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直至出來也沒有想通主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提到他的家人,也絲毫沒有威脅之意,至於主子說的芸香之事,似乎言語間是肯定了?
外面正好蘇順閒進來,“蘇公公安好。”
蘇順閒揚了揚拂塵,“你站在這門口做什麼?還不去通報一聲。”
蘇順閒是知道小福子的真正身份的,皇上幾乎在每個宮裡都至少安排了一個人,有時來往於紫宸殿和乾清宮,他不免撞到過許多回,不過這些,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吐露半句的。
小福子應了聲,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連忙走進去。
“給珍嬪請安,”蘇順閒行了個禮。
蘇靜翕笑了笑,“蘇公公快快請起,本嬪還沒有謝過蘇公公呢,本嬪是託了蘇公公的福氣。”
蘇順閒連忙擺手,“不敢不敢,珍主子折煞奴才了。”
蘇靜翕使了個眼色,“哪裡話,本嬪可是一早就備下謝禮,還望蘇公公不要嫌棄。”
聽瑤遞上一個荷包,蘇順閒這次卻是不敢收了,“珍主子,這……”
“蘇公公放心,本嬪做事自是有理由的,公公收下就好。”
用一個顯而易見的錯誤去掩蓋自己的真正目的,旁人只會覺得她傻,可是扮豬吃老虎,不就是這麼來的麼?
蘇順閒稍一猶豫就收下了,左右皇上都會知道的,“珍主子,皇上宣你紫宸殿伴駕。”
蘇靜翕笑意更甚,“勞蘇公公稍等一會,本嬪還需換件衣服。”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紫宸殿
“嬪妾參見皇上。”
宗政瑾在站在桌案旁,“過來。”
蘇靜翕起身走到他身邊,“皇上在畫畫啊?”
宗政瑾專注於畫上,沒有回答她。
蘇靜翕也不惱,充分發揮了她淋漓盡致的自來熟,“皇上,你畫的真好看。”
“……”
“這個也好看,這是梅花嗎?”
“……”
“皇上,你的字也寫的好看。”
“……”
“皇上,你……”
“你閉嘴!”
宗政瑾被她干擾的根本無心專注於面前的畫上,忍無可忍,只好輕啓薄脣,冷冷的吐出幾個字。
等他畫完,已經是小半柱香過後了,正滿意於自己的畫作,轉頭便見她也正專注於欣賞面前的那幅冬梅圖,眼裡是讚歎不錯,只是臉上滿是委屈,小嘴也微微堵着,顯然很不滿。
宗政瑾咳了一聲,見她愣愣的回頭看他,轉移話題,“朕教你畫畫。”
“真的?皇上真的是金口玉言,沒有騙嬪妾,“蘇靜翕臉上的興奮顯而易見,樂樂的拍着馬屁。
宗政瑾不着痕跡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想畫什麼?”想了想,“先畫簡單的吧。”
“畫花好不好?木芙蓉好不好?”蘇靜翕指着擺在窗臺的一盆木芙蓉說道。
宗政瑾見她語氣裡含着幾分不可見的撒嬌,軟軟糯糯的,讓他的心突然柔了一片,“好。”
蘇順閒站在殿門口,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地板上倒映出相擁在一起的兩個小人,皇上剛毅分明的臉廓上幾不可見的柔和,冷清的眼眸更是微微含着幾分寵溺,可能這個樣子皇上自己也沒有發現吧。
輕輕合上殿門,轉身站在外面,決定誰來都不能打擾。
“你先畫花瓣,這樣……”
“不要,我要畫這個……”葉子纔好畫。
“先畫花瓣,你這樣才能把握住整幅畫的……”
“不要嘛,我就想先畫這個,好不好?”葉子幾筆就可以畫好,也不用怎麼潤色。
“……”
“好不好看?”
“……”
“朕握着你的手畫,”宗政瑾摸了摸鼻子,果斷決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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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翕也沒作多想,點了點頭,“好啊。”
好不容易一幅畫畫完,先不說地上扔了多少張試筆之作,單單是面前的這幅,在宗政瑾的控制之下,總算是不太糟糕,起碼在宗政瑾看來,勉強可以入眼。
蘇靜翕倒不覺得,她就是俗人一個,也欣賞不來古人畫中蘊含的那些什麼意境,深藏的精神,只是看着覺得好看,就夠了。
“皇上,好不好看?嬪妾覺得真好看。”
宗政瑾見她一雙似月彎黛微微斂起,無可挑剔的五官,梨渦淺淺,笑意靨靨,一副求誇讚求表揚的模樣,忽然就不忍心打擊她,“你說好看就好看。”
詞語竟然貧乏的只能用“好看”二字來形容了。
“可是我想要皇上說啊,”蘇靜翕眨了眨眼睛,注視着她。
宗政瑾有些無奈,“嗯,好看。”
“皇上一言九鼎,說好看那就是好看,可不許反悔哦,“蘇靜翕立馬道,說完似乎又害怕他反悔似的,”皇上,這幅畫送給我好不好?”
