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
“珍嬪妹妹今日來的倒是早呢,”寧順儀叫起後,便微笑着說道。
蘇靜翕起身,“皇后娘娘的宴席,嬪妾不敢失禮,只寧姐姐到的卻是比嬪妾更早,想來嬪妾也不算是早的了。”
“哼,”寧順儀輕蔑的哼了聲,“珍嬪的嘴是越來越說話了。”
蘇靜翕並不惱,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寧姐姐不是一直都知道麼?”
“你……”寧順儀氣極。
賢妃本來把蘇靜翕當作了第二個舒貴妃,不過現在看來,沉不住氣,到底是年輕氣盛,想到這也就微微放了心,走進亭子裡,“珍妹妹年紀輕,不過說的玩笑話罷了,寧妹妹何必巴巴的與她計較?”
蘇靜翕在行禮叫起後,站在一邊做背景。
寧順儀即使心裡再有氣,也不過發作出來,扯出一個笑容,“這是自然,珍妹妹少不更事,嬪妾如何會與她計較呢。”
幾人不鹹不淡的交談了幾句,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只寧順儀時不時的朝蘇靜翕投來一個憤恨的眼神,蘇靜翕暗自覺得好笑。
她只是區區一個順儀罷了,想要拿她立威,未免太過不自量力了些,況且,昨日即使皇上是宿在了醉雲塢,要論搶人那也是從舒貴妃手裡搶的,畢竟皇上是先去的重華宮,無論如何,幹她寧琇瑩何事。
只是不知,舒貴妃會不會也找她的麻煩呢。
“皇后娘娘駕到,舒貴妃娘娘到,”一旁響起太監尖細的聲音。
“參見皇后娘娘,參見舒貴妃娘娘,”一衆妃嬪皆跪下行禮。
皇后走了幾步,儀態萬千,“衆位妹妹請起,入座吧。”
“謝皇后娘娘。”
蘇靜翕的位置在中間偏後,看着皇后一身鏤金絲紐大牡丹花紋石青蜀錦衣,配上象徵身份的鳳髻,頭上的珠釵無一不華貴非常,只一支銀鍍金鑲寶石碧璽點鳳鳥簪便是價值不菲,端莊大氣,不失威嚴。
蜀錦本難得,一匹價值千金,皇后竟然做成了衣裳穿在了外面,這樣的大手筆自然引來衆人的側目。
反觀舒貴妃,一改平日裡的嫺雅素淨,一襲五彩緙絲裙衫讓整個人年輕許多,眼前一亮,雙鬟望仙髻並上仙娥妝,飄飄欲仙,仙氣十足,這樣一身極其張揚的裝扮將她的精緻五官凸顯的更甚,幾乎一下子便吸引住了他人的眼球。
即使蘇靜翕是個女人,她亦不得不讚嘆,舒貴妃一身當真是極美的。
皇后本是在來時的路上碰上了舒貴妃,第一眼見她,便知道她今日如此爲的是什麼目的,心裡即使再氣,皇后的身份在這,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回想兩人這樣明爭暗鬥的近十年時光,皇后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容貌在舒貴妃那裡是落了下乘,同樣也是爲了正室的尊貴,她一直都把自己往端莊的方向裝扮。
舒貴妃以前爲側妃,如今即使身居舒貴妃,但是她始終都爲“妾”,穿不得正紅,圖紋亦用不得牡丹與鸞鳥,於是皇后自然喜歡穿這些即使她再想穿也終其一生都穿不上的衣服。
優越感便是這樣產生的。
“好了,衆位妹妹難不成看舒妹妹都看呆了,看看你們自己,無一不年輕貌美,何需羨慕她人?”
