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安心裡犯嘀咕，姜雲霆這人挺奇怪的，有時候看他好得很，有時候又覺得他心機沉沉，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這方面他和霍晟還真有點像！兩隻大尾巴狼，不知道互相咬起來的時候，誰會贏？
姜雲霆今天開車挺快的，專鑽小巷子，避開路上堵到讓人想發瘋的車流。
二十分鐘後，姜雲霆把她帶到了城西的一處私立福利院，門上的牌匾很舊了，就寫着三個字：寬窄院。後面釘着一塊小銅牌，這是官方發的公益項目許可證。憑這牌子，能接受官方的一點補助和各個慈善機構的捐款。
“你來這裡幹什麼？”顧念安好奇地問道。這地方真的很偏，獨門小院，隱隱傳出孩子們的笑聲。
“吃團年飯啊。”姜雲霆把相機給顧念安，過去打開了後備箱，拎出了兩隻大鐵皮箱。
“你資助了這裡的孩子？”顧念安好奇地問道。
“對。”姜雲霆笑了笑，走到小院的鐵門前，扭頭招呼她，“趕緊過來按門鈴，早吃完早回家。”
顧念安趕緊關上車門，過來在大門上找門鈴。
“哪裡有門鈴哪……”她上下找了半天，楞是沒發現門鈴。
“你用力拍幾下門啊。”姜雲霆笑着說道。
“你耍我！”顧念安瞪了他一眼，揮掌拍門。砰砰……砰……第三聲的時候，大門突然打開了，她差點一巴掌拍到裡面的人的臉。
“對不起……啊……”她匆匆道歉，隨即眼睛猛地一瞪，嚇得接連退了好幾步。
面前的男人臉被燒燬了，一臉猙獰的疤。
男人趕緊低頭，匆匆拿出一隻灰色口罩戴上，沙啞地道歉，“對不起，嚇到你了。”
“沒事，沒事，是我對不起……”顧念安也道歉，人家已經遭受這樣的痛苦了，她怎麼能大驚小怪，讓他處於難堪的境地。
“別道歉了，我拎不動了。”姜雲霆把鐵皮箱子放下，大步往門裡走。
男人看了一眼顧念安，拎起了大箱子，慢步跟在姜雲霆身後。他戴着手套，看來手也燒傷了。
“姜叔叔。”孩子們跑出來了，圍着姜雲霆叫個不停。
“吃飯了。”姜雲霆把箱子打開，讓孩子們把菜端出來。
顧念安趕緊拿出相機，追着孩子們拍照。是姜雲霆做慈善，想留個紀念？ 不管是真慈善，還是假好心，能讓這些可憐的孩子吃飽就行。
顧念安拍了會兒，那個毀容的男人突然過來拍她的肩。
“顧記者，吃飯了。”
“哦，你們吃吧。我就不吃了，我晚上還有兩頓呢，得留着肚子。”就算口罩擋住了臉，顧念安還是不敢看他的臉，他的額頭也佈滿傷疤，像趴滿了蚯蚓。她垂着眼睛，假裝擺弄相機。
“這樣啊……”男人點點頭，慢步走向房間裡。
“院長，你坐下來吃吧。我是叫她來拍照的。”姜雲霆挽起袖子，招呼男人坐下。
“哦……”男人又看了一眼顧念安，在長凳上坐下。
這裡有十三個孩子，多是女孩子，還有殘疾的。顧念安給孩子們拍了一些特寫，想放到網上去，看能不能替她們找到收養的家庭。
“喝茶。”男人又站起來了，捧給顧念安一杯茶。
顧念安趕緊放下相機，接過水杯。水杯是新的，摸上去就知道這是好瓷器。上面還印着卡通小熊。
“謝謝。”顧念安喝了一口，發現這水溫正好，不冷不燙。茶葉也好，入喉微澀，回味悠長。
姜雲霆拿起相機，給顧念安拍了張照，“念安很上鏡，可惜不願意做明星。”
顧念安撫撫臉，小聲說：“不是所有人都愛燈光閃耀的生活，我喜歡平靜一點，還喜歡老闆好一點。”
姜雲霆笑笑，叫過院長一起吃飯。
顧念安趁機在福利院裡繞了一圈，這地方很小，一共五間房，一間做了浴室和衛生間，一間是廚房，孩子們分成兩個房間住，院長自己住一間。
咦，沒有其餘的員工嗎？顧念安覺得有些奇怪 ，一個男人可以照顧這麼多孩子？
“叮……”
霍晟的電話，他馬上就要到KIO了。
“就來了。”顧念安看看時間，趕緊說道。
“你不在公司？”
“我在福利院拍點東西，馬上就回來。”
“這麼勤勞？我過來接你。”
“我和老闆一起，不用過來了。”顧念安說完，扭頭看向屋內。姜雲霆正和那位院長說話，一點也沒有露出嫌棄男人相貌醜的神情。若是假慈善，他應該帶着很多記者過來，給他大拍特拍吧？
“姜總……我得回去了，我自己打車走吧。”她回到屋內，和姜雲霆商量道。
