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瀟瀟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哥哥這意思,該不會是說,想要撮合她跟莫子風吧?
“哥哥,你開玩笑的吧?”
安子軒回眸看了她一眼,臉色很嚴肅,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妹妹,我知道你向來聰慧,也很有主見。可是這一次,若是不選擇莫子風,那麼,難道你要嫁給李庭希?”
安瀟瀟凝眸,不太明白哥哥爲什麼會有此一說。
“妹妹,李庭希已經到皇上跟前請旨賜婚了。”
“你說什麼?”
安瀟瀟大驚,完全沒想到,李庭希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去請旨賜婚。
皇上原本就有此意,如今李庭希一主動,只怕這婚事……
“皇上召見你了?”
安子軒面色微沉,“皇上的意思,自然是樂見其成。雖然我說了父親已爲你覓下一門親事,可是皇上顯然是不相信的。就算是相信了,皇權大於天。只要旨意一下,你的婚事便再無更改的可能了。”
“不!我不可能嫁給李庭希。”
安瀟瀟的態度很堅持。
不過,安子軒卻知道,她的堅持,只怕是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安瀟瀟緊緊地咬了咬嘴脣,她實在是不明白,這個李庭希的腦子是壞掉了嗎?
好端端地,幹嘛要去請旨賜婚?
“我去找他。”
“站住!”
安子軒輕喝一聲,“青天白日,你主動去尋李庭希,難道就不怕再被生出閒話?”
安瀟瀟一咬牙,“不然呢?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着皇上下道聖旨嗎?”
“皇上現在還沒有下旨,就表示他心裡對於父親爲你訂親一事,還是有些顧慮的。再說,你就算是去找了李庭希,又能如何?如今皇上已然知曉了他的心思,你覺得,他放不放手,還有什麼意義嗎?”
安瀟瀟一愣,似乎是有些道理。
不過,只要是李庭希肯放手,皇上定然也會由着他的。
依着皇上對他的寵愛,不可能會不理會他本人的意願。
安瀟瀟低頭,緊緊地抿了抿脣,“只要旨意未下,那麼,我便還有機會,不是嗎?”
安子軒的眼神倏地收緊,“你想要做什麼?你可要明白,只要旨意下了,無論你是不是在京城,都是不可能更改的。”
安瀟瀟苦笑一聲,原來,哥哥竟然以爲她是想着逃離京城了。
“哥哥,我晚上去找李庭希,我一定會讓他改變心意的。”
“妹妹,此事,怕是難了。倒不如再想想其它的法子。”
安瀟瀟卻是一時愣住,事到如今,除非是父親突然回京,並且宣佈自己的婚事,不然,誰還能阻止得了皇上?
誰知,不到半個時辰,便見哥哥身邊的長隨匆匆而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安子軒臉色微變,看向安瀟瀟的眼神裡,卻是多了幾分的古怪。
“哥哥,出什麼事了嗎?”
“妹妹,你實話與我說,你與那位鍾離將軍是怎麼回事?”
“嗯?我們兩個能有什麼事?不就是他受傷了,中毒了,然後我救了他?”
安子軒的臉色更爲古怪了一些,“若是如此簡單,爲何他也會突然進宮請旨賜婚了?”
“啊?”
安瀟瀟陡然一驚,眼睛瞪得圓溜溜地,嘴巴里能塞得下一個雞蛋,可見鍾離澈請旨賜婚的事情,還是將她嚇了一跳。
“他,他,他有病吧?”
看到妹妹如此模樣,安子軒對她的話,不由得又有了三分的懷疑。
若是果真無事,又豈會如此?
“他不僅請旨賜婚,而且還說當時在城外遇到你時,因爲中毒,神智不清,還曾輕薄於你。再加上你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纔會請旨賜婚。”
安瀟瀟有些困難地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今天的這兩個消息,真是一個比一個嚇人!
“這一個個的,真是瘋了不成?本小姐誰也不嫁!”
