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迪迪急得滿臉通紅,虎鯊刀捏在手中嘎吱作響,好像刀柄都要捏碎了一般。
“沒有可是,馬上……”葉蕭目光落到虎鯊刀上,狠狠踹了迪迪一腳,手指陰宮大門,喝道:“去,拿着傢伙,把門給劈了,順便看看還有什麼能劈開當柴火燒的。”“還有你。”他霍地轉身,指着蘿蔔道:“去撿柴火,只要能燒的,全要。”“現在,馬上!”葉蕭厲喝聲中,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平日裡沒心沒肺的小道士形象隨風颳去,有一種不容反駁的威勢。
不由自主地,迪迪也好,蘿蔔也罷,掉頭按他所說的做,把一肚子邪火全發到了各種破壞上。
十幾個呼吸功夫,只夠遠方海上迷霧裡再傳來一聲“崩”的巨響,隱隱還有“咔嚓咔嚓”的木頭碾壓聲音,彷彿是兩艘船在接舷與擺脫接舷中碰撞在了一起。
同樣的時間,卻夠葉蕭指揮着兩個牛魔人,在沙灘上堆成了零零散散數十堆的柴火。
那些柴火併不多,有的只夠燃燒個一小會兒的,有的乾脆就是點起來能嗆死人的溼柴。
“夠了。”葉蕭表示很滿意,點了點頭,喊了一聲喝止了他們。
他很懷疑再不喊停,迪迪他們能把整片區域全給蒐羅空嘍,這點才嫩綠的小草都堆成了一堆跟柴火混在一起,就可以想見一二了。
有這麼片刻緩衝,積鬱在葉蕭胸口的一股氣,稍稍平復了下來。
他厭煩了一個個故鬼用各種方式想要爬回來,厭煩了攪和在這些疑雲裡面讓人不能呼吸,他現在就想一腳把所有東西踹開,快點結束,然後揚帆起航,往比奇城,或者更遠的盟重去。
葉蕭一直倒提着山海扇的手,到了這會兒,放鬆下來,總算不再是道袍都遮掩不住地顫抖。
先前一計乾坤一擲,喚來大風一鼓,效果是達到了預期,反噬回來卻也不好承受。
乾坤一擲:雷動九天之後,葉蕭就接受了遊某人的建議,少再用這種純粹單一符籙來施展乾坤一擲。
“幸好,我變強了。”葉蕭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體內道力的奔涌,手中山海扇切切實實的質感,一股氣從丹田升起充塞胸膛,直欲仰天長嘯。
不是鬱氣,而是:豪氣!
“迪迪,你看,我們看不到他們。”葉蕭從神龍道書中取出對應柴火堆數量的火符,夾在雙中間搓動着,淡淡紅光從指縫間宣泄出來,絲絲熱氣輻射而出。
他說話間擡頭挺胸,毫無疑問指的是爲迷霧掩蓋着的兩艘大船,以及船上正在發生着的一幕幕。
“嗯。”迪迪還在跟虎鯊刀的刀柄過不去,捏得可緊了,急得通紅的臉上盡是油汗,熱氣從腦袋上帶出白煙來。
“同樣的,他們也看不到我們。”“看不到我們是什麼人,有多少人?”葉蕭一邊說話,一邊並在一起的雙手一錯,數十道紅光迸發而出,帶出一道道火紅色的弧線,準確地落到了每一處柴火堆上。
“噌~噌噌噌~~~”一處處篝火燃起,零星錯落,將本就矇矇亮的海灘映照得纖毫畢現。
“現在,到你們選了。”葉蕭目光掠過遍及整個海面的碎木板,落在海上迷霧上,彷彿可以透過迷霧,一直看到那艘血紅色的海賊船一樣。
“既然沉了這麼多船,你們應該搶到了想要的東西吧?現在,在看不清楚形勢的情況下,還敢留下來跟我們拼命嗎?”葉蕭定了定神,看了一眼迪迪和蘿蔔,大笑道:“走,該我們上了!”話音落下,他一馬當先,凌波履上現出微光,託着葉蕭踩過十餘丈海水,踏到了第一塊木板上。
緊接着是第二塊,第三塊……葉蕭一步步地踏着木板蹈海而行。
身後,“嘭嘭”地巨響聲傳來,迪迪和蘿蔔蠻力爆發,十餘丈的距離一躍而過,邁開大長腿,一步踏出腳下木板便四分五裂,沉入水中。
與葉蕭當先的輕靈不同,他們每一步踏出海面上都猶如炸開了一般,要不是以狂奔的架勢一衝而過,分分鐘沉進海里面。
“嗷~嗷~~~”迪迪扯開嗓子嚎叫,一股蒼茫狂野,桀驁不低頭的氣蓬勃而出。
蘿蔔緊隨其後,一樣喊出他們牛魔人的蠻氣來。
遠處,霧氣翻滾着,一聲聲同樣的戰吼聲,從中傳來。
彼此呼應,一波一浪,汪洋不再是阻隔,迷霧不能遮掩,整個海面彷彿化成了他們牛魔人披堅執銳,永不言敗的主場。
“這就是牛魔人!”葉蕭忍不住回望了一樣身後狂飆而來的迪迪。
海面上濺起的漫天水花遮掩不住他狂放的身形,胸前的獸皮衣服早就扯開,露出赤**膛,茂盛胸毛,渾身上下充斥着一種說不出的狂野。
“這還是我的迪迪嗎?”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出來,旋即有了答案:“是的。”葉蕭想起的是當初在遺人村外風雨夜,他遇險時候迪迪是怎樣的逃奔而來,如何的撐住斷龍石不墜,那一聲聲嘶吼,猶在耳畔。
他嘴角一彎,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時隔多日,恍如當時的並肩戰鬥,這種感覺,很好。
天地間充塞着牛魔人的戰吼聲,感受着其中誓死不退,永不言敗的狂野後,葉蕭對他的計劃有信心了不少。
一念方生,葉蕭當先一頭撞入了迷霧當中。
一種無比溼潤的感覺,瞬間撲在了皮膚上,他感覺就像是在野外露宿了一宿,天亮時候一身露水一般。
數丈開外,迷迷濛濛,便看不清楚了,然而兩艘大船如兩頭巨獸,擠開了霧氣,即便是在迷霧中,還是將輪廓映入了葉蕭的視野裡。
它們,在分開。
“崩崩崩”的弩炮響聲不知何時停歇了下來,兩艘大船好像兩頭鏖戰多時的巨獸,在緩緩地,警惕地分開,一邊退走,一邊舔舐着傷口。
“巴圖,你的運氣很好,真的很好。”一個沙啞得如吞過火炭的聲音,遠遠地傳入了葉蕭的耳中,如刀子一般,聽得耳朵生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海主的時代過去了,你們牛魔人就像沒有了主人的狗,不過如此。”“無趣,無趣。”“我們走!”聲聲狂笑,沙啞聲音嗓子扯碎了似的刺耳,如無數把鋸子,再石頭上來回地拖拽。
血色大船調轉了船頭,揚帆而去。
葉蕭怔在當場,腳下木板一寸寸地沉入卻恍若不覺,無論是“血衣人”這三個字,還是那個聲音裡癲狂中帶着自矜的那種味道,全都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覺。
熟悉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