“你們都回去吧，謝謝姜老闆，謝謝顧記者。”男人站起來，戴好口罩，向二人鞠躬。
“院長一個人辛苦了，年後我會再來看孩子們。”顧念安趕緊扶了他一把。
男人垂着眼睛，不停地點頭，“謝謝顧記者，謝謝，您費心了。”
院長這麼客套，讓顧念安有些不好意思，她人都來了，居然不肯坐下陪孩子們吃飯。看上去是她很嫌棄他們一樣。
她想了想，主動倒了杯酒，微笑着說：“敬院長一杯，敬孩子們，祝你們新年快樂。”
院長楞了幾秒，飛快地端起了杯子和她碰杯。
“謝謝顧記者。”他還是側着臉，好像是怕自己的臉再嚇到顧念安。
孩子們都喝牛奶，一個一個地過來和顧念安碰杯。顧念安最後和院長碰杯，真誠地說道：“院長辛苦了。”
“不辛苦，顧記者辛苦。”男人終於又看了她一眼，沙啞地說道。
顧念安強迫自己不轉開視線，這是對人的尊重。她喝了酒，抹了一把嘴脣，轉頭向孩子們揮手，“小朋友們再見。”
“記者阿姨再見。”小傢伙們乖巧地向她彎腰行禮。
姜雲霆出來的時候沒帶相機，二人車開出了巷子纔想到這事。這是單行線，得繞到前面的轉盤才能回來。
“那我走回去拿。”顧念安說道。
姜雲霆笑了笑，低聲說：“不用了，我等下讓助手過來取。我得把你送回去，免得霍晟又威脅我，讓KIO姓顧。”
顧念安掩脣笑，“那是開玩笑的，姜總不要放在心上。”
姜雲霆看了她一眼，脣角勾了勾。
“那位院長……他的臉怎麼回事？”顧念安好奇地問道。
“家裡失火，燒傷了。”姜雲霆低聲說道。
“真可憐。燒傷是很痛苦的。”顧念安同情地說道。
“嗯……”姜雲霆點點頭。
“他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顧念安又問。這是新聞素材啊，說不定好好挖掘一下，能拍出深度的東西。
“叫嶽偉，不知道哪裡人。”姜雲霆打開音響放歌，跟着音樂哼了起來。
顧念安看他的意思，是無意再談這些事，於是識趣地不再問了。她強迫症又犯了，腦子裡不停地回放那個人燒壞的臉……挺瘮人的！不過，那人的眼神很淡定，甚至有點兒——傲氣！對，就是傲氣！屬於那種成功的男人才會有的鎮定和傲氣。在他沒燒傷之前，他是幹什麼的？
顧念安強迫症加倍犯了，心裡癢得厲害，好想現在就弄個清清楚楚！
霍晟的車就在KIO的大門口停着，他的手伸在窗外，指間夾着煙，明紅的火光在風裡輕輕閃動。
其實霍晟很少抽菸的，這回重遇後，顧念安發現他抽得厲害了。
“初六見。”姜雲霆向她笑笑，把車駛進了地下停車場。
顧念安拉開霍晟的車門，捂着臉頰說：“剛剛喝的酒度數好高啊，估計有50多度呢。”
“不是去拍東西？”霍晟看着她發紅的臉頰，眉目間微露不悅。
“拍了，是姜雲霆去看他資助的孩子們，和他們一起吃團年飯，我敬了院長一杯酒。”顧念安把手往他的口袋裡塞，笑着說：“霍先生，我想吃糖，給我買糖吃。”
霍晟看了她一眼，載着她往回開。
“咦，不是去酒店吃團年飯？”顧念安好奇地問道。
“我給他們敬了酒了，看你也沒什麼耐心坐在那裡，我們回去吃飯。”霍晟平靜地說道。
“就你懂我……親一個。”顧念安湊過去，往他臉上吧唧地印口水。
“顧念安，你只有喝了酒纔像個女人。以後別喝水了，就喝酒吧。”霍晟笑着說道。
“討厭……”顧念安搓了搓手，拿出手機看剛剛拍到的福利的照片，有一張裡面無意拍到了那位嶽院長，他正站在門口，朝她這邊看。
“世上總有這麼多可憐的人。福利院的院長臉燒壞了，很可憐。霍晟，你也給這些孩子捐點錢吧。”她感嘆道。
“你作主，我出錢。”霍晟隨口說道。
“一點都不心誠，姜雲霆能和孩子們一起吃飯，藍琅予能吃路邊攤，只有你高高在上像個大老爺。”顧念安嫌棄地說道。
“你嫁他們去，你敢離開我半步嗎？”霍晟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就愛你的不要臉和高高在上，我好有成就感。”顧念安皺着小臉說道。
“我到底怎麼不要臉了？”霍晟轉頭看她，眼中威脅的光芒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