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四皇子府。
安瀟瀟從裡面出來,然後微微點頭,“四殿下的毒已經解了,不過還要再等幾天才能恢復。也幸好瑾王府裡還藏了這麼一株好藥,不然的話,怕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四殿下了。”
大總管一臉慶幸,不管怎麼說,四殿下都是皇上的親兒子。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再出什麼岔子了。
“多謝安小姐了。咱家這就要回去復旨了,那安小姐可要一起回宮?”
“先不了。我要先去一趟瑾王府,他的方子也改換換了。”
“那好,咱家先走,這幾天,也辛苦安小姐了。”
“大總管也跟着忙前忙後,這些日子都沒休息好吧?”
大總管笑了笑,然後又進去看了看李庭玉,一旁的劉院使又說了幾句話,這纔回宮。
安瀟瀟從四皇子府出來,真的就直接去了瑾王府。
當日皇上一怒之下,剝奪了淑妃的封號,將其幽禁在了扶新院,禁止任何人前往探視。
扶新院?
呵呵,單看這名字,就覺得無比的諷刺。
如果不是安瀟瀟當時的反應快,只怕這位四殿下也要一併受到牽連。
正是因爲他中了居毒,而且還是與太后的毒一樣,所以,淑妃才能免於一死,僥倖苟活。
當然,安瀟瀟這麼做,可不是爲了護着那個宋淑妃。
她只是覺得,就這麼讓她死了,也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這些年,母親受的苦,總要讓她也嘗一嘗,纔算公道。
對於淑妃來說,最重要的,無非是兩樣。
一是她的寶貝兒子李庭玉,再就是她現在的權勢地位。
李庭玉是皇子,於目前的大局來看,暫時還是動不得他的。
所以,讓淑妃先嚐一嘗她什麼也沒有的滋味兒,也不錯。
一個曾經高高在上,甚至是連皇后都不放在眼裡的淑妃,今時今日,落到了如此田地,也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
安瀟瀟很肯定宋淑妃暫時是不會有輕生的想法的。
妃嬪自裁,那可是大罪!
誅連九族的大罪!
只要宋淑妃的心裡還有她的兒子,她的家人,那麼,她就要好好地活着。
哪怕是被人百般羞辱,她也必須活着。
短短几日,聽聞已經是不止一撥人去專門嘲笑她,羞辱她了。
畢竟,敢毒害太后,這條大罪,足以令她難以翻身。
安瀟瀟的眉心微微動了一下,這一次的事件中,明顯就是有別人的插手。
不然,那個月蘭不會突然死掉了。
她死了,一句證詞也沒有,似乎,宋淑妃身上的嫌疑,才更重了。
可是偏偏,又好像沒有任何一點,直接的證據。
畢竟,後來宮人搜宮的時候,並沒有在淑妃的宮裡,發現任何的違禁物。
安瀟瀟左思右想,能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周密又細膩的,定然是後宮裡頭的某一位。
她沒有懷疑到澈公子的身上,是因爲她的這個計劃,原本就不曾知會到了他。
而且月蘭姑姑當天去御膳房的事,似乎賢妃是知道的。
根據她的眼線回報,說是當時賢妃身邊的一位宮婢,曾無意中看到了月蘭姑姑去御膳房,所以,便立馬回去稟明瞭賢妃。
整件事情,嫌疑最大的,便是賢妃了。
當然,同樣的,沒有任何的證據。
在這整件事中,賢妃似乎是也沒有落到什麼好。
皇后仍然是主理六宮,皇上將協理六宮之權,給了德妃。
太后的身子仍然不曾大好,人雖然醒了,可是卻仍然不能言語,原本是能站起來了,可是現在,又再度離不開牀了。
而這三天中,最爲忙碌的人,便是安瀟瀟了。
不僅僅是要爲太后解毒,還要爲四殿下解毒,來回奔走,好在,至少是將四殿下的毒解了。
當然,原本,四殿下的毒就不是很嚴重,只是安瀟瀟如果不做做樣子的話,又怎麼能顯出她的不容易?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要讓李庭玉多受幾日苦。
當初他打人盯着自己,甚至是想要陷害自己,真以爲自己不知道?
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好好地虐虐他,還得讓他覺得是欠了自己一份天大的人情!