“你的規矩都哪去了?”宗政瑾敲了敲她的頭,惹來她的痛呼出聲。
“那這幅畫皇上可不可以送給嬪妾?”改個稱呼就好了。
宗政瑾撫額,他的話的意思明明是她身爲妃嬪,竟敢向他討要東西。
“隨便你吧。”
得了想要的東西,蘇靜翕表示很歡樂,連在她身邊的宗政瑾也被感染了幾分,眉梢上也含了幾分笑意。
“皇上,孟大人求見,”蘇順閒站在殿門口,對裡面高聲說道。
蘇靜翕聞言走開了一步,掙脫了他的懷抱,“嬪妾先告退了。”
“先去內室,”宗政瑾懷裡突然空空的,有些不適應。
蘇靜翕應了聲,本以爲她會讓她先回去的,這是準備留她在這裡過夜的意思?
“微臣參見皇上,”地上早在孟聞天進來之前重新收拾乾淨了,所以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宗政瑾坐在龍椅上,“你來作甚?”
孟聞天慢慢起身,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皇上也不讓人上杯茶?微臣可是聽說皇上這裡有上好的碧螺春呢。”
宗政瑾冷哼了一聲,“朕不是讓你去江南了麼?怎麼還不動身?”
孟聞天也不急,“皇上只說讓微臣儘快去,又沒說什麼具體的日子,皇上可別惱,微臣這不是來向皇上辭行了麼?”
“要滾就快點滾。”
孟聞天搖開手裡的摺扇,上好的潑墨畫隱約可見,“微臣此次前往江南,早就傳聞那裡自古出美女,皇上可要微臣幫你物色一二?“
宗政瑾放下茶盞,“哼,愛卿說起來也確實年紀太大了,等你這次從江南迴來,朕就幫你賜婚,也省得孟夫人成日裡擔憂。”
“別別別,皇上,微臣年紀還小,皇上還是……”
“朕都有孩子了,你不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二人年紀相當,孟聞天到這個年紀竟然沒有娶親,早就成了楚周國的一大”笑話”。
“就這次,要是你從江南迴來,你還沒有給朕一個人選,朕就自己隨便給你挑一個。”
“皇上,你就饒了微臣吧,你想辦的事微臣一定幫你辦好,”你就別成日婆婆媽媽的惦記我的婚事了。
宗政瑾見他那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魚與熊掌,朕都要。”
“皇上,其實此次前來,微臣是有要事要稟告,”還是說正事要緊。
宗政瑾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什麼事?”
孟聞天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展開遞給他,靜待他的反應。
不須臾,艴然不悅,滔天的怒火在那雙漂亮深邃的丹鳳眼裡聚集,轉瞬即逝,臉上只見剛毅,竟是俊眉都未皺,整個人平靜的可怕。
孟聞天與他從小相伴長大,自是知道他越是生氣人就越平靜,此刻,只怕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這些人怎敢如此對待朕的母妃?”
語氣平平,孟聞天卻絲毫不敢放鬆,更不敢說一句話,皇家骯髒事情很多,再如何都輪不到其他人來置喙。
他可以和皇上不守規矩,但卻不能觸及皇上的底線。
“朕要讓他們生不如死,”宗政瑾揉碎了手裡的紙張,“先留着他們的命,朕要讓他們親眼看着親人離去,他們卻無能爲力。”
“皇上,他們做得出這樣的事,應該也不會有多在意自己的親人吧?”那羣人,畜生不如,人性炎涼。
“畜生……反正這個仇朕一定會報,你先去江南找證據吧。”
“微臣定當不辱使命,微臣告退。”
宗政瑾站在這裡良久,任他如今位列九五之尊,天下的主宰,可是他卻連自己的母妃都救不了,反而讓母妃爲了他棄了性命。
…………
“瑾兒乖,母妃幫你做了一件新衣,試試好不好?”
“瑾兒,母妃做了栗子糕,要不要嚐嚐?”
“瑾兒,外面涼,記得多穿點衣服。”
“……”
許多話,他都已經忘了,模模糊糊,在夢裡偶爾纔會想起,三歲的時候,母妃病逝,之後就被抱去了當時還是賢妃的太后身邊。
他年紀小,不懂事,整天會想要去找自己的那個溫柔的母妃,可是平日裡經常來陪他玩的父皇不理他,現在這個成日裡要自己喊母妃的人也不理他,身邊的麼麼對他越來越差,其他的兄弟經常奚落欺負他。
沒有人在意,沒有人陪伴,沒有人給他做新衣,沒有人幫他做好吃的糕點,晚上做惡夢了更沒有會來哄他。
慢慢的,他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