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驗結果要一個小時之後出來。
顧念安用了藥，又昏睡過去了。幾人站在走廊上，神色冷峻，都不出聲。
“怎麼還找不到呢？”藍琅予先發問。
“水流太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衝到下游什麼地方。”南黎川抹了把臉，低聲說：“我等下再過去一趟，帶人再重新找一遍。 這裡你們看着，還有公司……那個霍永仁神經病又跑出來了，叫囂着公司是他的，拿了所謂老太太的遺囑正在那裡鬧，藍琅予你最好去那邊看一下。”
“好。”藍琅予點頭。
“念安怎麼辦？她要是醒來再問霍晟……她剛剛那個樣子，我根本就不敢說實話。還是我去找人，老南你在這裡守着吧。”斯紹庭無奈地說道。
“我……”南黎川長長地呼氣，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顧念安。他也擔心那個最壞的結局會出現……
“喂，你爲什麼這時候讓她去山裡頭？”斯紹庭突然扭頭看向姜雲霆，指着他的鼻尖質問道。
“工作需要。”姜雲霆挑了挑眉，低聲說道。
“去你的工作需要！”斯紹庭火了，幾大步到了他的面前，用力揪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推到了牆上，“姓姜的，我看你就不是個好東西！怎麼着，以爲你掛羊頭賣狗肉，冒充是外國人，我就治不了你了是嗎？”
“她是我叫進山的，但是我不會幹這種事。”姜雲霆嚴肅地說道。
“誰信你！”斯紹庭冷笑道。
走廊裡很靜。
叮咚一聲，電梯到了。幾人扭頭看向緩緩打開的電梯，呼吸不約而同地發緊。
是警察來了！
“姜雲霆，跟我們回去。”警察向他出示了證件，直接把他給銬上了。
“還真是你啊！”斯紹庭勃然大怒，揮起一拳，重重地打向姜雲霆的臉。
警察沒攔得住，斯紹庭一拳頭就把姜雲霆的鼻子打歪了，鮮血直流。
“斯紹庭，別隨便動手。”警察認得斯紹庭，趕緊把他給擋開了，帶着姜雲霆就走。
叮咚……
電梯門又開了，涌出來一羣記者。
這是大新聞啊，擎天的霍晟可能死掉了！傳說中的他的妻子和兒子就在這裡治療。
“誰把這裡的事泄露出去的？”斯紹庭臉色一變，趕緊退了幾步，關上了門，指着記者們說道：“我警告你們，誰都不許拍。”
“這是新聞自由呀。”記者們針鋒相對。
“去你的自由，這是人權，不許拍。”斯紹庭黑着臉，伸手擋住了門上的小窗。
記者圍着幾人，七嘴八舌地問題，還有人在做現場連線。
“藍琅予你看到沒，我爲什麼討厭你？就因爲你出錢養了好多這樣的人！”斯紹庭氣急敗壞地指着藍琅予罵。
藍琅予眉頭緊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記者們。
亂糟糟的場面，完全失控。幾個平常呼風喚雨的大佬們，居然沒能控制住這局面，反而越來越糟糕。
不僅有記者衝到了這裡，擎天和KIO、蘭採，都陷落了。各大新聞都在輪番播報這次的事件。更可怕的是，居然有報料人還原了當時的所有場景。不用說，一定是那些選手。就連懷疑的對象姜雲霆，以及女傭的事全都報出來了。
到了晚上，他們發現顧念安的手稿被公之與衆，在網上長篇連載！
“顧念安真的寫了這個？她什麼時候寫的這些東西？”斯紹庭人都炸了。這裡記了很多霍家秘事，女傭的事，還有晟二叔打了老太太，隨即被霍晟痛打後軟禁的事，霍晟哄着老太太把家業全給他的事……
這簡直捅了馬蜂窩，股票跌停，各大客戶退貨——
故事演變出了十九個版本，每個版本里都是恩怨情仇，錯綜複雜，但唯一一致的是霍晟冷血無情，強奪家業。
霍晟一手拉上雲端的擎天企業一夕之間岌岌可危！
這就是蝴蝶效應嗎？平常隱藏在浮華背後的點點危機，在蝴蝶翅膀扇動了山林裡那株小草的時候，多米諾骨牌應聲而倒……
——
顧念安再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天過去了。
她呆呆地看了會兒白色的天花板，揉了揉依然在嗡嗡鳴叫的耳朵，慢慢坐了起來。
“啊……”她張了張嘴，發出一聲啞啞的聲音。
能聽到一點點聲音了，不像昨天，只有蜜蜂嗡嗡亂闖的聲音。可能真是因爲太緊張才導致的吧？神經性耳鳴，確實是會頭痛欲裂。
