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是不是崴着了?先給朕看看,”宗政瑾單手抱着她,另一隻手往下去擡起她的腳,“是哪一隻?”
蘇靜翕指了指左邊,“這個,”見他幫她脫去繡鞋,連忙按住他的手,“臣妾自己來。”
宗政瑾輕笑了一聲,“無事,朕都不知道幫你脫過多少次衣裳了,也不差這羅襪。”
若是平時,他如此說,蘇靜翕定然會與他調笑兩句,可是今日,她卻沒有心思,任由他的動作。
宗政瑾也發覺了她的異常,但是嘴脣蠕動,終究未說什麼。
皮膚白皙如往,只在腳踝處紅了半寸有餘,些微紅腫,也不用手去觸碰,把頭轉回來,“疼不疼?”
“疼,”蘇靜翕撇了撇嘴,回答道。
宗政瑾嘆了口氣,擡手爲她撫平皺起的眉頭,“忍着。”
蘇靜翕本以爲他會說出什麼話來安慰她,可是等了許久,卻只等來兩個字,不由的嘀咕,“小氣。”
“你說什麼?”宗政瑾自是聽清了她仿若囈語,挑了挑眉,說道。
“臣妾說好啊,”蘇靜翕露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齒般的猙獰,“忍着。”
宗政瑾被她逗笑,把她摟緊,聞着她發間的清香,“讓太醫進來吧。”
張太醫在外面等候許久,聞言連忙微微弓着身子,往裡面走去,不敢擡頭四處打量,只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腳尖。
幾個時辰以前,他還來了此處,不過與此時的心情卻完全不一樣。
果然主子心情好了,寒氣也沒有,他的壓力也減輕不少。
認真的把着脈,不須臾,退開幾步,“回皇上,珍修容只不過是崴了腳,其他的卻無大礙,胎兒亦很安穩,至於這腳,也不是十分嚴重,只需把淤血推開,關節活動開便可。”
宗政瑾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可還有其他的法子?”
把淤血推開,想必也知道很疼痛,他隱約記起,之前她初入宮不久,不知道因爲何事,弄得膝蓋上受了傷,也是要將淤血推開,她疼得直掉眼淚。
現在,他已經記不得到底是因爲何事,卻對當時她隱忍的落淚記得十分清楚。
以至於,讓他幾乎沒有猶豫便知道,其實自己是不想見到第二次的。
張太醫點點頭,“回皇上,珍修容娘娘的腳傷並不嚴重,若是不將淤血推開,也可以利用銀針刺通穴道,然後用藥材相敷……”
“好了,就用這個法子吧,”宗政瑾不等他說完,直接道。
摸了摸旁邊人的腦袋,“不會很疼的,”似乎又怕她不信,鄭重的點了點頭,“朕保證。”
蘇靜翕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也跟着點了點頭,“好。”
旁邊的張太醫被他們二人的樣子弄得十分汗顏,只不過是崴了腳,利用銀針刺通穴道罷了,根本不會有多少疼痛之感。
果真如宗政瑾所言,確實不太疼痛,她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感覺。
簡單的沐浴過後,上了一些藥,蘇靜翕坐在榻上,等着他出來。
宗政瑾從浴房出來之時,一眼便瞧見她正託着腮坐在榻上,眼神迷離,一看便知,她的心思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在想什麼?”宗政瑾走到她旁邊坐下。
蘇靜翕回神,笑了笑,“在等皇上啊。”
現在想來,剛剛二人絲毫沒有提及之前所發生之事,雖然是因爲有其他事相絆,但是也未免有些刻意。
可是有些事,並不是不提起,便不會想起的。
若是事情不弄清楚,話不說明白,總是有個心結在,長此以往,二人也定然會有隔閡。
這些都不是她願意見到的。
而且,比如現在,話未說清楚,她心裡始終有些不安,擔憂萬一有一日他再度提起,難道她還真的要把聽瑤給了他麼?“
宗政瑾的笑容陡然間消失,他自知她有心事,想來她心中之事,並未真的放下,眼眸閃了閃,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你有話要與朕說。”
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肯定的語氣。
蘇靜翕在驚歎他的敏感之時,也不由的在心裡嘆了口氣,本來打算等過幾日尋個好的時機,再把此事攤開講清楚。
但既然他現在提出來了,那便賭一次吧。
“嗯,皇上想聽麼?”
