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整個王府裡張燈結綵,隨處可見大紅的綢緞與喜慶的燈籠,那怕樓樾的楠院也不例外。
滿目喜慶的紅色刺痛蘇流螢的心,她心裡卻明白,這一切註定都不屬於她……
盛夏的楠院,一片生機,滿池的碧蓮如一蓬蓬撐開的小傘,隨風招展生機蓬勃!
可與滿院的盎然生機相比,屋內卻是死一般的靜寂。
樓樾面色晦暗的站在窗前,死寂的眸光一動不動的看着院門口,等看到那道單薄的身影出現,死寂的眸光裡亮起光亮。
可蘇流螢並沒有進他的屋子,她的腳步停在荷池邊上。
腦子裡驀然想起那個絕望的大雨夜,她逃出於福的宅子被樓樾撿回來,最後卻是被逼無奈的跳下了眼前的荷花池……
蘇流螢悲愴的想,那時的她,並不是真的要跳荷花池尋死,而是在走投無路之下想以此逼樓樾救自己,所以纔會在跳下去之前故意說下自己已是他的人的謊話……
不可否認,從一開始她確實是在利用樓樾,利用他的權勢幫自己逃過對食一劫。
所以,從一開始就不純粹的帶着目的性質的接近,註定不能有圓滿的結局!
聰慧如蘇流螢,在經過這幾日生不如死的煎熬後,早已料到自己與樓樾之間已走到了盡頭。更能想到樓樾呆會要對自己說的那些殘忍的話,所以,到了他的屋門口,她卻步了——
那怕心裡再清楚明白,只要樓樾沒有當面說出拋棄她、不要她的話,她的心裡還可以抱着最後一絲悲憐的希望……
“你應該聽南山說過了……那晚是本世子從這荷花池裡救你上岸的。”
不知何時,樓樾也來到了荷花池邊,眸光冰冷,神情一如那晚她跪在他面前、乞求他出手相助時的冷漠疏離。
“第二日本世子又從於福的手中,將你從深井裡救出來……”
“宮道上也是本世子讓你躲進披風、幫你逃過一劫。還有云嶺的那晚,也是本世子將你從於寶的手中救下……”
樓樾的聲音低沉冰冷,每說一句都凍結着蘇流螢的心。
“還有榮清成婚那次也是世子爺將我從李府救出來……之前麗姝公主的多次刁難陷害也是世子爺挺身而出的相助……”
眸光涌現淚光,蘇流螢不敢回頭去看樓樾,眸光木然虛無的看着面前起伏盪漾的荷葉,心痛如絞。
“再加上四年前大火中那次世子爺的冒死相救,此生,我蘇流螢欠你樓樾的恩情卻是再也還不清了……”
這話,蘇流螢彷彿在對樓樾說,也彷彿是在對自己說。
臉上露出最悲痛的苦笑,蘇流螢默默抹淨眼角的溫潤,鼓起勇氣側過身去看樓樾,顫聲道:“……世子爺想讓我如何償還?”
短短几日不見,她面容消瘦,形容枯槁,曾經最讓他動心的那雙秋水明眸都失去了光亮,灰暗一片。
樓樾撕裂的心口再次破裂,鮮血淋漓。
他咬牙不去看她神情間的悲痛絕望,冷冷道:“本世子雖然錙銖必較,但也知道要讓你一一還清太不可能,所以——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不要再追究與皇姑母之間的仇恨……雖然她害了你的阿孃,但我救了你這麼多回性命,也足夠相抵了!”
身子劇烈一顫,蘇流螢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臉絕決冷漠的樓樾,心口一痛,咬牙抑住心裡翻涌上的恨意,哆嗦道:“這就是世子爺所說的……給我一個交代、給所有事情一個交代?”