以後若是再跟自己做對,小心人家說他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小姐,到了。”
安瀟瀟嗯了一聲,翻身下車。
剛進了瑾王府,就看到了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站在了一株桂樹下,看她的眼神裡,滿滿地都是不贊同。
安瀟瀟挑了下眉梢,眼底略有些心虛。
這次的事情,的確是鬧騰地有些大了。
她的本意,可沒想着鬧這麼大。
不過,要怪,也只能怪那個淑妃太蠢,心太大了。
竟然想着要將太醫院的劉院使給拉下馬來,也不想想,太醫院看似沒有什麼掌管前朝的實權,可是皇族的性命可都是在太醫院的人手裡捏着呢。
宋淑妃自以爲自己能將王家扶起來,可是卻絕對沒有想過劉院使,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剛從四皇子府過來?”
安瀟瀟嗯了一聲,然後一臉乖巧的樣子,站在了他的跟前。
兩人,相距不過一尺的距離。
安瀟瀟的頭微微低着,似乎是知道錯了,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唉!”
看到她這般作派,澈公子有再多責怪的話,此時也說不出來了。
搖搖頭,“瀟瀟,你的膽子太大了。你可想過,若是此事鬧大,你要如何收場?”
安瀟瀟抿脣不語,她當然知道,這次的事情是鬧地太大了。
不過,這也怨不得她吧?
充其量,她也就只是在將計就計而已。
至於太后,現在毒解不了,也不能全怪她。
“淑妃已經徹底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如今無論是皇后還是賢妃,都在找機會徹底地清除淑妃之前的心腹。不能收攏的,自然就是除掉。宮裡頭,也不是那麼太平了。”
安瀟瀟哼了一聲,“皇宮什麼時候太平了?”
澈公子看着她的頭頂,烏黑如墨的頭髮,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有些閃亮的光。
澈公子擡手,在她的頭頂摸了摸,“你這丫頭,總是不聽話。罷了,再爲太后診治兩天,你就出宮吧。”
“太后那裡,你覺得皇上會答應?”安瀟瀟有些懷疑。
澈公子淺笑,“會答應的。馬上就要進十月了,你出宮後收拾一陣子,我們要假裝籌備婚禮,然後,還要再去一趟魔涼山的。”
安瀟瀟怔了一下,想到了自己最近出現的某些奇怪現象,有些訝異道,“爲什麼我最近都感應不到你了?”
澈公子挑眉,對於她的話,似乎是一點兒也不意外。
“我是你的未婚夫,如果被你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麼,你還會有這麼聽話?”
說完,趁其不備,直接就在安瀟瀟的臉上親了一下。
安瀟瀟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有些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一跺腳,快速地朝後院兒去了。
澈公子看她的腳步有些慌亂,心情頗佳。
“瀟瀟,你是逃不掉的。”
安瀟瀟給瑾王診完脈之後,又讓他寬衣躺到牀上去。
瑾王愣了一下,臉色有些紅。
“那個,瀟瀟,這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現在你是病人,我是大夫。我是爲了給你解毒,你最好是聽我的話。”
瑾王仍然猶豫不決,他還從來沒有在一個女子面前裸露上身的習慣。
雖然他身邊也有婢女服侍,可是近身服侍的差使,一直都是由內侍來做的。
“要不,讓九月來?”
安瀟瀟倒是一臉的不解,“什麼意思?你是信不過我的醫術,還是覺得被我看到你的上身,讓你吃虧了?”
瑾王無奈地笑了笑,“我是怕清流一時惱火,再來找我拼命!”
安瀟瀟臉色一紅,瞪他一眼,“好端端地,提他做什麼?不許提他!”
瑾王看了她的身後一眼,“好,不提他。不過,我倒是好奇,他做了什麼壞事,竟然讓你這麼惱他?”
“他那樣的登徒子,能做什麼好事?”
“登徒子?哦!我明白了。”
看着瑾王明顯就是有些促狹的笑,安瀟瀟似乎是真的惱了。
“喂,你要是再笑,信不信一會兒我下針的時候插深一寸?”
聞言,瑾王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有些扭曲了起來。
更準確地說,分明就是有些恐懼了。
這麼多年,在自己身上扎針的大夫不少。
可是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威脅自己的,安瀟瀟絕對是頭一個!
“這才乖。快點兒,你躺到牀上去。”
瑾王還沒有動,就見澈公子邁着優雅的步子進來了,“你的針法,不是向來很準?隔着衣服,也一樣能扎準穴位?”