宗政瑾面無表情,“你說。”
蘇靜翕在心裡整理了一番措辭,想了想,道,“皇上,聽瑤這輩子不會嫁人的,她會跟着臣妾一輩子。”
宗政瑾聞言有些皺眉,之前她便是因爲那個宮女不惜與他吵翻,現在再度提起,依舊是因爲那個宮女,自始至終,從來沒有想過他。
蘇靜翕能夠感受出他周身的氣壓越發的低,寒意越發的甚,她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麼辦纔好。
“所以呢?”宗政瑾摸了摸她的臉頰,聲音淡淡的。
蘇靜翕搖了搖頭,堅持道,“臣妾不會妥協。”
“好個不會妥協,”宗政瑾冷哼一聲,道。
蘇靜翕強忍着內心的害怕,也不想再把話藏着掖着了,索性由這一次決定生死吧。
“爲什麼你一定要我的宮女?爲什麼你不去找其他人,其他人都可以,就是我的宮女不行,”蘇靜翕強忍着淚水,“我不可以麼?爲什麼你不要我了?我一直都很乖,真的,很乖……”
宗政瑾越聽越莫名其妙,什麼叫一定要她的宮女,什麼叫不要她了。
外面聽瑤忍不住落淚,她早就隱隱猜測到,之前娘娘與皇上小吵,便是因爲她的緣故,這兩日她問了她好幾遍,確定她是真的不想嫁人。
她何德何能,能讓娘娘爲她做到這個地步。
蘇順閒緊緊的拉住她,嘴裡苦苦勸道,心裡卻也是止不住的嘆氣,先前珍修容娘娘便哭過一次,之後皇上柔聲相哄,他便知道會雨過天晴了。
豈知等到沐浴過後,怎麼二人又鬧起來了。
且原因似乎是聽瑤的緣故,這何其的匪夷所思,不可思議。
這其中定然是有誤會的,兩人都是執拗的性子,但願他們二人能說清楚。
裡間,宗政瑾拿起桌案上的繡帕,輕輕的幫她拭去緩緩落下的淚水,“朕什麼時候說過要你的宮女了?”
蘇靜翕繼續控訴,等了幾瞬,才反應過來,他到底說的是何事,一愣,怔怔道,“沒有說過麼?”
宗政瑾怒極反笑,嘆了口氣,“沒有。”
“那爲什麼我會這樣覺得?”蘇靜翕撇了撇嘴,難道真的是她理解錯誤?
宗政瑾冷笑,“你就是因爲這件事與朕不高興?”
蘇靜翕有些心虛,“當然不高興了。”
宗政瑾已經找到了癥結所在,也不急着與她算賬,先把話說在前頭,“朕不會要你的宮女,絕對不會。”
不過是一個宮女,在他眼裡,也算不上是多好的姿色,況且,若是要了她的宮女,那將她置於何地。
他怎麼會捨得讓她那般難堪。
“嗯,”蘇靜翕點點頭,這句話她聽得明白,自然聽出了他話裡的認真。
宗政瑾見她信任他,臉色這纔好看了些,“你爲何不與朕說清楚?”
“皇上根本就沒有給我機會解釋清楚。”
現在想來,當時應當是兩個人的心情都不太好,都不願意多解釋一句,只願相信自己理解的事實,卻忽略了事情的真相。
蘇靜翕越說越心虛,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我……”
宗政瑾搖了搖頭,“是朕不好,朕不該跟你急的。”
她本就懷有身孕,情緒反覆,易怒易煩,那日他卻根本沒有想起這一點來,只顧着自己的感受,是以才鬧成那個地步。
“那就是皇上不好,”蘇靜翕輕笑,順着說道。
宗政瑾甚少會爲自己的過錯道歉,最多反思一番便放在心裡,更不會有人緊抓着他的話,趁機將過錯推到他的頭上,本該生氣的,但是卻在觸及她的那雙通紅的眼睛之時,如何都氣不起來。
“你倒是會順杆爬,”宗政瑾勾起食指,颳了刮她的鼻子。
蘇靜翕想起以前他也說過這樣的話,然後她回了一句什麼,好像是“那也是皇上給的杆子夠長”。
宗政瑾見她傻笑,有些不解,挑了挑眉,無聲的問詢。
“臣妾想起了以前,似乎皇上也說過這樣的話,”蘇靜翕實話實說。
宗政瑾仔細想了想,卻記不得太清,似乎有這樣的對話,但是卻又記不清具體的事情,“你還是沒有變。”
所以他纔會說出相同的話。
但是也幸好,她沒有變,即使已經過了一年有餘,她也一如當初,絲毫未變。
一年, 兩年,十年,三十年,一輩子,希望她能夠繼續保持。
“皇上也未變啊,”蘇靜翕摸着他的臉頰,“皇上還是一如當初那般英俊,在我心裡,皇上還是如當初那般好看。”
宗政瑾被她逗笑,他的未變與她的未變卻不是同一種,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真是個小無賴。”
“那也是皇上的,”蘇靜翕抱着他的脖子,索性無賴到底。
宗政瑾嗤笑一聲,“小無賴,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