上巳節的桃林裡,他對她說,給他一點時間,他會給她一個答案,給所有事情一個結果。
她以爲他會爲了自己大義滅親,會與自己一起揭發樓皇后的罪行。
所以在他出徵的這些日子裡,她心裡充滿了無盡的希望,盼着他回來娶自己,盼着他主持正義,將樓皇后繩之於法。可是萬萬沒想到,他不但不會娶自己,更要讓她放下對樓皇后的仇恨,放棄爲阿孃復仇……
心口涌上無盡的絕望與悲痛,蘇流螢面如死灰的看向面前她交付生命去愛的男人,密集的痛苦讓她開口每說一個字都艱難猶如刀割。
她顫聲道:“你都不要我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連我最後的仇恨都要剝奪嗎?”
出征那****在她耳邊許下的誓言尤在耳邊,而她更是無怨無悔的將女子最珍貴的東西交給了他,望眼欲穿的盼着他回來,盼着他履行諾言娶自己爲妻,幫自己爲阿孃報仇血恨,可最後,等到的卻是他無情的背叛。
阿孃離世後,樓樾是她的惟一,也是她的全部。而他決然的背棄,讓她的人生淪落成一無所有的地步……
一無所有的她,若是連阿孃的仇恨都要放下,她還拿什麼活下去?!
樓樾如墨的眸光冷漠無情的看着她,冷冷道:“本世子是爲你好……你以爲就憑你與寧妃就能鬥敗我皇姑母嗎——永遠不可能。”
“她不單貴爲大庸皇后,更有我們樓家做她的堅強後盾。你不會真以爲我會爲了你一個人,去背叛自己的姑母,背叛整個樓家?別忘了,我也是樓家人,姑母倒臺之時,必定會殃及到整個樓家,本世子也不會倖免,我與姑母纔是團結一體的……”
“你若堅持與姑母爲敵,就是在與本世子爲敵——我不希望我辛苦救回的一條性命再死在我自己手裡!”
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喉嚨間更有熟悉的腥甜味翻涌着,被她死死嚥下。
涼風吹過,吹動一池的漣漪,卻再也吹不進蘇流螢死竭的心房……
她聽到自己聲音空洞無力的問樓樾——
“你要娶親了嗎……你要娶的女子……是誰?”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連風聲都停下了。
久久都聽不到樓樾的回答,蘇流螢的內心竟是企盼着他永遠不要告訴自己答案纔好……
良久,他終是開口,聲音彷彿低入了塵埃,低沉道:“……納房小妾!”
心裡驀然一空,蘇流螢看着滿院刺目的鮮紅,低眸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上數不清的針眼。
爲了嫁給他,她親手爲自己縫製了一件嫁衣。
而如今,手上每個針扎都在無情的嘲笑她。
顫抖着手取下脖子上的玉牌,蘇流螢將它放在了樓樾面前的欄杆上,輕聲道:“聽南山說,這是王妃給未來的世子妃留下的……如今還給世子爺……”
“我欠世子爺無數的恩情,所以世子爺所提的要求我只能答應……我也有最後一個請求,望你答應我!”
小小的玉牌套着紅色的掛繩,刺得樓樾眼睛生痛。
他咬牙哽下喉嚨道:“終歸是我愧欠你的,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好!”
蘇流螢嘴角揚起最悲苦的笑意,淚眼眷戀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輕輕道:“樓樾,我不反悔當年的拒婚,卻後悔——愛上你!”
“你我的孽緣曾是因爲你對我的一次次相救。所以,我最後的請求,求你不要再救我——那怕我死在你眼前。”
“阿爹說,不能欠來世債,不然,我來世都要向你還債……下輩子,我卻是不想再認識你。我欠你的債如今就還你吧……”
“記住你答應我的,不準再救我!”
