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下

失蹤(下)

葉敬輝抽了口涼氣:“你是說,司傑?!”

是司明最疼愛的那個弟弟?看上去單純可愛的高中生?

葉敬希冷靜的道:“如此看來,司傑被關天澤綁架,根本就是他們在唱雙簧。

“我回國的那天,司明正好去機場接弟弟,我跟司明在機場的撞車自然也不是巧合了,或許是早就安排好的。”

葉敬輝說着,思路也漸漸清晰起來。

“我跟司明第二次見面是在Crazy酒吧,司明那天本來有重要的會議,又怎麼可能閒着無聊來逛酒吧?這麼一說,自然是司傑故意把他拉來,只爲了製造我跟他相遇的機會。”

原來從一開始,就有人故意設局,讓原本沒什麼交集的兩人一再相遇。

“然後,像是編劇本一樣,一步一步,把我和司明引入他們佈下的棋局,讓我們兩個鬥得你死我活,他們坐收漁翁之利,等玩兒夠了,再一網打盡。”

葉敬輝說完,輕輕揉了揉額角,靠回了沙發上。

葉敬文看了他一眼,道:“照媽媽的說法,謝家失蹤的四個孩子名字中間都有個‘子’字,那麼關天澤也就是謝子澤,桑瑜就是謝子瑜,司傑就是謝子傑。還剩一個,是誰?”

沉默片刻後,葉敬輝才說:“可能跟黑道有關係。不然關天澤也不會那麼順利偷渡成功,每次消失都查不到出入境記錄。”

葉敬希沉默了片刻,平靜的道:“既然是場局中局,他們從六年前開始就精心佈置,不讓我們葉家家破人亡,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要的,不僅是我們的錢,還要讓我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微微一頓,“我們要做好應對的準備了。”

林微一直陪着葉謙在書房裡玩,等葉謙睡下之後,才轉身出來。

兄弟三人和媽媽沉默着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葉大哥甚至點燃了煙,沒有吸,只是讓菸灰不斷的掉落。

林微走到葉敬文旁邊坐下,忐忑的開口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也可能跟這次報復有關。”林微頓了頓,“敬文你還記得,我弟弟出過一次車禍嗎?”

“當然。”葉敬文投過一個抱歉的眼神。

那段時間正好是葉致遠逼葉林兩人分手的時候,林微迫於葉致遠的壓力,再加上弟弟的車禍,弄得心力交瘁,最後才同意分手。

“我弟弟是被人故意撞的,那人似乎喝醉了,據我弟弟後來回憶說,那跑車是紅色的,車牌號BC91222。”

瞬間,葉敬文和葉敬輝對視一眼,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那是我的車。”葉敬輝坦然道,“我開車技術差,也撞過人。但是你弟弟那次車禍發生時,我是在國外的。”

林微點頭道:“我當然相信你,弟弟出事後還是你幫的忙。看來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讓我誤會你撞了我弟弟,那麼,我也就不可能再和敬文在一起了。”

說到這裡,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緊張的氣氛令人窒息,屋子裡也像被抽走了大量的氧氣。

當年那場意外,不論如何父親都有一定的責任,謝家年幼的孩子們親眼看着父母墜樓身亡,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讓他們忍耐多年,不擇手段設下這個局,就是爲了毀掉整個葉家。

破產算什麼,錢還可以再賺回來。精神上的折磨,纔是最好的報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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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林微的弟弟被撞死,不但敬文和林微無法挽回,葉敬文和葉敬輝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會被嚴重的破壞!

對方的勢力不容小覷,手段也狠毒無比,看來他們想要毀掉整個葉家的決心,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變。

桑榆嫁給大哥又拋夫棄子,讓大哥獨自帶大孩子,寂寞一生,這種痛苦比任何商場上的失利都要難熬!

關天澤,他不僅捲走葉家一大筆錢,還想方設法把司明給拉進來,顯然,他的目的是讓葉敬輝後悔痛苦一輩子!如今徐清在醫院昏迷不醒,司明,還有……活下來的可能嗎?

良久後,電話響了。

葉敬希接了起來,那邊的女子緊張的道:“老闆,六年前由我們龍華集團跟人合作建造的新月大樓,今天突然塌方,現在記者已經涌進公司了!”

葉敬希頓了頓,平靜的道:“先穩住媒體,什麼話都別說。★還有後續章節★我明天大早就過來。”

葉敬文的電話也響了,似乎是值班醫生打過來的:“葉醫生,您主管的兩個病人突然猝死,請您馬上過來醫院一趟,病人家屬報了案,警方已經過來調查了。”

葉敬文臉色一沉:“好。我這就過去。”

“怎麼回事?”林微也跟着站了起來。

“醫院出了點小事,我過去看看。”

林微拉住他,嚴肅道:“你說實話,到底怎麼了?”

