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安穩的過日子不好嗎?爲什麼一定要去爭一些不可得也不該得的東西?如果有一天,爲了這些而失去更多,母妃會後悔嗎?父皇的爲人母妃比我更清楚,這些年王家的動作父皇究竟知道還是不知,母妃,你要得到的究竟是父皇的心還是那虛無縹緲的權利。母妃總在怨恨惠安皇后奪了母妃的寵愛,可是母妃,惠安皇后她可有這般算計過父皇?我知道你們在算計什麼,可是那個位子,我不想要。”
蕭元豐似乎要將心中所以的話一齊吐出來,他沒說一句,淑妃的心也降下幾分,她往後虛晃了一步,離歌將她護住。
“你不想要?”蕭元豐伸手想要扶她,卻被一掌打開。淑妃舌尖打着哆嗦問道。
蕭元豐雖是不忍見淑妃傷心,但也不想她們一錯再錯,重重的點頭稱是換來了一記巴掌。
這是淑妃第一次打蕭元豐,她嚼着淚,還未收回的手顫顫的發抖。
“你不是普通百姓,不能安身立命之時便只能一路往上。人生如若是逆行而上,不進則退,而皇家之路更是這般,你要知道,進只是自保,不進等着你的就是殺機。”淑妃氣急,憤怒之情猶盛。
蕭元豐看着自己尊敬的母妃,掛起了不符合他氣質的冷笑,他的目光冰冷刺骨,有如實質般刺目。斜眉如鬢,剛毅中帶着凜凜正氣:“是嗎?若不是母妃和舅舅逼人太甚,一樣可以只是平凡人。”
他說完便走出了紫瀾宮,淑妃看着那決然的背影,癱坐在椅子上,滿目頹然。
蕭元豐出宮之時繞去了東宮,他想去看看沈思容。到了這個地步,他只恨自己爲什麼要出生在皇家,沈思容的存在讓他越發厭惡這個身份,他對不起她,也註定不能站在她身邊,只是蕭元啓能給她的保護,他也能。
只要能爲她多做一點點,此生無憾。
徘徊許久,才容人進去通報,蕭元啓親自出來接他,但並不是到了攬月殿。蕭元豐沒有問,只是跟着他走着,進了崇文殿中,蕭元啓屏退左右後,從櫃中拿出一封奏章。
“這是什麼?”蕭元豐結果那奏章,問話後不見迴應便慢慢打開來。
從右至左一眼看過,蕭元豐臉色大變,這是一封細數王家多年罪證的奏章,他急急合上,黑眸中一片亮光。
“你是想問,我爲什麼要給你看嗎?”蕭元啓挑眉淺笑,他這副模樣和淡然的沈思容竟然有幾分神似。
略一回神,蕭元豐雙手奉還奏章,等着蕭元啓的解釋。
“我沒有將這份摺子呈給父皇,父皇的身子近來不大好,王家這般,會讓他寒心。”簡短的一句話,讓蕭元豐替王家汗顏,無力回話。
“那爲什麼告訴我?”他們二人面對面站着,氣勢不同而又互相對峙着。
“因爲我信你的爲人,你是我的七弟,是我們蕭家的後人。”蕭元啓話裡給他下了重擔,以天子之名。
“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蕭元啓打開奏章,將其扔在火盆上,漸漸化爲灰燼。
經過了淑妃和蕭元啓這兩方的壓力,蕭元豐沒有看過沈思容便離了宮。回到王府,他將自己關在屋內,一邊是於公於私,一邊是於情於勢。他不想壞了昌黎天下,不能讓那個愛護着沈思容的太子出事;他不想讓淑妃傷心,也不能置王家不顧。
他究竟該怎麼辦?
……
蕭元啓等到蕭元豐走後,招來樞密使秦錚密談一番,投石問路也要好好謀劃清楚纔好。沈思容白日裡躺得太多,用完晚膳便想去崇文殿走一遭,她剛到門口便被人攔住。
“娘娘,殿下在商談政事。”汪廣榮守在門口,上前來婉言擋駕。
沈思容忙擺手:“無事,我是閒來無事便過來看看。殿下忙便忙,公公叮囑他早些休息。”一陣寒風帶着沈思容的話尾拂過那快要凋零的梅花,外深內淺的紅層層暈開,劃過書房前的地面。
開門聲落在耳邊,隨着風帶來蕭元啓清朗的聲音:“來了便進來吧,汪公公,你送秦錚出宮。”
“奴才遵命。秦大人請。”
沈思容錯身之際看了看秦錚,這個朝野上下聞風喪膽的樞密使。他對着她頷首,滿面的溫潤微笑。
“他可比我好看?”蕭元啓調戲道。
沈思容還是不大習慣這樣柔情的蕭元啓,她低下頭去搖了搖頭便不再出聲。
“進去吧,外面風大。”若不可聞的嘆息聲在沈思容耳邊竄過,再定神又早已消失不見,蕭元啓上前來抱她,她僵着身子往一旁躲去,那一隻手臂顯得那麼荒涼。蕭元啓收了手,她默默在後隨着蕭元啓進了殿。
……分割……
“哎……”
寫意又一次嘆道,沈思容終於背過身去看着坐在一邊的寫意,笑道:“你是怎得,這樣不斷的嘆氣。”
寫意見沈思容終於搭理她了,眉眼立馬活現起來:“娘娘,奴婢嘆氣是替娘娘嘆的,娘娘這幾日一直都是發愁的樣子,奴婢看得直心疼。”
知道寫意說得不錯,沈思容又回過身去看着窗外,那一晚從崇文殿回來,她便沉默了。從遇刺回來,蕭元啓就給了她一個夢境,一個她可望可及但是不敢信的夢境。
那十杖落下時的疼痛記在了心上,總歸還是有痕跡落下的。
“娘娘,奴婢想出一趟宮。”
寫意見沈思容依舊不鹹不淡的樣子,猶豫良久才說了話。
“你可是要出宮?”沈思容猜到幾分,見她爲難的模樣更是確定了心中所料。
點了點頭,寫意解釋道:“過些日子便是奴婢孃親的生辰了,所以還望娘娘准許奴婢出宮一日。”
沈思容蹙起眉心,寫意緊張得睜大眼。
“這樣吧,屆時我給你兩日假,許你在外過一夜再回來。如何?”