隨着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當着樓樾的面,萬念俱灰的蘇流螢再無眷戀的縱身跳進了荷花池……
巨大的聲響震碎樓樾的心,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蘇流螢,他心神俱裂,想也沒想,他跟她一起跳下水池……
夏日的荷池水深又長滿荷葉,蘇流螢跳進去後瞬間就看不身影,再加上荷葉遮住了上面的亮光,水底黝黑一片,樓樾跳進去後竟是找不到她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樓樾拼命在水底搜尋,假裝絕情冷血的心在看到蘇流螢絕然跳下荷花池的那一刻,已是寸寸撕裂……
久久找不到蘇流螢,樓樾整個人都快瘋了,不要命的往更深的水底潛去……
若是她死在了這裡,他一定陪她一起葬身在這水底……
守在一邊的南山,見到說話的兩人突然相繼的跳下荷池,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叫來護院下水救人。
頓時,整個楠院乃至整個安王府都陷入了慌亂當中……
消息傳到梨園時,正在傷神中的蘇詩語整個人都驚得跳起——
今日樓樾突然讓人佈置王府,到處一片喜慶,可看在蘇詩語的眼裡卻是刺眼難過。
樓樾要娶的人除了蘇流螢,她想不出還有其他人。
所在在蘇詩語的心裡,一直以爲樓樾置辦的這一切是爲了迎娶蘇流螢進府。
然而突然聽到蘇流螢跳了荷花池,她心裡不禁生出了疑惑。
杏雨在一旁歡喜的笑道:“小姐,看來世子爺此番要娶進門的女子並不是蘇流螢。所以她纔會來王府鬧,又使上次那招,在世子爺面前尋死覓活來着……真是不要臉!”
蘇詩語認同杏雨的這個猜測,不等她開口,杏雨又笑道:“看來之前的消息是真的,世子爺真的與那個賤人鬧翻了。聽說之前她來府上找世子爺好多回,世子爺都不願意見她!”
蘇詩語心裡激動得無以復加,只要不是娶蘇流螢進門,其他任何人她都不怕了。
她一邊讓人去楠院打聽消息,看蘇流螢是否成功救上來。一邊卻是讓杏雨將這個消息趕緊告訴給桂院的老夫人,另外再讓人去通知人在府外的安王。
她恨恨的想,既然蘇流螢那麼想死,她就讓老夫人與安王爺出面阻止樓樾與楠院的人下水救人,讓她如願以償淹死在池子裡纔好……
彷彿做了一個冗長又可怕的夢,可夢境再可怕,蘇流螢都不想醒來。
因爲現實比夢境更可怕。
渾渾噩噩在夢境裡走了許久許久,蘇流螢孤單又絕望,她不知道她的前路在哪裡,也不知道這樣的迷茫她要走久……
等蘇流螢再次醒來,已是四日後的清晨,她又回到了寧妃的長信宮,身邊守着寧妃與菲兒。
見她醒來,寧妃舒下一口大氣,紅着眼眶道:“傻丫頭,再難過再痛苦也要好好活着,怎麼能一心尋死呢?”
不用問,蘇流螢也知道是誰將自己送到這兒來的。
因爲不知道她已離宮並在宮外租了院子,樓樾又將她送回了長信宮,彷彿,這裡就是她的家。
‘死’而復活的蘇流螢心裡空蕩一片,失去許多東西,卻也看透了許多東西,心卻是死了……
她對一臉擔憂的寧妃苦澀笑道:“娘娘說得對,再怎麼痛苦也要活的……所以,我不會再做傻事了,請娘娘放心。”
看着她臉上苦澀的笑意,寧妃雖然不知道她與樓樾之間發生了什麼,卻也知道必定是有重大的變故,不然以蘇流螢堅韌的心性,她不會崩潰傷情到跳池……
遲疑片刻,寧妃終是擔心的問道:“你與樓世子之間到底怎麼了?之前不是好好的,他還說……還說回來就娶你的……”
心口劇烈一顫,蘇流螢白着臉慘笑道:“再多的承諾都做不得數的……我與他之間,再無關係了……”
寧妃聞言一怔!
