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黑側着腦袋,狗臉上全是疑惑。
……這就對了,他是真懂!遊某人帶着憐憫的笑容看了一眼大黑,乾脆利落地起身讓位,掉頭就往外面走,連“吱”一聲都免了,擺了擺手就算告別。
葉蕭看都沒看他一眼,全部精神都集中到遲遲疑疑,本能感覺到不對勁不肯過來的大黑身上。
“大黑你恢復了啊。嘖嘖嘖,真厲害,怪不得遊前輩說你身上有一絲神獸血脈。”小道士一改口風,往日裡說話什麼時候這麼好聽過?
大黑昂着腦袋,擡腳就要踱出一個方步來,聽到葉蕭下一句話一個踉蹌,差點前腿絆後腿,跌個狗吃屎。
葉蕭是這麼說的:“神獸血脈呀,一聽就很好吃……不,很牛逼的樣子。”……你是想說很好吃吧?我雖然是一條狗,但你別騙我!
大黑一臉警惕,扭頭看了一眼遊某人出去後很貼心關上的門,事情越來越不對了。
大白天的,關什麼門?
大黑本着狗生多艱惟謹慎的想法,就要開溜,不曾想一扭頭就看到葉蕭那張燦爛笑容,貼得那叫一個近,就差一嘴巴啃在它腦門上了。
“就你了。”葉蕭眼疾手快,趁着大黑一時不備,一把拎着它的脖子就給整個拎了起來,回到了牀邊上。
“嗚嗚~嗚嗚嗚~”大黑一邊嗚咽,一邊掙扎,偏偏那個勞什子天雷道體其他方面還看不出來,體魄力氣上增益不小,它竟然掙扎不脫。
“別動,乖乖坐着,我畫張符變跟骨頭出來給你啃。”葉蕭滿嘴跑馬車,出來的話連自個兒都不信,一胳膊夾着大黑,一邊各種翻找起來。
……你騙鬼去吧,這話狗都不信,其他狗不知道,反正偶不信。
大黑狗臉都嚇綠了。
它好歹出身名門,神獸血脈啥的隔得遠不說了,君莫笑村長大人可是奢遮的大家族,什麼絕頂高手、皇親國戚一代代地出。
別看是一條狗,大黑什麼沒見過也聽過,哪裡有這種符籙?
“你不信啊?”葉蕭找了半天就找到自家符筆,硃砂沒找到,興許是什麼時候掉了,一邊犯難一邊說道:“不信就對了。
要是這你也信,我還真不敢拿你來試,萬一白癡是會傳染的怎麼辦?”……偶信,偶現在就信,還來得及嗎?大黑心裡頭害怕啊,現在別說它“信”,就是讓它承認自家是最討論的動物——貓——都沒有問題。
葉蕭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大黑身上了,目光掃來掃去,落到白布絹帛包裹着一小袋紅色粉末上。
小袋紅色粉末上掛着的“豬砂”兩個字,尤其是那個錯別字,看着刺眼到不行。
“字是錯的,裡面的東西總不會錯吧。”“孫大娘還真是貼心,這是怕我沒有趁手的硃砂練習嗎?”葉蕭嘴巴里唸叨着,夾着大黑,拿齊了東西,就到桌子前坐下。
“哐當哐當”響動中,他拿胳膊一橫掃掉了桌面上零碎,單手就鋪陳好符紙,研磨好硃砂,執筆沾硃砂,凝神靜氣,筆尖含墨穩穩地懸在紙面上一絲。
“完了……”大黑眼前一黑,一雙狗眼都閉了起來,聽天由命了。
剛剛它還在打着算盤,想着做準備工作總得放它下來吧,別給它找到機會,不然一溜煙兒保準葉蕭追不上它。
誰曾想,葉蕭業務如此熟練,一隻手就手拿把攥地把東西全弄好了。
“不對。”“還有機會。”大黑一雙狗眼又飽含了希翼,“他還要畫符,哼,要敢夾着偶畫,偶就敢讓他畫不成。”……等等,喂喂,你這隻無毛猴想幹嘛?
大黑驚慌地發現葉蕭眼瞅着就要落筆了又停了下來,嘀咕道:“不行,這樣不舒服。”小道士將大黑放下,手始終按着,一直到兩隻腳都踩上去,試了試腳感,嗯,挺軟,挺暖,這才心滿意足地重新準備落筆:“這下舒服了。”……天吶,這還有公道嗎?這還有節操嗎?