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安子軒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一個也不嫁,自然是不可能的。
便是他們安家願意,只怕皇上也不會答應。
不過,比起那個李庭希來,這個鍾離澈的身分,雖然是稍微好一些,不過聽聞此人性子太冷,還不如李庭希知根知底呢。
再想到了那位冷麪煞神在戰場上的威名,真擔心妹妹嫁過去了,會被人家給吃地死死的。
安子軒一直忙於軍務,而那位鍾離將軍又一直以養傷爲名,足不出戶。
所以,直到現在,安子軒也沒瞧見那位鍾離將軍的真面目。
若是他見了,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直接上去揍人了。
入夜,安瀟瀟換了一身夜行衣,便直奔康王府了。
李庭希的書房裡,燈依然亮着,而他自己則是一臉悠然地站在了廊下,雙臂環胸,靠了廊柱上,似乎是在等着什麼人。
院內的下人,盡數被他趕了出去,只有一個人,倒是過於的安靜了。
“總算來了。”
安瀟瀟足尖未曾捱到地面,便猛地一下子揮出一掌。
李庭希笑嘻嘻地接了,兩人一來一往,就在院子裡大打出手了。
好在不曾動用兵刃,倒是不會發出太大的響動。
“好了,差不多了吧,瀟瀟?”
“差不多?李庭希,你到底是存的什麼心思?你看我不順眼是不是?幹嘛非要跟我過不去?”
“我幾時與你過不去了?瀟瀟,我只是請旨賜婚,你沒必要這麼生氣吧?”
安瀟瀟冷笑一聲,手指微冷,看到他翠綠的扳指在柔柔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向來和煦溫軟的表情冷了下來,如同千年的寒霜,想要將李庭希整個人給凍上一般。
“李庭希,你少在這裡給我打馬虎眼。我與你之間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弟,可就是不可能成爲夫妻。如此淺顯的道理,我以爲你一直都明白,爲何突然就又想不通了?”
李庭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脣角勾起一抹冷笑,“瀟瀟,你這話是不是也太不講道理了?”
安瀟瀟一愣,感覺得出來,今天晚上的李庭希,似乎是有些不一樣了。
“我之前就說過,你曾親口說要嫁給我當媳婦兒的,我怎麼可能會突然放手?至於你不願意嫁入皇室,我也一再地跟你強調過了。我只是康王府的世子,於大位無緣,自然也沒有那份兒心氣。如此一來,你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感覺到了他眸子裡有些冰冷和嘲諷的光,安瀟瀟突然一下子就像是失掉了方向感的愚物,然後在四周白霧之中,不停地戰慄着。
安瀟瀟那有些受傷的眼神,十分突兀的刺激着李庭希的神經,甚至是連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受控了。
“李庭希,我以爲,一直以來我的心意你都是懂的。我無心朝堂富貴,只願寄情于山水,做一消遙自在之人。你又何必非要將我拘於這華麗的牢籠之中呢?”
李庭希不曾想他會如此說。偏偏對上了她這樣清澈的眼神,積了滿腹的話又無法吐出。
靜默了片刻,他的眉峰一挑,眼梢處掠過一抹陰鳩,又似乎是有一抹堅定,自他的眸中快速地掠過,不容任何人更改。
李庭希緩緩地轉過頭來,只見安瀟瀟濃密的長睫微微上翹着,安靜無波中又透着幾屢的清冷,這樣的安瀟瀟,無疑是極美的。
“於你是牢籠,那於我便不是嗎?”
話落,微微低下頭,語氣裡幾分的哀傷,讓安瀟瀟的心頭一震。
不過,也只是片刻,便讓安瀟瀟又快速地恢復了理智。
她既然對李庭希無心,便不可能再對他心軟。
任何事情,任何軟話,她都不能再說了。
畢竟,她不想嫁他。
安瀟瀟別開臉,看着這濃濃的夜色,透着幾分的孤涼之氣,或許是心境的原因,明明看到園內花繁葉茂,卻感覺不到分毫的生機。
“李庭希,我不可能嫁給你的。我是什麼性子,你最清楚。大不了,我便落了發,一輩子爲尼便是。”
李庭希的眼神一顫,猛地一下子看向她,視線緊緊地鎖住她的臉龐,似乎是想要看到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瀟瀟,我便如此地讓你生厭麼?”
“不!我說過,我們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弟,唯獨不能是夫妻。”
安瀟瀟說完,深吸了一口氣,“我若是真的厭你,又豈會屢次出手助你?”
“可是你並不願意陪我一輩子,不是嗎?”
