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葉蕭、迪迪等人圍成一圈子,中間是大黑無辜地睜着大眼睛。
它嘴巴里面叼着張紙,紙張筆挺,朝上的那面彩繪着是海門大潮的壯闊景象。
葉蕭蹲下去,從大黑嘴巴里面把紙拽了出來,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它的腦袋,教訓道:“外面人給你的是吧?別人給你什麼都往回叼,下毒怎麼辦?”大黑翻了翻白眼,很想說“偶假假也是一是一頭神獸誒,下毒?”到口化作“汪汪汪”叫聲,包括葉蕭在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它身上了。
“真漂亮。”迪迪嘖嘖讚歎,大腦袋晃着湊過來。
“嗯。”葉蕭點頭表示贊同,是挺漂亮的,這紙張硬挺,一面彩繪着海門大潮景象,有明月出於海面。
另外一面,則是水墨畫了一座架在水上的閘門。
這道門他們第一次進海門城時候都看到了,叫做“水門”來着,橫跨大河,是海門城最後一道防護。
水門之內,便是兩岸民居,一城繁榮。
平日裡也就罷了,在海門大潮時候,水門上就是最好的觀潮地點。
葉蕭這麼積極地想要把鐵沱弄醒過來,私心裡也有幾分是想假公濟私,藉着他的職權混到水門上觀潮來着。
“哥。”迪迪忽然叫道:“上面還有字。”葉蕭當然看到上面有字了,不僅看到,他還看了好幾遍了。
在水墨畫的水門下面,有兩行清秀又有力的字跡:“海上升明月,水門共觀潮。”葉蕭摸着下巴,水門帖子被雪舞她們拿過去傳閱了一圈子,又回到了他手上。
“道士哥哥,這是請帖?”昭昭撲閃着大眼睛問,雪舞在旁邊接口道:“應該是那個比奇貴女的手筆。”“嗯,沒跑兒。”葉蕭用手指頭在請帖上面的“明月”兩字上彈了彈。雖然沒有署名,但在邀請的話裡面內嵌了“明月”兩個字,這不是再清楚沒有了嗎?
“哥,俺們去不去?”迪迪眼巴巴地問着,憨貨藏不住事,臉上就寫着“想去”兩個字。
“去,幹嘛不去。”葉蕭隨手就將請帖往懷裡揣,管他後面有沒有鉤,別人什麼目的,香餌吞了再說。
迪迪大喜,指着鐵沱叔侄的房間道:“鐵兄弟好像也快醒了,到時一起帶上,要是那些人不讓進,還可以讓鐵兄弟帶俺們進去。”鐵蛋興許是年紀小,更加承受不住藥力,到現在還沒有要醒的跡象。
鐵沱自從枕頭邊上放上了葉蕭秘製的臭魚丸後,昏迷得愈發不安穩了,說說夢話,煩躁翻身,跟在夢裡面魘着了一樣,眼看是要醒了。
迪迪對即將到來的大家夥兒一起觀潮期待不已,說着說着就興奮了起來,滿院子繞圈,一不留神還差點把大黑給踩了。
“還有巴圖大叔,族裡來訊了,說巴圖大叔這兩天就到,到時一起帶上。”迪迪興高采烈,葉蕭想跟着樂呵,扯了扯嘴角,愣是沒有能扯出笑容來。
他心裡面沉沉地,就好像壓着滿艙壓艙石的船,怎也開不快,背後卻有暴風雨在飛速地追來。
這段時間,在海門城遇到的所有人,經歷的所有事,如一波波浪潮,在葉蕭腦海裡再次涌來,一浪跟着一浪。
想到明天的海門大潮,葉蕭的手顫抖了一下,旋即握緊。
說不清楚是期待,是興奮,還是其他的什麼……次日的白天,分外漫長。
這一天,從清晨開始,漲潮的跡象就出現了,海門城中水位在不斷地上漲。
**部分,卻是在傍晚時候纔會到來。
趁着這場海門大潮來的人,差不多都是早早地出門,在人擠人中選得一個好位置,早早地等着。
爲了一個位置打破頭的事,在這一天裡沒少上演。
葉蕭他們仗着有請帖在手能上得水門,優哉遊哉地在家裡等到下午將過,黃昏堪堪伸出尾巴讓人抓住,才施施然地準備出門。
當然,他們這麼遲,也有幾分是想等鐵沱醒來。
“得,看來鐵沱兄弟是趕不上了。”“我們出發吧。”葉蕭一揮手,一行人加上一條狗,浩浩蕩蕩地就出了門。
街面上空無一人,好像平日裡到處都是人的海門城一下子給清空了一樣。
遠遠地,在能看到大潮的方向,卻有喧鬧聲不住地傳來,要把天都給掀翻給人看。
所謂萬人空巷,不過如此。
看到眼前情形,葉蕭他們愈發地期待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從不見一人,到放眼皆人,看後腦勺都要看吐了,腳背被踩腫了,肩膀被撞出了淤青……葉蕭他們在迪迪的蠻橫開路下,終於到了水門下頭。
那裡城防兵丁架着傢伙阻攔,免得一擁而上的人脈把水門都給擠得垮塌了。
好不容易擠出人羣,葉蕭從懷中掏出請帖遞過去,同時衝着城防兵丁中的一個白皙年輕人擠了擠眼睛。
那是小黑。
幾天過去,他多少從失去老黑的痛苦裡面解脫了出來,衝着葉蕭笑了笑。
迪迪完全沒有看到小黑的存在,眼巴巴地看着城防兵丁中的一個小頭目翻來覆去地檢查請帖,一顆心懸着,就怕不讓上去。
他這麼大塊頭,都在下面給擠怕了,這是觀潮,不是約好了來看後腦勺。
迪迪這純屬白擔心,很快那個小頭目一揮手,城防兵丁散開一條路放行了。
拾階而上,登上了水門。
站在高處,葉蕭等人不由得都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在水裡面憋氣半天,冒出頭來貪婪地呼吸一樣。
在下頭再呆着,就是沒被擠死,也得被憋死,汗臭、狐臭、口臭……各種臭味,薰死個人。
水門上頭已經有不少人倚靠着扶欄,三五成羣地閒聊着,十之八九都是一些本地權貴,或者有關係的人。
葉蕭他們一羣外來戶,自是誰也不認識,尋了個清靜地方自顧自地說着話。
“迪迪,你不是說巴圖大叔要來海門城嗎?人呢?”葉蕭沒話找話說地問道。
迪迪撓着頭,道:“俺也不知道,按說該到了,不過不怕,俺交代了族人,要是巴圖大叔到了就往這領。”“嗯。”葉蕭應了一聲,雙手扶欄,眺望向海面,莫名地覺得滲得慌,頓時就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正值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晚照染遍長空,殷紅如血,紅得讓人心慌。
最西邊,半輪大日墜入海中,大片大片地血紅染遍了海,又染過了河。
水天一色,紅成了一片。
血一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