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斐格一聲痛呼,姜羽生心神才被拉了回來,眼睛瞬間也恢復如初。
姜羽生看着斐格白皙脖頸上的兩個黑點,心內瞬間反應過來,囁嚅兩下,卻無論如何亦未說出道歉之語。
斐格不明所以,只當姜羽生經歷奇特境遇後有些反常,內心倒也未生出埋怨之意。
姜羽生心中悲傷,雖此般結局亦是不得已而造成,但終究還是入了魔,於是坦白告訴了斐格。
斐格睜大雙眼不敢置信,看着姜羽生內疚的臉色,忽而笑了起來,道:“師父,弄點吃的吧,就算入魔也比餓死好一些。”
姜羽生愣愣看着這個女徒弟,嘆息一聲,從環帶中取出幾個硬餅來,斐格可能是餓壞了,倒也沒怎麼挑剔,拿過來便啃了起來,一副好養活的樣子。
姜羽生花了兩個月終於適應了這一副新的軀體,這副軀體和以前的自己相比自然變化極大,肉體的強度、神經脈絡、骨骼血管等等都提高了不止一個層次,雖比不上前世春潮劍大成之水準,卻已經八九不離十,整個神風恐怕亦挑不出幾個可以媲美,又加上吸收了黑魔珠的功效,內力自然極爲滂沱,總體看來竟是比吸取黑魔珠之前提升了兩倍有餘。
若是如今再戰閆遷悟與溫士璣之流,恐怕百丈之外一箭便能殺死。
但這一副身體裡面隱藏着的巨大隱患讓姜羽生提心吊膽,心臟的左下部有一塊黑色的陰影,若一不小心擴散出來,姜羽生便會化身爲魔。
姜羽生用了兩個月才基本掌握了控制和掩藏之法,好在這兩個月中並未再對斐格做出不好之事。
但姜羽生的內疚依舊很強烈,因爲第一次魔化的自己就在斐格脖頸處留下的兩個牙印依舊沒有消失,這便說明魔毒已經進入了斐格身體之中,雖然魔毒不多,但每當陰天下雨之時斐格顫抖寒冷的身體卻讓姜羽生更加內疚。
尤其是念力探查斐格身體之後,姜羽生更是悲痛,斐格身體純淨,魔毒便更容易生存,姜羽生自知無法將斐格體內魔毒驅逐,即便魔毒有限,但接下來斐格恐怕會很難過。
此時天已經慢慢開始冷了,荒草原的雨季已經到了尾聲,地面上的草已經露出枯黃之色,姜羽生內心更加着急起來。
斐格這兩個月裡對姜羽生說得最多的一段話便是:“羽生小師父,莫要內疚!若不是你,恐怕我便早死了,指不定如今在荒原犀或哪一隻鷹鷲腹中,如此想來自然不能怨你,我只是身有一絲魔毒,而你爲救我竟被魔化,我該內疚纔對。”
姜羽生只苦澀一笑。
斐格又道:“然而此亦不算完全禍事,師父功力勝過之前良多,若非如此恐怕你誅殺荒魔亦沒有如今這般簡單。”
姜羽生道:“你莫要安慰於我,此番情勢我心中比你看得清楚一些。”
斐格道:“既然荒魔已除,師父接下來準備去往哪裡?”
姜羽生若非爲了適應體內新情況亦不會在荒草原耽擱兩月之久,本來欲往魔獄救刀屠夫的計劃如今由於出現的新情況,竟有些猶豫了。
斐格彷彿看出什麼,問:“師父此前計劃是否有變?因師父心內魔毒還是因帶着我不便?”
姜羽生看着斐格靈動雙眼,道:“我本欲行極難之事,帶你確實不便,你可知魔族魔都?”
斐格驚訝問:“師父莫不是要去那裡?”
姜羽生:“是!即便連我都需先學會隱藏人族氣息,若是做不到,恐怕剛踏上魔域便身死,更莫提進入魔都。而你若隨我前去,必定凶多吉少。”
斐格皺眉道:“我不願你去,能否不去?”
姜羽生不願拒絕斐格,但心中救人執念又無法放下,道:“若此前隨着你出生入死之兄弟被困,你能袖手不顧嗎?”
斐格:“我沒有此種經歷,這世上除了我親兄,對我最好之人便是師父,若是你與哥哥被困魔都,我定無法不顧,便是舍了命亦要救的。”
“這便對了。”
斐格睜大眼睛:“羽生師父,這便是兄弟情誼嗎?”
“是,這便是兄弟情誼!”
斐格想了想,又道:“那你便去吧,我不拖後腿便是,你我尋一個安全之地,我便等你回來。”
姜羽生點點頭。
荒草原一路往西更是一個人影都見不到,路上的兇獸如今已然不算什麼障礙。
荒草原與紅沼澤之間有一個大城叫做延平城,延平城作爲去往紅沼澤的必經之地亦是姜羽生二人必須要去之地。
延平城地處盆地之中,四季如春,若姜羽生去魔域時間必定短不了,斐格恰好可以躲過嚴冬之時體內魔毒的侵害。
延平城作爲魔族當年入侵神風大陸第一個遭受戰火的大城,當年血流成河,一片人間煉獄,這裡自然也是當年春潮劍戰鬥過的地方。
似乎是想起當年之事,心中有些壓抑,斐格卻依舊活潑靈動,似乎是聞到了牛肉麪的香味,用力吸着鼻子隨着氣味尋找。
終於吃上了一口人間之味,斐格心滿意足摸摸自己肚子,看着姜羽生面前已然空了的8個大碗,斐格問:“厲害之人都如此能吃嗎?”
姜羽生招手又要了一碗,埋頭又吃亦不回話。
斐格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那日你我被鷹鷲圍困,我昏迷之前記得你說你來人世間二次走了一遭,又說神風你都守護得了何況你我此時腳下這幾尺之地,此爲何意?”
姜羽生夾起麪條的筷子一停,嘆息一聲,道:“情急之下所說胡話,你莫奇怪!”
“便是當時如此情景所說方是最真最切之言,師父唬不住我,師父是二次爲人?前世守護過神風大陸?”
姜羽生心中變得有些緊張,這個秘密算是如今自己最大的一個秘密,直接關係到往後復仇之路,此時被眼前的女子詢問,一時間想不到如何回答。
雖然斐格完全值得信任,但姜羽生依舊不想告訴她。
“你知道得太多了……”
斐格竟又哈哈一笑,說:“師父莫不是要將我滅口?”
姜羽生問:“爲何這兩個多月你沒問此事,反而如今才問?”
斐格眼色一暗,低頭道:“我擔憂師父一去便不回來了,此事說出來雖有些不吉,但我內心憂慮卻終究掩藏不住。且荒草原皆是因我而平添許多麻煩,我亦怕師父將我放置此地不再來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