皇后這句話暗着是貶低了舒貴妃,諷刺她紅顏已逝,裝扮的再美終究是老了。
其餘妃嬪其實心裡想認同皇后這句話,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差距太大,況且舒貴妃亦不是她們可以得罪的起的,只作壁上觀,默默不語。
舒貴妃也不見生氣,淡淡的笑了笑,彷彿只當是一個笑話般,一笑置之罷了。
“可不是,臣妾有時候瞧着這些妹妹們啊,真覺得自己是老了呢,”賢妃出聲,緩解了皇后的尷尬。
不論如何,她還是皇后這一派系的。
皇后臉色果然好轉了些,“把花都拿出來,宴席也擺上吧。”
杜婉如款款而來,扶着宮女的手,步入亭中,“婢妾來遲,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臉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只嘴裡說道,“快起吧,本宮不是說了,你安胎最要緊,來來回回折騰總是不好的。”
“皇后娘娘體恤婢妾,是婢妾的福分,只皇后娘娘已免了婢妾的早間請安,婢妾實不好再浪費了娘娘的一番心意,”杜婉如微微福了福身,說道。
皇后眼裡露出幾分滿意,“你有心了,快入座吧,慧竹,把杜貴人的茶換成水吧,孕婦不宜喝茶,你今後得多注意些。”
“是,婢妾謝娘娘提點。”
蘇靜翕心裡暗自嘲諷,如今懷孕這許久,不宜飲茶到這個時候才“提點”,還真是盡職盡責呢。
衆人見杜婉如往她們這邊而來,皆下意識的避了避,畢竟是孕婦,不論肚子孩子如何,只若是有了什麼不測,惹着一身腥總是不好的。
“姐姐,”杜婉如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屑的看了一眼坐在她下首的杜婉兮,親切的叫了句,“妹妹還當姐姐不來呢,早知如此,我們姐妹二人還可以結伴同行呢。”
杜婉兮也不看她,淡淡的,“我出發的早,自是和杜貴人時間不一。”
“姐姐這是嫌棄妹妹了?妹妹肚子裡懷了皇兒,慢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姐姐……“說着用帕子抹了抹眼淚,狀似傷心,說不下去似的。
“呦,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哭起來了?“赫連靈雨坐在對面,裝作不經意的說道。
這一聲把衆人的目光皆吸引到了這杜家姐妹身上。
杜婉如掉了兩滴淚,“無事,不過是風大吹了眼睛,勞煩衆位姐姐關心。“
杜婉兮抿了抿脣,臉色羞紅,不發一言。
其餘人皆看不慣杜婉如這副惺惺作態,美人梨花一枝春帶雨,那也得有男人欣賞纔是,女人對這些手段早就心知肚明,自己可以這麼做,看着別人做便是覺得噁心不已。
“那杜妹妹可得好好揉揉眼睛,肚子裡還懷有皇子呢,多加註意些,傷了孩子畢竟不好,”淑妃一貫是個不嫌事大的,閒閒出聲。
杜婉如反常的未見生氣,反而笑了笑,“淑妃姐姐說的是,妹妹謹記。”
淑妃一拳打在棉花上,頓覺沒意思,也不接話。
衆人在此聊完首飾聊衣服,譬如皇上前些日子賞了寧順儀一隻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又賞了安良娣幾匹廣綾料子,一陣明朝暗諷之後,話題漸漸轉到蘇靜翕的身上。
“嬪妾聽說,皇上昨日去重華宮,將今年新上貢的毛峰皆賞給了舒姐姐,皇上對舒姐姐果真是寵愛非常呢,“湘婕妤放下茶杯,羨慕的說道。
“是啊,臣妾宮裡竟是連毛峰的影子都沒見着,好在臣妾亦不愛茶,這茶啊,再好,臣妾喝着都像是一個味道一般,”賢妃亦跟着說道。
舒貴妃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湘婕妤見她不說話,心中憤恨,繼續說道,“皇上昨晚似乎去的是珍妹妹那裡吧,嬪妾今早聽着紫竹說,還以爲是聽岔了呢。”
這句話已經挑撥的很明顯了。
“是啊,嬪妾以爲皇上會去舒姐姐的重華宮或是回乾清宮呢,倒不成想……”祺小儀適時的說道。
這句話已經說的非常非常明顯了。
只兩位正主,一個就那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們幾人,另一個就那麼端着茶杯閒閒撥動茶盞,皆是靜默不語。
“好了,皇上的行蹤豈是爾等可以置喙的,”皇后淡淡的說了一句,隨即指着擺放在面前的那幾盆水仙,“衆位妹妹賞賞花吧。”
祺小儀勾了勾嘴角,“嬪妾聽說昨日個皇上還着人給珍妹妹送了一盆水仙呢,太后娘娘還說那盆花可是稀奇品種,今年只得了一盆呢,她老人家竟是看都未看一眼。”
這句話便是在暗示蘇靜翕不敬太后,同時也是得盡皇上的寵愛。
“是啊,珍妹妹今日竟然也不拿出來,與衆位妹妹瞧瞧,獨樂了不如衆樂樂,珍妹妹也不該私藏纔是,”湘婕妤笑着出聲。
皇后臉色已是十分不好,昨日皇上派蘇順閒送花,她得知消息後摔了一套上好的杯子,皇上這是在打她的臉啊,好不容易今日裝作無事的舉辦宴席,卻不成想她們幾人偏偏要提起。
不過比起那幾個拈酸吃醋的人來說,她顯然更恨的是這個“罪魁禍首”。
蘇靜翕心裡長嘆一聲,皇后的眼神即使她不擡頭看亦是可以感受到的,面上露出惶恐,“是嬪妾的不是,皇上賞賜,嬪妾不敢隨意做主,只能把它好好的放在醉雲塢,着人好好侍弄便是。”
皇上的賞賜,不論是後宮妃嬪還是朝中大臣,內務府皆會登記造冊,除非是金銀,其餘的皆需放置在家中好生保管,保管不利是罪,不僅不允許轉贈他人,更不允許典當交易,否則乃是不敬皇族,誅九族的大罪。
“嬪妾昨日聽皇上說起,似乎紫宸殿還有好幾盆呢,比嬪妾的那盆更爲稀奇,價值亦更高,只衆位姐姐喜歡,不若去求求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