聽他這意思,就知道想要說服他,很難。
安瀟瀟覺得煩燥不已,什麼時候,他們兩個之間很純粹的那種朋友關係,竟然就變了味兒呢?
李庭希之前明明還曾明言警告過二皇子,爲什麼現在他自己卻忍不住了呢?
“李庭希,我來,只是要告訴你我的心思。如今我的話已說完了。便不打擾了。”
“你以爲我的心,也跟這院子一樣麼?”
安瀟瀟的身形頓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以爲我的心,也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以爲,在我心裡的位置,只需要你三言兩語,便能抹去了?安瀟瀟,你的心,什麼時候學得這樣狠了?”
安瀟瀟的表情不變,可是隻有她知道自己的血脈在激烈跳動.一時之間心竟然亂了。
若是沒有李庭希和那個鍾離澈的請旨賜婚,她現在絕不會站在風口浪尖。
偏偏這兩個男人,都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人人都津津樂道的。
縱然是李庭希的名聲有些紈絝,可是這樣的身分,這樣的才學,再加上了這樣的英俊相貌,是多少閨閣女子的夢中之人?
而那位冷麪將軍,雖然大多數人不曾識得其真面目,可是僅憑着常勝將軍這四個字,便足以看出,皇上對他的愛重。
能得到這樣兩個男人的主動求親,若是換成了旁的女子,只怕會興奮得暈了過去。
可是安瀟瀟這裡,除了煩燥,還是煩燥!
相比鍾離澈,李庭希更讓她感覺到了幾分的危機。
李庭希那樣聰明絕頂的一個人,看似紈絝不羈,可是實際上,他自幼學的便是馭下之道,看透人的心思。否則,如何能襲承王府,成爲下一任帝王的左膀右臂?
他看似無心,只知闖禍玩樂,可是實際上,他卻能縱觀內外局勢,熟悉朝章制度。
甚至於,一旦大淵朝發生戰事,這位希世子,也能如鍾離澈一般,英勇地奔赴沙場。
這樣的李庭希,讓她覺得畏懼。
安瀟瀟知道自己是什麼性子的人,她不喜歡爭權奪利,也不喜歡生活在一片陰影之下。
一旦嫁給了李庭希,她要面對的,將是重重的算計,甚至於,還有來自皇上的猜忌和利用。
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當然,那位鍾離澈將軍,也不是她心中最爲滿意的如意郎君。
她想要的,只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而顯然,這兩個人,誰也給不了她。
“李庭希,不是我心狠。只是我們在一起,註定是不幸福不快樂的,那又何必強求呢?”
李庭希勾脣,面上一抹譏諷,“你又如何知道,我們是註定不合適的呢?又或者,你如何肯定,你與鍾離澈,就是最合適的一對?”
安瀟瀟心頭一緊,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半晌後,安瀟瀟才輕嘆一聲,“鍾離將軍請旨一事,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我說這個,並非是爲了向你解釋什麼,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可能會嫁入康王府。”
聽到不是她去主動讓鍾離澈去請旨的,李庭希的面色,稍緩了一些。
“瀟瀟,你以爲,我爲何要去請旨賜婚?”
安瀟瀟挑眉,靜待下文。
“太后相中了鳳琪琪,想要將她許配於我。”
安瀟瀟擰眉,“你不願意,所以就故意去皇上面前請旨要娶我?”
“其實,在請旨之時,我便知道,皇上是不可能答應的。可是我這麼做,只是爲了讓太后明白我的心意。那個鳳琪琪,我沒興趣。”
“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自私了?若是皇上當真允了呢?”
安瀟瀟氣得快要跳起來了。
“那不是更好?反正,我此生想娶的妻,也唯你一人而已。”
安瀟瀟氣悶,怎麼又繞了回來?
“我再說一遍,我不可能嫁給你!”
李庭希黑亮的眸子,猛地一下子現出一點寒光,幽邃而涼冽,他緩緩走向了安瀟瀟,每一步,都似乎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般,生怕走地不好,下一刻,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安瀟瀟擡眸,正好與他的眼神對上,不由得便是幾分心驚。
李庭希的眼神彷彿熔化的鐵水,紅得像是太陽的光茫,絲絲絡絡流溢壓下來,直逼向了安瀟瀟的心房。
“我也再說一遍,於你,我絕不會輕易放手。這一次的請旨賜婚,原本就是爲了讓太后明白我的心思,不要亂點鴛鴦譜。”
頓了頓,李庭希繼續道,“瀟瀟,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先在御書房裡請旨了,太后會將你指給誰?”