大黑牌腳墊被踩着,神龍華表柱穿梭空間的後遺症還在,它虛弱着呢,翻都翻不過來,無奈只能翻着白眼接受了現實。
葉蕭深吸了一口氣,在舒適腳感的助益下,落筆如有神。
從始至終,飽沾了硃砂的筆尖始終不曾離開符紙表面,一層層複雜無比的符籙被繪製上去,猶如一條游龍不住地攀着身子,嗷嗚地衝向最中心部分。
一層層的“且聽風吟”被繪製在符紙上,玄而又玄的感覺不住地加深,洋溢而出,整個房間裡有若隱若現的波紋在擴散,震得糊着窗戶的窗紙獵獵作響。
漸漸地,外界所有的反應,一切的聲音,葉蕭全都看不到,感受不到,也聽不到,只能感受到隨着符籙地趨近完成,有無形的觸角在不住地延伸出去。
他能感受到屋子之外,天井中空無一人,再往外延伸在藥廬外有兩個熟悉的光影。
一個白色,一個橙紅色。
那不是人的樣貌,而是近乎心靈脩持的力量,白者光芒萬丈,橙紅者溫暖和煦。
“那是……遊前輩和孫大娘吧。”葉蕭一念生出的同時手腕一按,一提,自然而然地勾出一筆來,如畫龍點睛,點亮了整張符籙。
諦聽,成就!
“這種感覺真好。”葉蕭將手上符筆一擲,眼看着諦聽符上有無數細碎的光芒迸射而出,又有無數清靈的氣息涌入其中。
持諦聽符在手,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藥廬外兩個光影顫動了一下,似在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回望。
“不對,不能往那邊去。”葉蕭目光落到諦聽符上,發現它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得焦黃,淡淡的燥熱氣息在不住地升騰而起,好像馬上就要燃燒起來了似的。
諦聽符似乎有着自己靈性一般,在不住變化中無風自動,其飄浮起來抖動方向,正是藥廬之外兩個光影所在。
葉蕭兩根手指拈住了諦聽符,不覺間一身冷汗,差點無意識地犯了大忌。
“傳承當中所說的‘居高臨下’應該指的是,施術者的靈魂強度和靈識強度都要遠遠超過受術者,不然衝擊之下,雙方怕是糾纏在一起,衝擊成白癡。”葉蕭後怕地拍了拍下胸口,拈着諦聽符,笑容滿面地望向腳下大黑牌腳墊。
“大黑,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一個問題……”……想知道什麼偶全招有話好好說,無毛猴你把那張紙拿遠一點,瘮的慌。
大黑扭着脖子,縮着狗頭,還是無法阻擋葉蕭將諦聽符一點一點地貼近它的腦門。
“……你到底有沒有偷偷罵我?”“現在,告訴我!”葉蕭感受着諦聽符的真意,體內道力按照諦聽符籙的方式運轉,一涌而出指尖。
下一刻,在諦聽符“嗖”地燃盡同時,葉蕭並指成劍,裹挾着諦聽符燃盡化出的一團清氣,直接以“落雁式”落到了大黑的眉心處。
“轟”一人一狗,齊齊僵住,不言,不語,不動,不憚……孫大娘忽然不動憚了,到口的話也嚥了下去,驚疑不定地望向藥廬裡——葉蕭房間方向。
“是小道士嗎?”她收回目光,望向面前的遊某人。
“真快,一次成功,比你當年還要強些。”遊某人感慨地說着,話是這話,聽着語氣怎麼更多是緬懷回憶當年的孫大娘多一點呢?
孫大娘神情恍惚了一下,聲音柔弱:“我也希望小道士比我強,不要像我們一樣……”她欲言又止,最終嘆息一聲,搖頭不談片刻後,孫大娘叉着腰,之前的嬌柔一掃而空,喝道:“算小道士識相,老孃把東西都送到他手邊了,要是敢不學,老孃扒了他的皮。”……這畫風,變得也太快了。
遊某人今天第二次露出一臉便秘樣子,輕咳了幾聲,轉移話題道:“你不進去看看?”“有什麼好看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孫大娘掉頭就走,向着村外方向去,邊走變說:“他學會了,以後到了比奇城,有人認出來就會想起我孫大娘,有什麼恩有什麼怨,也算有一個接手的人。
他要學不會,那就讓我帶進棺材裡去吧。”她向後擺着手,聲音飄忽地傳入遊某人耳中:“你繼續守着吧,老孃接着上山去,該死的裁縫跑哪裡去了?囡囡需要新襁褓了,她爹孃馬上就要來接人了,關鍵時刻找不到人。”“老孃找人去,姓遊的你呆着別亂跑,等下有人送些好東西過來,你幫我先收着。”遊某人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就看到孫大娘搖曳着風姿萬種的腰身消失在視線範圍裡。
鬱悶了半晌,他只能一嘆了之,幾十年風起雲涌,多少倥傯,最終不過一聲嘆息。
這時候,藥廬內,葉蕭房間中,小道士的第一次諦聽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喝!”葉蕭臉色漲得通紅,猛地收回手來,整個人向後一仰,險些跌落到椅子後面去。
在他腳下,大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醉酒一般。
一人一狗,對望良久。
最終,還是大黑先開口了:“汪~”葉蕭一陣失望:“還是不行嗎?”突然,一個細如蚊蚋,又清晰無比的聲音傳入耳中,稚嫩如孩童:“喂,無毛猴,把你的腳從偶腦袋上挪開。
看什麼看,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