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的爵位,還是龐氏的性命,你自己選吧。”
澈公子面無表情地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出了門,便又聽到他的聲音飄了進來。
“本王的時間有限。三日之內如果沒有聽到你的回覆,本王就認定你是選擇了龐氏,屆時,你只需等着接聖旨便是。”
李義只覺得無比諷刺。
等到回到自己家的時候,纔想起來,自己今天並沒有從攝政王那裡問到有關母親的一絲一毫。
龐氏到底是因何被抓,又會被判何罪,他一無所知。
想要再去求一求李寧,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張不開這個口。
太丟臉了。
從小到大,李義何時在李寧面前這般地被動過?
如今想到了自己的生母被困,生死未知。自己接下來,又當如何?
若是不救龐氏,自己在攝政王的眼裡會不會落下一個假仁假義的印象?
那以後自己想要入朝爲官,豈非是難上加難了?
可是如果自己要救龐氏的話,那這郡王的爵位可就沒了!
如此一來,他要如何來養活一家老小?
因着有郡王一爵,他自然是有着俸祿可拿的。
若是沒了這個爵位,不僅僅是沒有俸祿了,更重要的,身分地位下去了,以後底下的人,還會再給自己送來孝敬嗎?
早先自己的手頭寬裕,大都是看在了自己是父王的寵子的面子上送的。
如今父王沒了,自己還有一個郡王的頭銜,而且又一直都住在涼王府裡,那些商人百姓,以及一些品級較低的官員自然是要表示一番的。
若是沒了爵位,那他還能留下什麼?
李義不傻,如何選擇,其實早已心中有數。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如果不救母親,會不會被攝政王認定他爲無情無義之人!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得弄明白,龐氏到底是犯了什麼事。
急匆匆地出了府,又使了些銀子,終於從大理寺的一位小官兒的口中得知,龐氏是因爲被蘇氏牽連進去的。
大概的因由,便是兩人早就相識,而且還一直在暗中有來往,目前,蘇氏與龐氏身邊的丫頭都已經招供,兩人的確是多年便有書信上的往來。
雖然書信都被毀了,可是有些信物,還是能找出來的。
對方透露的,也就是這麼多了。
李義在聽完了對方的話之後,便明白龐氏那裡應該是沒救了。
攝政王有多維護王妃,這些日子,他也看出來了。
蘇氏是因爲涉嫌散佈謠言,污衊攝政王妃的聲譽被抓的。
龐氏一直在暗中與她有來往,若是稍有不慎,便極有可能將整個涼王府都牽扯進去。
這首當其衝的,便是他!
父王已經過世了,總也查不到他的頭上了。
而李寧又一直與他們不睦,所以,皇上和攝政王都不會懷疑這一切是他們主使的。
繞來繞去,便還是他們這一家子。
李義再三思索之後,終於在第二天守在了攝政王府的門口,總算是再次見到了攝政王。
“有事?”
仍然是不願多說的樣子,這一次,李義卻是早有心理準備了。
“王爺,龐姨娘一事,微臣已略有耳聞。若是她果真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微臣自然不敢包庇。微臣聽聞她竟然曾私下裡說過王妃的壞話,心中惶恐不安。”
澈公子這次倒是拿正眼瞧了瞧他。
不簡單呀!
這臉皮果然是不一般。
尋常人,可是說不出這等話來的。
可見,他果然是一個很聰明,又很懂得審時度勢之人。
這種人,雖然令人生厭,可是在朝堂上,卻又是必不可少的。
有些不太好的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澈公子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是來告訴本王你的決定的?”
“回王爺,龐姨娘做出這等的事情來,微臣自然不敢再爲她求情,只求王爺開恩,能讓微臣見一見她,給送她些衣物吃食,也算是讓微臣盡一份孝心。”
澈公子的脣角微勾,這個李義,果然是聰明得有些過頭了。
這是既想着保住自己的爵位,又想在自己面前落下一個孝子的好名頭?
不僅如此,可能還會有後招,讓人們覺得他是一個大義滅親之人?
這如意算盤,可是打地不錯。
“嗯。要去大理寺見龐氏之事,你去找涼王便是。”
“是,王爺。”
李義雖然不明白爲什麼讓他去找李寧,可是卻知道,這件事情,對自己的波及,應該是極小了。
如此,他也便可以放心了。
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總算是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澈公子進府之後,臉上卻是多了一絲嘲弄。
若非因爲他也算是皇室宗親,自己又豈會願意多看他一眼?
想要入朝爲官?
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這官職嘛,呵呵。
澈公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眉眼間的神采,倒是飛揚了起來。
迎面走過來的安瀟瀟看到他的樣子,倒是有些好奇,“何事如此高興?”
澈公子握住她的手,將李義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以爲跟其它人不一樣,可是實際上,還是一個只重功利,生性涼薄之人。
“你覺得李義此人可用?”
安瀟瀟不是那等身處閨閣,一臉天真的女子。
她知道,朝堂吏治雖然是要清明,可是朝堂上,皇上用人,也不能清一色只用剛正不阿的。
再則,有些事情,也不是這種性子的人能做得來的。
用人先重德行,其次方爲才學。
這個李義,德行方面雖然有虧,可也不至於是那等壞到了骨子裡,不堪用的。
就是不知道他的才學如何了。
“馬馬虎虎吧。”
澈公子帶着安瀟瀟走了一段路之後,突發奇想,“要不要一起抖空竹?”