安瀟瀟莫名地就有些臉紅,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
這種被抓包的感覺,可是真的不怎麼好。
“這次自然不同,我在針上塗了藥,通過針炙的法子,將藥效深入他的肌膚。這是我頭一次這樣試,心裡原本就沒底。再說了,若是隔着衣服,只怕會糟蹋了那些藥。”
瑾王也明顯地愣了一下,這種法子,他以前的確是也不曾見哪位大夫用過。
便是鬼醫和藥瘋子,這兩人都不曾試過。
“瀟瀟,這法子能有效?”
安瀟瀟搖頭,“我剛剛說了,這是頭一次試,有沒有效果,我也不太清楚。只能先試試。”
澈公子點了下頭,“既如此,那就試試吧。”
瑾王微微抿了一下脣,然後還是走到了牀前,將自己的上身脫光了,然後就這麼躺在了牀上,只是臉上,似乎是有些紅。
“冷嗎?要不要讓人去燃個炭爐過來?”
“不必了,我雖然體弱,可是也不至於弱到了這種地步。你動手吧。”
安瀟瀟點頭,然後從一個細長的小匣子裡取出了一個特殊的布包,上面插了數十根銀針。
“九月,你讓瑾王的人在門口守着,千萬不能有人大聲喧譁,萬一我這裡一錯手,對殿下的影響可就大了。”
“是,小姐。”
澈公子沉眉,看着安瀟瀟的手,似乎是有些抖。
他一直都是相信安瀟瀟的醫術的。
哪怕是在宮裡頭給太后行鍼的時候,也不曾見她這般緊張。
由此可見,這次,的確是很關鍵。
或許,安瀟瀟真的能找到法子,令瑾王徹底地走出病痛的折磨。
只要他體內的餘毒能消,那麼,就算將來安瀟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至於太難過了。
澈公子怕自己在此,會讓她有壓力,也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你去屋裡待着,萬一瀟瀟有事喚你,也好及時些,這裡有我盯着。”
“是,澈公子。”
九月進入主屋,然後就在帷幄外站了,一動不動。
安瀟瀟的確是有些緊張,這種法子,以前畢竟是不曾試過。
這些銀針,她在藥汁裡反覆浸泡了三日,也不知效果如何。
若是行不通,大不了,她再想其它的法子就是。
其實,安瀟瀟也不太清楚,爲什麼她對於瑾王的身體,竟然如此地執着。
瑾王的身體,很明顯就是因爲中毒,纔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瑾王會武,也幸而他會武,所以現在每天堅持練一個時辰的武,才能讓他的身體保持着現在的這種狀態。
只是,那毒似乎是在他的體內沉浸了太久的時間,幾乎就是與他的骨肉融在了一起,想要完全地清除,談何容易?
安瀟瀟沒告訴任何人,在浸泡這些銀針的藥汁裡,她添加了自己的血。
她是百毒不侵之體,同時,她還知道,她的血,天生就是與旁人不同的。
也正是因爲察覺到了她的血液不同,藥瘋子纔會執意收她爲徒。
而那條靈隱蛇,也纔會順着她的血液的香味兒,跟了過來。
想到了那條小蛇,或許,可以讓它來試試。
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後,安瀟瀟才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地出來了。
“小姐!”
九月連忙過去,快速地出手扶住了她,感覺小姐現在走路都是有些飄的。
“我沒事,坐一會兒就好。”
針炙這種事情,不僅僅是需要技術,更需要行鍼人的全神貫注,精力的高度集中。
現在,總算是拔了針,她自己卻是虛脫了一樣。
澈公子聞聲進來,看到安瀟瀟的臉色,略有些不悅。
轉頭看向了裡間,注意到瑾王正在穿着衣服。
“你先在裡面躺一會兒,先別急着出來,剛剛行過針,我擔心你會受涼。”
安瀟瀟似乎也聽到了裡面的悉悉索索的聲音,連忙提醒了一句。
“瀟瀟,怎麼樣?要不要過去躺一會兒?”
安瀟瀟搖頭,“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九月,你進去將銀針收了。”
“是,小姐。”
澈公子陪她坐了一會兒,給她斟了一盞茶,“來,先喝點兒水,我看你滿頭大汗,沒事吧?”
“沒事。”
接過他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
很快,又有一名內侍進來,“安小姐,剛剛宮裡有人來問,看您幾時回宮?”
