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到了嗎?”葉蕭猛回頭,脫口而出。
話音未落,視線方轉,他都還沒有看清楚身邊人,破空厲嘯的聲音入耳,一柄車輪大斧狠狠地斬落,撕裂了空氣,重重地剁在了船舷上。
木屑飛濺,船舷上崩飛出去大塊的木頭,凹出了一個大坑,連斧刃都沒有能夠咬住。
一隻手背上長着黑毛的手壓在斧柄上,猛發力高舉斧頭,吼聲如雷:“血衣人!我巴圖誓報此仇!”車輪大斧的主人,吼叫聲的來處,正是捕鯨船首領,牛魔人:巴圖。
“吭哧吭哧”地,巴圖喘着粗氣,勉強壓下拔錨追趕海賊船的念頭,深呼吸了好久,才勉強在臉上擠出了笑容來,對葉蕭說道:“小兄弟莫怪,俺一口氣沒憋住。”巴圖揮了揮空着的那隻手,指着齊跟而斷的牛角,恨恨出聲:“俺這根角,就是讓血衣人賊廝鳥用鐵鉤子挖去的,他奶奶的,幸好了俺拼死保住了另外一隻,不然以後豈不是成了賤民?
別讓俺知道是誰砍斷的血衣人那隻手,俺非請他喝酒不可。喝完了再暴揍他一頓,打他個半身不遂,砍都砍了,幹嘛還留一根,忒不爽利。”巴圖明顯是牛魔人豪爽漢子的典範,不說話則已,一開腔打都打不住,奇妙的邏輯聽得葉蕭暈頭轉向,好懸沒有能理順。
在心裡面爲那位砍了血衣人一隻手的壯士默哀了一下,這招誰惹誰的就被預訂了一頓暴揍,葉蕭擠出笑容來,表示您老人家說得在理,就該這麼幹。
可憐迪迪那麼大塊頭,愣是被持着車輪大斧衝上來的巴圖給擠一邊兒去了,好不容易擠了回來,茫然地問道:“哥,你剛說看見啥?”葉蕭沉默了一下,緩緩搖頭:“沒,沒什麼。”已經,不用問了。
他剛剛是想問,迪迪他們是否看見了血衣人臨走時候舉起來那隻手?
葉蕭驚鴻一瞥下,似乎看到了寒光一閃,那不像是一隻手,倒更像是一柄鐵鉤,一柄在多少個日夜多少夢魘裡出現過的鐵鉤。
“還以爲是我先入爲主,看花了眼睛,現在嘛……”葉蕭目光落在巴圖的斷角處,眼皮低垂下來,一股殺意升騰而起。
“看來,還真的是你。”“看來,你還真是陰魂不散。”“看來,我還要再殺你一回!”葉蕭眼中精光迸射而出,恨意、殺意,有關於遺人村的回憶,一齊化作了從龍脊山脈上一瀉而下的洪水,沖刷出了兩個大字來:“王倬!”寧養賊子,不養癡兒下,真被養出來的大賊子:王倬!
現在的——血衣人。
葉蕭眼前浮現出先前所見的一幕幕,如烙印一般深深不可磨滅,隨着回想一幕幕地在回放,在定格,最後停在了王倬一身繃帶染血成血衣的一幕上。
“不知道當初火山爆發,王倬是怎麼活下來的,不過即便是活着,他也活得很不容易。”葉蕭看到剛剛那一幕,哪裡聯想不到王倬活下來所付出的代價,血衣繃帶下的身軀,想來怕是連一寸的好肉都沒有。
每換一次繃帶,全是一層繃帶一層血肉,一次次地在經歷着活剝皮的痛楚。
“那樣的痛苦下,重振旗鼓闖出血衣人大名,征戰在大海上,不讓靈狐族、牛魔族鋒芒,還能隱隱地佔到上風,還能恣意張狂地肆虐,大笑……”“即便是仇人,也讓人不得不欽佩。”一個個念頭閃過,在捕鯨船上,巴圖和迪迪面前,不過是一垂目,一擡頭的功夫。
葉蕭昂起頭來,雄心頓起,在心中對自己說,也是對王倬道:“王倬,既然你還能爬回來,那麼我們就再來過。”“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一念生,一念定,葉蕭反而將王倬放下了,臉上重新浮現出乾淨燦爛地笑容來。
他一擡頭,就發現情況不對,巴圖怎麼朝着身後不斷地招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越過巴圖雄壯如山的肩膀,可以有兩個身上還帶着傷的牛魔人一人抱着一個橡木桶就上來了。
看到這一幕,葉蕭心中頓時涌出了濃濃的不祥預感。
喂喂喂,地上還有人在搓血水呢,整個甲板還黏糊糊的,你們抱着疑似酒桶的東西上來幹嘛?還一抱抱倆?
那橡木桶叫一個大,把抱上來的牛魔人上半身擋得嚴嚴實實的,就在上頭勉強露出牛角尖尖,葉蕭踮起腳尖去看都看不到人臉。
“慢騰騰的,腿折了嗎?腿折了就給老子爬。”巴圖急吼吼地一腳踹飛一個,一人抱倆桶,“嘭”地就往葉蕭面前放。
橡木酒桶落地那一聲悶響,就跟砸在葉蕭心裡面一樣,震得肝兒顫。
他心裡不祥預感攀升到頂峰之際,巴圖從另外一個牛魔人手中接過了兩個臉盆,不,是酒碗,拿其中一個就往葉蕭懷裡面塞。
“果然……”葉蕭都來不及哀嚎,巴圖就單身拎起足足有半個他大的橡木桶,一巴掌拍掉塞子,黃澄澄的酒液傾注而下,滿了臉盆,不,是酒碗。
天地良心,葉蕭真覺得這是臉盤,雙手差點噴不過來,埋個臉進去能溺水的貨。
“這是發生什麼了?”他將求助的目光望向迪迪,這憨貨“噌”地一下就過來了,湊葉蕭耳邊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堆。
葉蕭聽明白了,敢情他因爲王倬事發呆那麼一小會兒,巴圖就自說自話地說他問清楚了情況,說葉蕭對他們有救命之恩,沒說的,好兄弟,一口悶。
要喝酒……要喝酒……要喝酒……葉蕭臉上苦出黃連來,勉強捧着臉盆,跟熱情豪邁一臉盆幹過來的巴圖碰了一下。
“咕嚕嚕~咕嚕嚕”,巴圖肚子鼓脹又憋下去,吞嚥聲裡,一臉盆全給幹了。
“好在,是果酒。”葉蕭按他們牛魔人的習俗,拿無名指沾了沾酒水,向着空中虛彈了三下,表示先敬了天、地,以及先祖,苦着臉把嘴湊到了臉盆邊上。
他唯一慶幸的是這是牛魔人自釀的果酒,以前老道士還灌他喝過,相對來說不怎麼烈,一般牛魔人每個都能喝下夠他洗澡的分量。
葉蕭一臉盆喝不到一半呢,眼角餘光看到巴圖興致勃勃地又開始滿第二碗了,一肚子吐槽啊:你這是哪是敬我啊,分明是自己饞酒了,一定是的吧?
艱難地喝完第一碗,葉蕭急中生智,連忙問道:“巴圖大叔,你們是怎麼跟血衣人打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