“多謝娘娘。”寫意喜極,眼淚就飈了出來。
沈思容看着寫意那孩子氣的心性,搖了搖頭:“出宮前你再跟我說說,我給你備份禮。”不論寫意的孃親她也認識,就憑她現下故意找些話頭來逗她轉移心思就夠得上這禮。
蕭元啓將攬月殿保護得很好,不讓東宮的女人來打攪她,實爲保護,暗裡也是爲了調查。
他讓人將各院中近日的情況都報告給他,而實在很巧,秋菊苑和暮春居走得很近,巧的是那時間,正在沈思容出事前不久。
蕭元啓在其後幾日全都留宿在暮春居,這讓沈思容剛剛暖了的心又墜了下去。而若蘭也鬆了一口氣。
那支鏢上有一個葉子形暗記,一定是出於某個組織或者某個團體。他派人在朝堂之外查過,沒有這樣標識的組織,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是一個某個地下的團體,類似於他的暗衛。
於是他便着手從宮中查起,所懷疑的除了王家只剩下東宮的后妃了。
這一晚,蕭元啓到了暮春居後卻沒有久留,他以政務爲名頭早早的離開,回到崇文殿後,蕭元啓換了一身裝扮,等到月上中天之時,他纔派人打發走了四處的宮中侍衛。
輕鬆一躍便到了檐牙之上,順着廊腰的曲折在幾處宮殿中起落,直奔了暮春居而去。暮春居里的守衛自然是沒有發現的,蕭元啓眼中精光一閃。
幾顆石子封住了那侍衛的穴道,輕輕的聲響落下,那幾名侍衛便低下頭去,如瞌睡中一般。蕭元啓沒有在院中落下,而是一個翻騰,落在了若蘭的寢房之上。
揭開一片琉璃瓦,他細細看着已經躺上牀的人,眼中厲色升起,他刻意弄出了一番動靜,紗帳內的人依舊是連個翻身的動作都沒有。
蕭元啓黑眸微閉,在屋頂上站起身,落入屋外。想了想,蕭元啓沒有推門進去試探,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那若蘭的確小心翼翼,內力也不低,舉止間他竟然探不出分毫差錯。若不是自己已經對她起疑,想了法子來試探,想必自己一直都是瞞在鼓裡的。剛剛在蕭元啓揭瓦時,她身影未動,但她的耳側脈絡不清晰的移了移,蕭元啓確定她醒了。要說湊巧醒了也不能說明什麼,但是在醒了之後對他弄出的大動靜還充耳不聞就說不過去了。
除非她是猜到來的人是要試探她,可惜,她輸了一招,先是輸在蕭元啓的設計中,她想不到蕭元啓就是衝着細微之處來的,根本不是看她的反應。後是她一再控制自己的小心,卻忽略了蕭元啓其後做出的動靜是一個常人便能發現的。
所以,這個若蘭,有問題。
蕭元啓順風離開暮春居,剛剛回到崇文殿不久,那個叫鷹的暗衛便回來了,果然不出所料,那若蘭在蕭元啓走後起了身一趟。
蕭元啓想着就是這個女人想殺了沈思容,嘴角掛起一個邪魅而陰森的笑,眼底卻是朦朧一片的殺氣。
柳然參與否他不能判定,但是這個柳然,他遲早也是要除去的。
確定了若蘭有異,但不知道的是她背後的勢力是哪裡?她入宮來是用的是西京城的戶籍,用的是兵部尚書夫人的侄女這個身份。
兵部、戶部。
左右兩派都在其中,實在難以判斷。
“來人。”
蕭元啓低呼道。
“你去查查這個女子的底細,我要所有的消息。”蕭元啓吩咐着暗衛中負責情報工作的鴿組頭領去查。
此人不除,如梗刺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