以她的瞭解,樓樾與蘇流螢之間的感情太過難能可貴,兩人經歷了太多的波折與痛苦才走到一起,她一直以爲樓樾會對蘇流螢負責到底,兩人會相濡以沫的一直走下去,卻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轉念一想,只怕也只有這樣的決裂,才能讓心志堅韌的蘇流螢忍受不了,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心裡生出憐惜,寧妃安慰道:“別想那麼多。天下好男兒多的是,等以後有機會我幫你物色幾個優秀的世家弟子……”
在經歷了樓樾的背叛後,蘇流螢心如死灰,再加上她殘破的身子和尷尬的年歲,她早已對感情絕望至極,更沒有嫁人的資格……
她苦澀笑道:“謝謝娘娘費心了,不過我打算離開這裡回汴州,所以,娘娘不用再爲我操勞……”
事到如今,確實只有離開京城纔是她最好的歸宿……
不顧寧妃的挽留,剛剛醒來只喝了一碗粥的蘇流螢執意離開。
沿着長長的宮道朝宮外走去,蘇流螢整個人像失去了靈魂的布偶,沒了一點生氣。
身後,一臺轎輦隔着一段距離一直跟在她有身後……
不覺間,蘇流螢又來到了蘇家南院。
可是,原本荒蕪淒涼的院落卻一片熱鬧人聲。正如蘇詩語所言,蘇家其他兩房真的將蘇家南院收回重建了。
千瘡百孔的心已痛到麻木,蘇流螢倚在門口怔怔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家,心裡淒涼悲痛。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咬牙離去,卻在路口再次‘遇到’蘇詩語!
準確的說,從她跳下荷池自盡的那刻開始,蘇詩語一直在密切的關注她。
雖然後來蘇流螢終是被樓樾救上了岸,但樓樾卻沒有再將她留在身邊,而是送回了宮裡。
而在她昏迷的這幾日裡,樓樾也沒有再去長信宮探望,蘇詩語徹底放下心來。
爲了防着醒來的蘇流螢再去糾纏樓樾,蘇詩語一直派人在宮門口守着,一等蘇流螢出宮就盯上了她。
看着擋在前面的蘇詩語,蘇流螢心裡生出厭惡,身心俱疲的她更是沒有精力再去搭理她。
她默默繞路走開,可蘇詩語卻不依不饒的再次攔在她面前,嘲諷道:“你準備去哪裡?還要再去世子爺面前再死一次嗎?”
蘇流螢悲痛絕望下的了卻輕生,看在蘇詩語眼裡,卻是她爲了糾纏樓樾做下的虛僞把戲,言語間帶着深深的嘲諷與不屑。
蘇流螢無力道:“側妃娘娘放心罷,世子爺馬上要娶新人進府,側妃娘娘無需再防備我,還是去防備世子爺的新寵吧!”
蘇詩語得意一笑,毫不畏懼道:“只是個小姨娘罷了,不值一提。倒是你——”
眸光冷冷的落在蘇流螢蒼白無血的臉上,蘇詩語語氣冰寒道:“只有你不再去糾纏世子爺,我才能真正的放心。”
從宮裡走到現在,身體羸弱的蘇流螢已是感覺非常的吃力。
晌午的烈陽照得她頭暈眼花,腦子也一陣陣的暈眩。她倚在牆壁上無力笑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防着我?!蘇詩語,你曾經的高傲自信去了哪裡!?”
臉色一白,蘇流螢惱羞成怒的斥道:“那是因爲你比其他女人都犯賤,比其他女人更可惡!”
說罷,她又冷冷笑道:“可惜啊,那怕你將世子爺勾引到了牀上,還是被拋棄了……你如今卻是成了真正的棄婦、殘花敗柳,此生,我看你還能嫁給誰?!”
心裡的傷痛再次被狠狠的勾起,蘇流螢無力的閉上眼睛,冷冷笑道:“所以,我都成了這樣,你還有什麼可怕的。堂堂蘇家大小姐的膽子,何時竟是這般小了?”
‘啪!’重重一巴掌落在了搖搖欲墜的蘇流螢臉上,徹底將她打得跌倒在地。
杏雨居高臨下的站在蘇流螢面前,打了蘇流螢一巴掌後,杏雨心情異常的舒暢,罵道:“賤人,我家小姐豈是你隨便可以羞辱的。早就想替小姐好好教訓你了!”
被打得趴在地上的蘇流螢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耳朵裡一陣轟鳴聲。
她掙扎着爬起身,卻在一陣天眩地轉間暈厥過去……
周圍圍過來許多看熱鬧的人羣,蘇詩語帶着杏雨離開,只剩下昏迷過去的蘇流螢一個人留在原地被人指指點點。
一輛青木馬車在她身邊停下,車上下來一人,抱起蘇流螢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車內,韓鈺看着昏迷不醒的蘇流螢,心口窒痛。
守在一旁的阿奴看着蘇流螢卻是憤憤不平道:“殿下,你不是讓咱們不要再與她聯繫嗎?爲何還要管她?”
