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小結巴歪着腦袋,將平底鍋託到與眼睛平齊的位置,好奇打量着,語氣不太確定。
她扎着小辮子,臉上紅撲撲的,稚嫩正在遠去還留着背影,如清晨迎着朝陽舒展開身段一般,正在蓬勃而出的美麗。
時光好像在小結巴身上凝固,依然是那個白日門城外白沙灘前的清晨,她揮舞着平底鍋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
大黑一張狗臉驚喜凝固,耷拉下來,不太確定是點頭還是搖頭好。
小結巴眨了眨眼睛,眼波流轉,又問:“葉蕭養的?”大黑先是詫異,她怎麼知道的?隨即整隻狗都不好了,索性放開尊嚴,什麼神獸不神獸就不提了,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沒錯,就是狗,葉蕭養的。
與此同時,大黑抽着鼻子,一狗臉的恍然。
……怪不得這味兒熟呢,偶還琢磨着是誰,在哪裡聞過呢,汪。
大黑熱淚盈眶,有一種終於得救了,不會因爲誤事回頭讓葉蕭跟迪迪兩吃貨給燉了的狂喜。
這是將功補過有木有?
託神獸身體之服,又兼當狗那些年的經驗,當初在葉蕭身邊聞過召喚神獸鐵卷,那上面有一股很清新很清新的,獨屬於少女無比純淨的味道。
這回隔着遠遠地,還有海風的腥味干擾,大黑還是將它清楚地分辨出來,並抓住救命稻草般遊了過來。
果然,找到了她!
小結巴繼續歪着頭,自言自語:“我讓好多見過葉蕭哥哥的人把他畫下來,好久好久沒看到他了,我怕不知道他變成什麼樣子?”“好多畫裡面都有你,就蹲在葉蕭哥哥的肩膀上。”小結巴說着說着,神情沉靜下來,竟是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威嚴,道:“你是葉蕭哥哥派來的嗎?他知道我……我在這……這裡……”大黑頓時就有了拿小爪子捂眼睛的衝動。
天可憐見,剛纔還好好的,不是呆萌就是威嚴的,怎麼一提到葉蕭,這就結巴上了?
大黑整天跟着葉蕭,多少次他碎碎念那個從小跟他說話就結結巴巴的少女,算是認識的。
可這還是它第一次切身體會到。
小結巴將平底鍋拿得更近了一點,吐氣噴在大黑身上,暖暖的,潤潤的。
“不,他不會知道的。”小結巴翹起來的嘴角又垮了下去,“葉蕭哥哥是讓你來找他們的嗎?”這個“他們”二字出口,小結巴眼睛裡不由得帶出煞氣來,瞪視向着大黑順着暗流漂過來的方向。
莫名地,大黑渾身雞皮疙瘩,連血都不流了,給嚇的。
不知什麼時候,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昔日在白日門城拿着平底鍋追得無賴少年們雞飛狗跳的少女,已經有了威嚴。
“汪~”“汪汪汪~~”大黑虛弱地叫喚着,一着急就用上了本族語言,手舞足蹈地想要表達它是怎麼被葉蕭派遣出來,又是如何意外地撞暈在了敵船水線處,再順流漂了過來。
它還想說葉蕭現在還在海門城裡,正準備以身犯險,想辦法教訓那些海賊,讓他們知道就算是海門城燒成了火炬,也還有人會站出來阻止他們……可是……可是……大黑第一次發現做狗實在是不好,這麼複雜的內容,換成了狗語不過是一連竄的“汪汪汪”,完全說不明白。
它頹然地放棄,很是懊悔沒有在耳朵眼裡塞一張諦聽符帶過來。
至於除了葉蕭,以及不知死活與蹤影的孫大娘外,還有沒有人能驅動諦聽符它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正當大黑整個狗生都昏暗了下來,覺得生無可戀的時候,耳中傳來小結巴陡然嚴肅起來的聲音:“你是說葉蕭哥哥讓你探查海賊大部的情況?”“他還要留下來狙擊海賊們?”“完了,完了,怎……怎麼辦?”小結巴霍地一下站起來,揮舞着平底鍋,着急得直跺腳。
她一着急就忘了平底鍋上跟平日裡託着煎蛋一樣,還託着一隻大黑呢。
呼呼地風聲,嚇得大黑四肢並用,才勉強沒有給再甩回去海里面。
小結巴全無負罪心裡地拎着大黑的頂瓜皮提起來,湊到眼前,看着大黑翻着白眼的眼睛,很認真地問道:“是這樣嗎?”大黑驚詫地瞪大了眼睛,連“汪汪汪”都給忘記了,腦子裡全是一個個問號在跳舞,弄不明白她是怎麼聽懂的?
這麼複雜的狗語,不上諦聽符,不用心血相連,葉蕭都聽不明白。
小結巴誤解了大黑的震驚,上下打量了一眼,以爲它是因爲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連忙伸手進懷裡一陣掏摸,取出了一個荷包來。
荷包不大,但很舊了,不像女子所用,倒像是男人用的。
上面用粗獷大氣的風格,繡着山與海,一個道士的背影。
小結巴從裡面掏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紅色藥丸,掛起平底鍋,託在白嫩掌心託到嘴邊,對着紅色藥丸吹了一口氣。
“呼~~”她一口氣吹過去,紅色藥丸飛散出一團團紅色的霧氣,撲在了大黑身上,將它周身上下包裹,不住地沁入進去。
“嗚嗚~”大黑舒服得“汪汪汪”都不會了,直呻吟。
激射了一路的血止住了,撕裂的肌肉在彌補,那些紅色霧氣就像是專門針對它的傷勢而存在,效果好得出奇。
一口長氣吹完,小結巴掌心的紅色藥丸消失得乾乾淨淨,大黑睜開眼睛,一張狗臉上滿滿的慾求不滿。
小結巴無視了它的渴求,將荷包小心地放了回去,道:“這是我外公的,說是當初給他養的猴子當零嘴的,沒有了呢。”零嘴……零嘴……零嘴……大黑一震,再震,心裡面一聲悲嘯,滿是對狗生不公的控訴。
講道理,大家都是給人當神獸的,待遇怎麼能差這麼多?
大黑滿腹幽怨得跟小媳婦有得一拼,小結巴則已經站了起來,小辮子甩動着,利落得好像猛地做了什麼決定?
“小狗,你回去,跟葉蕭哥哥說,堅持住,我馬上就來了。”小結巴將大黑重新放在平底鍋上,然後用力一揮。
大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了,便噗通一聲遠遠地掉進了水裡。
“只能……這樣了……”“媽媽說得對,該是我的責任,逃,是逃不掉的。”小結巴掉頭而去,不再是風風火火模樣,一步一步,挺直着身子,昂着頭,唯一不和諧的就是她爲什麼用一條胳膊在眼前抹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