和昨天不一樣，今天病房裡沒人，幾個男人全都去忙碌了。
她的腿還是沒力氣，但是可以勉強走動，打了這麼久的營養液，體力也恢復了一些。她扶着牆，慢吞吞地開門出去。
天氣不怎麼好，陰沉沉的，大風一直在刮。醫院院子裡的梨花樹冒出了新蕊，風把花蕊都吹落了，在院子裡漫天地飛。
她在窗子看了會兒，挪着沉重的步子去找醫生。她要去看看顧睿，不知道兒子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醫生辦公室裡有人在聊天，她伸到一半的手慢慢縮了回來，立着耳朵捕捉到了“霍晟”兩個字。
他們聲音並不小，聊得很投入，壓根沒發現門口多了道削瘦的身影。
“聽說很慘，根本就泡得像個發脹的海綿……”
“所以說有錢有什麼用？閻王要你死的時候，你拿錢也買不通。”
“哎，所以趁活着的時候，好好享受，別到時候有錢用不着。”
她們在說誰死了？
“你們在說霍晟嗎？擎天的霍晟？”她弱弱地問道。
“對啊，就是那個大帥哥，他死了呢。”有個抱着雙臂的女醫生扭過頭，大聲感嘆道：“人真是一輩子……”
她沒說完，雙臂飛快地放了下來。
辦公室裡的人都朝顧念安看過來，一瞬間辦公室成了無人之地，呼吸聲都沒了。
“真是霍晟嗎？”顧念安的耳朵又開始嗡嗡響了，這回是尖鳴聲，尖銳到像鋒利的刀尖，在她的耳朵裡亂劃。
“那個，顧小姐，你還很虛弱，趕緊去躺着吧。”女醫生匆匆過來的，扶住了她。
顧念安走了幾步，用力甩開她的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拼命地往電梯衝去。
她得去問問知情人，到底是不是霍晟！
她衝到了醫院門口，揮手攔了一輛車，大聲報出了擎天的地址。
“你去擎天？知道這兩天的大新聞嗎？擎天的老闆死了！”司機很興奮地說起了這件大新聞，把事情經過說得有鼻子有眼，還順手打開了收音機，找相關的新聞聽。
他念叨的聲音強行穿過了顧念安不安靜的耳朵，抵達她的腦部深處。大腦和小腦一起在顫動，抖得她前額一陣陣地抽痛。
“別說了……”她捂着耳朵，痛苦地彎下腰，“求你不要說了……”
司機奇怪 地看了她一眼，小聲問：“對了，你有錢付車費嗎？”
顧念安聽不到他說什麼，她彎着腰，身子一抽一抽地，抑制不住地抖。她相信這只是傳聞八卦，霍晟他怎麼會死呢？他還沒聽到她發脾氣呢！他還沒有過來看看如此痛苦的她呢！他上一回是怎麼向她承諾的？以後都陪她過年，再也不離開她了……
司機見她這樣子，也不敢再說話了，把她拉到了目的地，見她還不肯動，於是拍拍她的肩提醒她到了。
顧念安猛地擡起頭來，轉過血紅的眼睛看他。
司機嚇了一大跳，連找她要錢的事也忘了，指着擎天大樓，結巴着說道：“到了。”
“我是顧念安，霍晟的太太……車費我會給，你過幾天來找我拿。”她喃喃地說完，用力推開了車門。
“哦，原來這就是霍晟的那個瘋子太太啊！”司機拿着手機趕緊拍她的背影，小聲嘀咕，“長得不好看呀，這麼醜……”
顧念安形容憔悴，確實和美沾不上邊。
她踉蹌地到了擎天的大門口，只見門口三三兩兩地聚集着好多人，有記者，也有員工。見她過來，人羣楞了幾秒，就算是認識她的人，一時間也沒能看出這張削瘦的臉是屬於平常那光采照人的顧念安的。
她就這樣走進了大門，直奔前臺。
前臺的女孩子只剩下一個了，面無表情地坐着，在發呆。
“霍晟回來了吧？”她走過去，拍了拍高臺，大聲問道。
女孩子被她嚇了一大跳，楞了好一會兒，才驚呼道：“顧小姐？你說什麼呢？霍總怎麼會回來啊？”
“他不在樓上？”顧念安轉身就往電梯走。
“唷，這是誰啊？”電梯那邊走來了一羣人，爲首的正是霍永仁，他看到顧念安楞了一下，一臉嫌棄地說道：“怎麼放了個瘋子進來了？”
顧念安想了一會兒，纔想起他是誰。她以前也只見過這人一次。
“霍晟呢？”她大步過去，啞聲問道。
“霍晟？你是不是在夢遊 啊？你是誰啊？跑我面前來問一個晦氣的死人！”霍永仁盯着她，陰惻惻地問道。
死人……
顧念安眼前黑了黑，退到前臺處，扶住了高臺。
前臺小姐連忙繞出來扶住她，小聲說：“顧小姐，我先送你出去。”
“等等，她是誰？”霍永仁叫住了前臺，指着顧念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