韓鈺俊逸的面容微微黯淡下去,卻是沒有回阿奴的話,眸光一直擔心的看着消瘦得不成樣子的蘇流螢。
直到回到驛站蘇流螢還沒醒來,韓鈺讓阿奴拿出他的藥丸給她喂下。
阿奴面上一驚,失聲道:“殿下……藥丸珍貴,你又遠在大庸,很難再得,怎麼能隨便給了她?!”
韓鈺一直守在蘇流螢的身邊,修長手指鬆開蘇流螢的脈門,眸光暗下,語氣凝重道:“她心脈受損嚴重,再不好好將養,只怕……”
重重嘆息一聲,他向阿奴沉聲道:“拿來吧!”
雖然心有不甘,阿奴終是不敢違抗韓鈺的命令,將珍藏的藥丸拿出一顆給蘇流螢喂下。
服下藥丸的蘇流螢不到半刻鐘已是悠悠醒來!
她艱難的睜開眼睛,眸光在看到牀畔的韓鈺時,神情一震!
下意識的,她以爲自己在夢境中,直到鼻間被杜衡香縈繞,她才震驚眼前的人是真的。
蒼白的臉上因激動涌了一絲血色,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如謫仙般出塵的白衣公子,啞然道:“公子,真的是你嗎?”
韓鈺面上涌上最溫暖的笑意,笑道:“是我。”
眼眶一熱,在蘇流螢最絕望悲痛之時能看到韓鈺,彷彿上天知道她獨撐不下去了,讓他來到她身邊慰籍她。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往下淌,蘇流螢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同韓鈺說,卻悲泣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韓鈺將她臉頰上凌亂的頭髮輕輕攏到耳後,柔聲道:“別哭了,以後,公子護着你罷!”
聽了韓鈺的話,蘇流螢纔想起自己是與蘇詩語在街頭髮生爭執時,被杏雨重重一巴掌打得昏迷了過去。
難道,自己與蘇詩語的爭執他都聽到了?!
心裡涌上慌亂難堪,蘇流螢不想讓韓鈺看到如此狼狽可憐的自己,她曾答應過他,自己會過得很好,她不想再讓他爲自己擔心……
她白着臉顫聲問道:“殿下怎麼來大庸了……殿下是如何遇見我的?”
韓鈺心思細膩,蘇流螢神情間的悲痛難堪與慌亂都落進了他的眼底。
看着她如今消瘦又憔悴悲痛的樣子,韓鈺心裡無比的心痛,可面上爲了不讓她難堪傷心,他裝做一無所知道:“是長風在街上遇到你就把你帶回了,說是你病倒在街頭,身邊沒人照顧,就把你帶回驛館了。”
聽了他的話,蘇流螢心裡一鬆,然而在聽到驛館時,心裡突然想到什麼,目露震驚的看向了一臉淡然的韓鈺!
此次大庸北伐,北鮮戰敗,除去割邊關十五座城池給大庸,還另派皇子入大庸爲質。
而這個人,卻是之前在北鮮聲名遠鵲的大皇子韓鈺。
蘇流螢之前也聽說了質子的事,但她萬萬沒到個北鮮派出的質子卻是身份最爲尊貴的嫡長皇子韓鈺!
看着蘇流螢眸光裡的震驚與疼惜,韓鈺輕聲笑道:“別這樣看着我。我是北鮮的皇子,這是我的職責!”
一邊的阿奴聽了,好幾次都忍不住要開口,卻被長風制止住。
出使他國爲質,卻是做爲皇子的恥辱,而且也只有被皇室放棄的人,纔會被送到別國當質子。
蘇流螢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一臉雲淡風清的韓鈺,一時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公子不是最受北鮮王器重的皇位接班人嗎?爲何卻將他派到了大庸來受這份屈辱?!
然而,不等蘇流螢從韓鈺淪爲質子的事實中回過神來,眼光在瞄到他身下坐下的四輪椅時,更是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