安瀟瀟的眸光乍寒,隨即又如白晝般閃亮,“鳳齊駿?”
李庭希脣角微勾,然後淡淡笑了,“不錯。我知你定然是不肯的。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我想要打亂太后的意思,就只能出此下策,先去御書房請旨了。瀟瀟,到了這個時候,你是不是還要責問我一句自私呢?”
這話,無疑是將安瀟瀟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見她不出聲,李庭希卻是淡淡笑了,眸中卻似有一簇極明亮的火光,開始在他的眼神中流轉着。
安瀟瀟擡眸與他對視片刻,神色沉靜難測,過了好一陣子,方勾起一邊脣角,往前邁了一小步,“其實,你大可以先傳信與我,這等事情,不必非要你冒險行事的。萬一惹怒了太后,你可想過,會是何等的懲罰?”
安瀟瀟竭盡所能地讓自己淡定下來,可是說出來的話,還是難免含了幾分的嘲諷。
她知道,李庭希今日的做法,也算是事出有因了。
可是,太后的安排,卻絕對不可能到了要他去冒險請旨賜婚的地步。
太后就算是再愛點鴛鴦譜,可是也不至於太過昏饋了。
特別是牽扯到了朝中的利益,這種事情,最後拿主意的,還得是皇上。
李庭希目不斜視地盯着她的臉龐,自嘲一笑,“原來,在你的心目中,無論我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其實還是將利益擺在了第一位的。或者說,其實我還是在算計你,是嗎?”
這話說的有幾分心酸的樣子。
安瀟瀟垂眸,不語。
沉默,也即代表了她的默認。
“瀟瀟,其實我知道,無論我做什麼,只要是還有康王府世子這個身分,就永遠不能讓你另眼相看,是嗎?”
“不!一直以來,我一直都是將你視爲朋友的。李庭希,你無需自擾,你我之間,朋友,就已經是最好的關係了。”
“可是我的心裡早已經住進了一個你,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消磨得掉的。”
安瀟瀟抿了抿脣,風過,庭院內的花香在鼻端盈盈繞繞,一時讓她又有些心神不寧了。
“瀟瀟,給我一次公平的機會,也不行嗎?”
安瀟瀟正欲離開的身形,再次僵住。
“我不求別的,只希望你對我,能像是對待其它人那樣,至少,給我一個走進你心裡的機會。這難道也過分了嗎?”
安瀟瀟轉頭,語氣生冷,“我們之間,要麼爲友,要麼……”
沒有說完,足尖一點,飄然而去。
李庭希愣在了原地,垂眸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自嘲一笑,“是要麼爲友,要麼爲陌路人?”
又頓了一會兒,竟慘笑一聲,“還是說,要麼爲友,要麼爲敵呢?”
安瀟瀟自康王府離開之後,原本還想着再去鍾離府一趟,可是想到了李庭希的那些話,終究覺得心神不寧,扭頭回到了靖安侯府。
鍾離府,書房。
燈火通明,可是主人卻一直歪在榻上,似是在假寐。
直到小廝進來換茶,澈公子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過了這個時辰,應該是不會來了。倒是奇了,我以爲她會來找我問罪的。”
不一會兒,馮知寒自屋外進來,“或許是安小姐想通了,覺得嫁給公子是一件幸事呢。”
澈公子勾了一下脣角,面色微寒,“不可能。她不是那種性子的人。只怕,她是被其它人絆住了。”
其它人?
馮知寒的眼神微動了一下,“是李庭希?”
澈公子不語,他一直都知道,在爭奪安瀟瀟的這件事情上,李庭希會是他最大的一個競爭對手,想不到,竟然成真了。
安瀟瀟遲遲未曾露面,要麼是被李庭希纏住了,要麼,就是李庭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無論是哪一種原因,他和李庭希兩個人的立場,只怕是都將成爲敵對的。
馮知寒感受到了公子身上的森森寒意,不由得退了一步,“公子明日可要早朝?”
澈公子的眼角微挑,“去。既然是立了功,總要有些封賞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