安瀟瀟笑了笑,抖空竹這種事,一般來說都是閨閣女子們纔會玩兒的。
宮裡頭喜歡玩這個的人也不在少數。
男人玩這個的,卻是極少。
“你喜歡?”
看到了安瀟瀟眸底的戲謔,澈公子笑得有幾分牽強。
“不過是怕你太悶了,所以纔想着陪你一起玩一會兒。你若是不喜歡,那便不抖了。”
安瀟瀟的身體如今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
她的身手比之從前,亦是更爲精進了。
只不過,她自以爲武功有所提升,可是卻未曾及得上某人的上升速度。
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的武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竟然還能再次攀升!
“既然怕我悶,那不如陪我去城外賽馬?”
澈公子的眉心微擰,“不行。你現在的身體還沒有好全呢。之前你從魔涼山長途跋涉,回來後,不是難受了好幾天嗎?”
“好會兒身體的確是有些虛,可是現在不是好多了?上次我們一起去外面踏青,不是挺好的?”
澈公子陰了臉,上次去踏青,她可沒騎馬。
安瀟瀟不再與他說笑,一本正經地看着他,“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擔心我會騎馬跑了?”
澈公子一噎,雖然他的確是有這方面的擔心,不過,真的是擔心她的身體,所以纔不願意讓她騎馬的。
“瀟瀟,你的身體禁不起那樣的折騰的。”
“你就直接說,你是不是擔心我會再次不見了,所以纔會派了這麼多的暗衛跟着我?”
既然已經把話挑明瞭,安瀟瀟自然也沒有再繼續遮遮掩掩的打算了。
“清流,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
澈公子猶豫了一下,“睿兒呢?”
“和安樂一起玩兒呢。”
安瀟瀟這次回來,原本是從心底裡頭覺得對不起睿兒,畢竟自己一離開就是三年,錯過了孩子許許多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說話。
第一次翻身。
第一次爬動。
第一次站起來。
第一次走路。
……
安瀟瀟覺得,自己欠的最多的人,就是兒子。
可是現在面對這樣一個神經高度緊張的澈公子,她又覺得自己好像是對不起挺多人的。
比如爲她擔心的這位夫君,還有皇上,以及哥哥等等。
她雖然不是故意失蹤的,可是對於這些關心她的人來說,自己的失蹤,對於他們來說,是情感上的一次重創。
特別是對於澈公子而言,自己之前失蹤,幾乎就是他心頭最大的痛了。
兩人沉默良久。
還是澈公子先開了口。
“瀟瀟,我承認,我派了這麼多暗衛跟着你,是有些過分了。我真的只是爲了保護你。你看無論你去哪兒,我的人也沒阻止你吧?”
言外之意,雖然是跟着不少人,可是自由,還是有的。
安瀟瀟只覺得自己現在是沒有辦法跟他溝通的。
誰願意走到哪裡都是一大羣人,浩浩蕩蕩的?
她還能不能有點兒自由了?
“瀟瀟,我是真的擔心你。”
“擔心我會再次不見了。是嗎?”
安瀟瀟的臉色冷了下來,目光凝重地看着他,“清流,我知道我上次的事情給你帶來了傷害,可是你要明白,如果再重來一次,我仍然會做這樣的選擇。那是我的父親,我不可能見死不救!”
“更何況,當時還是在那樣的狀況之下。難道你願意看到我們的邊關大亂,被那些敵軍攻破城門,殺入大淵?”
澈公子臉上原本幾分輕淺的笑意,也漸漸地收斂了起來。
側身對着她,身上的氣勢,多了幾分冰冷和霸道。
“你的意思,這天下離了你安瀟瀟就不成了?你說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你非救不可。這我懂。可是邊關大事,當真就得只靠着你一人來撐嗎?”
安瀟瀟被噎,“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岳母是你配合着救醒的,岳父也是被你救醒了。接下來該是誰了?”
安瀟瀟明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殺氣濃郁,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幾分的戒備。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還盼着我們身邊的人都一一出事不成?”
“我自然是盼着的!我盼着下一個出事的就是我。然後你就是我的解藥,一輩子不能離開我半步!”
澈公子突然拔高了音量,令安瀟瀟錯愕不已。
“安瀟瀟,你要救誰,我攔不住,我也沒有立場攔,沒有資格攔,不是嗎?”
這話,已經是有幾分的誅心了。
安瀟瀟的臉色瞬間蒼白,不由得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
然,此時的澈公子,並不曾看她。
而且,澈公子眸底,亦是藏着一縷悲傷。
“你,你是在怪我救他了?”
安瀟瀟幾乎是難以置信的。
畢竟,她救的是自己的父親,難道不應該嗎?
澈公子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對,你救的人是岳父,該救!可蛤我就沒有想過後果嗎?如果不是因爲烏昊辰及時趕過去帶走了你。你想過你現在還有機會站在這裡質問我嗎?”
澈公子終於轉過身來,“如果你沒能醒過來,你有想過我和睿兒嗎?”
隱忍了一個多月的怒火,終於徹底地噴發了出來。
安瀟瀟只覺得心頭既悶堵,又有些痛。
“所以,你在怪我。你怪我沒能在第一時間想到你們,是嗎?”
澈公子有些無力地闔上了眼。
片刻之後,才軟聲道,“我若是當真怪你,你覺得,我焉能容岳父活到現在?”
安瀟瀟的身子一僵,是了,她怎麼忘了,澈公子不僅有能力,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有着無人能及的權利!
“清流,一定要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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