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只風的小手,推動着夜幕不甘不願地遠去,朝陽剛剛躍出海面,有幾分羞怯怯。
葉蕭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賴在竹椅上伸了一個懶腰。
一陣噼裡啪啦聲響起,彷彿是旁邊竹樓從一寸寸,一節節地在崩開的聲音,小道士渾身骨頭都鬆泛,睡意無聲無息地遠去。
“我什麼時候睡着的?”葉蕭用還沒睡醒的聲音問道。
他問的當然是肩膀上同樣在伸着懶腰打哈欠,口水小溪一樣流淌下來把道袍都打溼了的大黑。
大黑睡眼惺忪,耳朵耷拉着,茫然地回望着,明顯是有聽沒有懂。
“好吧,我又錯了……”葉蕭一巴掌蓋在腦門上,打定主意以後就當大黑這廝透明,完全靠不住的貨。
他使勁兒地回想,留在記憶當中的最後印象還是竹樓上,月光下,迴旋着,起舞着的身影。
“管他的了。”葉蕭甩了甩頭,左右看了一眼,沒有看到昭昭的身影,撇了撇嘴,低頭望向自己獨自。
剛伸懶腰時候他就發現了,肚子上多出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一個純白基座,上鑲一顆指節大小珍珠的戒指。
一樣是一個顏色絢爛,形制古樸的手串。
戒指基座不是常見的金銀材料,而是類似貝殼、珊瑚一類材質,泛着白玉一般光澤。
主要是那顆珍珠。
珍珠乍看呈淡金,細看又純白,與視線平齊對着朝陽,隱隱能看到七彩浮於表面,單憑這賣相,就是珍寶一流。
這也就罷了。
當葉蕭第一眼落在這顆珍珠上時候,他便看到在珍珠最裡面,有一隻調皮的小狐狸形象,趴伏着如在小憩。
小道士好奇之下,很是多看了幾眼。
還沒有能讓在渾然天成的珍珠裡面刻畫出這般形象,只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越是天然生成,這一顆珍珠就越是顯得珍貴。
葉蕭回憶了一下,隱約記得它在昨天時候還戴在昭昭的手上,一直到她作月下舞之際,纔跟鞋子之類一起褪了下來。
“這麼說……”小道士摸着下巴,將靈狐珍珠戒在掌心掂量了一下,若有所思,“……它就是婆婆口中的信物嘍。”葉蕭隨手將靈狐珍珠戒放入懷中,也沒有多小心,反正他沒打算用上這玩意。
開什麼玩笑,從頭到尾,他都沒打算以靈狐族使者的身份過去宣什麼戰,下什麼戰書,純是作死。
葉蕭寧願上門探望自家兄弟,順便打個秋風,尋這機會把那憨貨忽悠走算了。
漫不經心地收好靈狐珍珠戒後,小道士兩根手指拈起手串,眼睛裡閃着好奇的光。
靈狐珍珠戒還可以理解,這又是什麼鬼?
葉蕭將手串拿起來託在掌中,摩挲着,分辨着。
手串大小合適,顆顆圓潤均勻,十二顆一串,在陽光下泛着柔和、內斂的光。
“這應該是新制成的,不是老東西;打磨得很勻稱、光滑,要不少功夫吧?”“這個材料是……硨磲?”判斷出材料後,葉蕭眉頭一挑,一片海底鯨落景象在眼前浮現出來,當其時,他曾爲色彩斑斕,材質特殊的硨磲駐足停留……不自覺地,他將手串緩緩地指尖捻動着,感受着其溫潤,欣賞着色彩與質感,久久不語。
等到初升的朝陽爬過竹樓頭上,葉蕭深吸了一口氣,將硨磲手串套到了左手手腕上,緊跟着一指頭彈上大黑腦門,將重新瞌睡過去的懶貨弄醒。
不顧大黑張牙舞爪地發着起牀氣,小道士轉身向着神殿外走去。
葉蕭沒有專門去尋找,去等待昭昭的出現,只是在轉身離去的同時,伸出左手向後擺了擺,算是告別。
此刻,落在他身上的不僅僅有明媚陽光,還有兩個女孩子的目光。
神殿不起眼的角落,雪舞和昭昭並肩而立,齊齊地目送着葉蕭的背影遠去。
“昭昭妹妹,你怎麼不送送他,反倒躲到姐姐這裡來了。”雪舞慵懶地倚靠在牆上,海棠春睡未足般地半眯着眼睛,視線隨着葉蕭背影而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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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纔不送他呢。”昭昭吐了吐舌頭,拍着胸脯道:“雪舞姐姐你是不知道,道士哥哥可聰明瞭,要是跟他多說幾句話,昭昭就騙不了他了。”雪舞眉頭一蹙,道:“昭昭,你不知道他此去的危險嗎?婆婆只是嚇唬你,讓你答應再不翹家離開神殿而已,不會讓你真的去。”她似是真的在生氣,連妹妹都不叫了。
昭昭笑得眉眼彎彎,靠過來攬着雪舞胳膊,一陣搖晃着道:“雪舞姐姐,不要生氣嘛,道士哥哥纔不會有事的,偷偷告訴你哦,道士哥哥有一個兄弟,是……”她咬着耳朵說了一通迪迪的事情,雪舞蹙起的眉頭舒緩下來,輕拍了小狐女一下,鬆了口氣道:“那就好,好呀,昭昭妹妹,你不僅欺騙婆婆,竟然連姐姐也一起騙,看我怎麼收拾你。”“咯咯咯~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空蕩蕩,清冷冷的神殿裡,彷彿一陣春風拂過。
兩隻小狐女追追逃逃,互相撓着癢癢,猶如兩隻蝴蝶,在輕易地飛舞着……伴着嬉笑聲音,偶爾還有一兩聲斷斷續續的對話傳出來:“雪舞姐姐,道士哥哥好像很喜歡你送的手串呢。”“是嗎?那就好。”……葉蕭無意識地把玩着手串,離開神殿後,一路南下。
蒼月島在狐月島以南,中間間隔着一段小小的海峽,在天氣極其清朗的時候,只要登高遠眺,輕易地就能看到對岸輪廓。
這個距離,實在算不得遠,若要一比,那便是臥榻與梳妝檯之間隔,妥妥的臥榻之畔。
想到婆婆那個比喻,葉蕭就感覺一陣陣的蛋疼。
隨後,更讓他蛋疼的事情發生了。
“該死。”“我忘記問怎麼過去了……”葉蕭站在狐月島最南邊,通過昭昭昨夜描述,知道這是人跡罕至最佳翹家路線,他也是好不容易一路問過來才找到地方的。
這裡人跡是罕見了,船什麼的更別想,葉蕭站在岸邊,吹着海風頭髮飛揚,整個人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