澈公子擰眉,“人還在王府?”
“回將軍,在的。”
“去回他,就說安小姐還在爲瑾王診治,還要半個時辰才能結束,而且安小姐今日已累極,就暫時回府歇息了。”
“這?”內侍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蒼白的安瀟瀟,見她並沒有反對,這才應了聲是,退下了。
“一會兒我陪你回侯府,然後親自給你下廚做你愛吃的,如何?”
安瀟瀟的眸光亮了亮,看他的眼睛裡,似乎是染了星光一般,“我要吃話梅排骨。”
“好。”
“我還要吃龍井蝦仁。”
“好。”
無論她說什麼,澈公子都一律說好。
又過了一會兒,瑾王才穿戴整齊,從內室出來。
“殿下,您感覺如何?”
瑾王似乎是試着感覺了一下,然後一臉輕鬆道,“還不錯。感覺這身子似乎是有些輕了。不再似以往,走幾步,就會覺得身子發沉。”
“那應該是有效果了。待過幾日,我再來爲殿下行鍼。”
“瀟瀟,辛苦你了。”
“殿下跟我客氣什麼?只要殿下的身子能好起來,也不枉費我的一番苦心了。”
話落,安瀟瀟的臉色又瞬間凝重了起來,“嚴格說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需要好好休養的。我現在擔心的是,這期間,若是你再被人給下了毒,就不好辦了。”
澈公子的神色一暗,想到幾個月前,還有人在他的飲食裡下毒,僅這一條,便足以引起重視了。
“殿下,您還是將府裡徹底地清理一遍吧。”
“呵,若是清理了這些,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有人被安插進來。何必如此麻煩呢?”
“那怎麼辦?”
“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分兩處煎藥。至於飲食,我倒是不擔心了。畢竟有人試菜。”
“可是茶水呢?”安瀟瀟一臉的不贊同。
“您的茶水裡若是被人下了毒呢?並不是什麼毒,都能讓您有所察覺的。我觀殿下的體內,應該是曾中過不下十種毒。雖然有的毒清理乾淨了,可是對於您的身體,還是十分不利的。”
瑾王的臉色倒是相對平靜一些。
“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嚴重。好吧,那就先把那些人清理掉。至於會不會再有人安插進來,到時候再說,至少,能讓王府裡清淨一陣子。”
“對。現在是最關鍵的時期,只要我再爲殿下行上幾次針,應該就可以幫助殿下將體內的餘毒清除大半。對了,這還需要殿下用藥浴。每隔三天一次,千萬不能停。”
瑾王點點頭。
“瀟瀟,這次清除殿下體內的餘毒,你有多大把握?”
安瀟瀟抿了抿脣,“不到三成。如果殿下這裡能配合好,過後我再重新調理一下方子,再加上了後期的足療。可以提高到五成。不過,前前後後的時間加起來,至少要三個月纔能有明顯的效果。”
饒是如此,澈公子的臉上,都已經是足以震驚了。
畢竟,這麼多年,想了那麼多法子,請了那麼多的名醫,都沒有人能幫瑾王除去這些毒素的。
“無妨,這麼多年本王都等了,不差這幾個月。”
瑾王的面色是最爲平靜的,可是心底,仍然是有些興奮的。
畢竟,他原本是對這副身體,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是現在,聽到還有機會,哪怕是隻有五成、三成,那他也足以很興奮了。
安瀟瀟沒有在這裡停留太久,她知道,澈公子長時間地在此停留,怕有不妥。
皇上的人,指不定在哪兒盯着呢。
天色暗下來了,兩人一起回到了靖安侯府。
安瀟瀟在宮裡住了十餘日,侯府裡,幾乎又成了老夫人的天下。
門房一見小姐回來了,立馬就迎了出來,“小姐回來了,還沒用晚膳吧。快,去找人通知二月管家。”
“看到我回來,你倒是很興奮呀?”
門房的小童咧嘴一笑,“小姐,小的這是盼着您早日回府呢。這些日子,福安堂那邊兒,可是一直不消停呢。”
安瀟瀟挑眉,“可是又有人出來惹事了?”
“倒也沒有惹事,只是聽說,好像是二小姐出事了,老夫人得知後,急得大病了一場。”
二小姐?
安美妍?
安瀟瀟怔了怔,她是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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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想像一下,覺得老太太這一回會不會再爲難瀟瀟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