氣道:“想我薛念,風流人才,二十幾年來好不容易紅鸞心動,剛剛動情就遇到了情敵,還與你是同一個情敵,你說我應該高興呢,還是悲哀呢?!”
看着鈴嵐對韓鈺的上心,樓樾自是知道薛唸的希望渺茫,何況,一個是養在深宮的公主,一個卻是遊歷四方的神醫,兩人的交集太過渺少。
他不知道如何勸解薛念,既不能鼓勵他勇往直前,也不能讓他就此放棄死心,更不能告訴他,或許到了明晚,他將失去他這個有着同一個情敵的朋友……
一想到明晚即將發生的事,樓樾心裡陷入一片絕望與迷茫之中——
明日一舉真的能如願扳倒樓皇后嗎?若是不能,他要怎麼辦,直接刀劍相對嗎?
想到被挑斷筋脈慘死崖底的母親,想到身中十七箭而亡的瓊妃,再想到蘇流螢,樓樾知道自己已沒了退路……
見他不吭聲,薛念愁道:“你說,那北鮮皇子既然是我們倆的情敵,他的腿我還治不治?”
樓樾眸光虛無的看着窗外一逝而過的街景,悶聲道:“你今晚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出城……若是後日得知我還活着的消息,就回城幫大皇子治腿。若是……沒了我的消息,你不要再回京城……以後每年幫我去涼山母親的墳前拜祭……”
聞言一震,薛念震驚的看着身邊的好友,心思瞬間從鈴嵐公主身上拉了回來。
“明日……不是你皇姑母的生辰?你要幹什麼?”
樓樾如何會告訴他明日之事的兇險,苦澀笑道:“別問那麼多,若明日我能活着出來,就去找你喝酒——不醉不歸!”
看着他神情的執狂,薛念心肝一顫,沉聲道:“可有我能幫到你的地方?”
樓樾搖頭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沒人能幫到我……”
是夜,樓樾成親後第一次踏步走進了紅袖的院子。
不同在鏡花水榭裡的豔美妝容,紅袖一身素淨的藕荷色衣裙靜靜垂首立在樓樾的面前。
不得不說,洗盡一身鉛華的她,真的與蘇流螢越來越像。
不,是與已故的瓊妃越來越像了……
樓樾定定的看着她,許久終是涼涼開口道:“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不後悔嗎?”
“不後悔!”
紅袖擡眸靜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眸光眷戀難捨,嘴邊卻是淺淺笑道:“從第一次答應世子爺的要求嫁進王府,紅袖已做好爲世子爺赴湯蹈火的準備了——那怕即刻讓妾身爲世子爺去死,紅袖也願意的!”
想着明日一戰的兇險,而她,只怕難以見到再一次的太陽升起,樓樾心裡一緊,神情不覺緩和下來,動容道:“你可有什麼心願?若是可以,本世子幫你達成!”
全身一顫,紅袖不敢置信的看着樓樾。
下一刻,她鄭重在樓樾面前拜下,鼓起所有的勇氣,顫聲的、帶着乞求的說出了心中的夙願——
“若明日妾身有幸活下命來,妾身想……想爲世子爺生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