葉敬文沉默片刻,終於還是在林微執着的對視下開口:“兩個由我主管的病人猝死,警察在醫院,我必須現在過去解釋。”

“猝死?”林微拉住他袖子的手緊了緊,“如果被判爲醫療事故,你可能要坐牢的。”

葉敬文回握住他,笑道:“如果我現在不過去,那麼警察會找上門來呢。”微微一頓,“你幫我聯繫蕭凡,這次可能要拜託他替我打這場官司。”回過頭來,深深看了他一眼,“放心,我會保重自己。因爲我知道,你會等我回來。”

林微給了他一個擁抱,好像在給愛人勇氣和承諾一般,緊緊的,用力的擁抱。

然後在他懷中擡起頭來,笑着說:“我等你回來,葉敬文。”

送走葉敬文後,林微馬上撥了蕭凡的電話,把情況跟他簡單說了說。雖然此時已近深夜,蕭凡卻義不容辭的答應了:“我現在就過去醫院,要是葉敬文真被告上法庭,我定會盡全力爲他辯護。你放心。”

“謝謝你。”

“都是老朋友,不必跟我客氣。”蕭凡的聲音依舊冷冷淡淡的,卻在說到這裡的時候,略帶了些暖意。

林微掛上電話,見葉敬希和葉敬輝的臉色依舊難看,心中不禁一陣酸澀。

——這場惡戰,把他們兄弟三個都連累了進去,雖然平時葉家三兄弟關係不是很好,可患難見真情,如今纔看得出他們對彼此有多麼的在乎。

可是,謝家的人對他們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可以輕易化解嗎?

片刻後,門鈴響了。

葉敬輝起身開門,居然是有人來送了郵件包裹。

“請問是葉敬輝先生嗎?”

“是。”

“這是有位姓謝的先生,給您的生日禮物。(本章由言情小說網首發)”

“謝謝。”

葉敬輝把包裝撕開,露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放在桌上剛要拆,文惜慧卻突然道:“不要拆。”

葉敬輝的手頓了一頓,擡頭笑道:“沒關係,他們還不至於寄炸彈過來。刀子、血書之類恐嚇人的東西,我見多了。”

盒子打開,是一層灰,上面放了一張紙,用紅色的筆寫着行小字。

“司明的骨灰,這一定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謝家四兄妹,敬上”

“真是神經病。”葉敬輝想扔掉那個盒子,卻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抖個不停,甚至連盒子都抓不穩,“司明他不可能這麼容易死。我知道,他一定還活着。”雖然聲音極力保持着平靜,手指卻還是被攥得發白。

誰又能確定司明現在情況如何?遇到那些因爲仇恨而喪心病狂,心裡只想着報復的人,他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安然無恙……

從來沒有過那麼痛苦的時候,好像自己胸口壓了一塊沉重的巨石,好像血液裡融進了玻璃碎片,好像心尖被一雙手擰起來不停的扭轉。每一次呼吸都像割破喉嚨一樣的痛。

——這一切,居然如此可笑。

在他第一次給父親買了禮物的時候,父親死了。

在他終於明白自己早已深深愛上司明的時候,卻收到了那個人的骨灰。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想要好好去愛一個人,卻失去了他的消息。

每一次,都遲了一步。遲了一步,便無法回頭。

沉默持續了良久,久到葉敬輝把自己跟司明相遇以來的一切,都在腦海裡認真的過了一遍,把這一切陰謀佈局全部整理清楚了,最後,才冷靜的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徐伯伯你好,我是葉敬輝,我想,見你一面。”

他甚至佩服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保持這樣近似冷酷的平靜。

可誰知道呢,心裡其實早就慌了,走投無路,纔會去打擾他的父親。

……

徐文山憔悴了不少,女兒在醫院搶救,兒子失蹤還沒有消息,這個原本在商界叱詫風雲的強者,如今也不過是爲了擔心子女而白了頭髮的老人。

他跟葉致遠很像,臉上始終是嚴肅的,沒有笑容,只有長輩的威嚴。

他坐在沙發上讓僕人給葉敬輝倒茶,葉敬輝這才發現,那套熟悉的茶具居然是司明在旅行途中買下的。一模一樣的兩套,一套送給葉致遠,另一套送了徐文山。這是不是代表着,在他心裡,葉敬輝的父親跟他自己的父親一樣重要?

徐文山冷淡的開口道:“我知道你跟司明的關係,有話就直說吧。”

面對這位前輩,葉敬輝沒有絲毫膽怯,說話也是鎮定自若,不卑不亢的態度,帶着驕傲和自信。

“我找您,自然是爲了司明的事,我想救他,不計一切代價。”

徐文山怔了怔,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我還以爲,葉敬輝一向無情無義,不會在乎任何人的死活。怎麼如今卻不計任何代價要救他出來?”

“那是以前,我的確沒心沒肺。”葉敬輝坦然的承認,頓了頓,又笑道,“現在卻不一樣了。在我收到他骨灰的時候,我才明白了一些事情,希望我明白得不算太晚。”

徐文山點頭道:“你想我怎麼幫你?”

“據我所知,當初司家的企業因一次錯誤的決策負債累累,您把司明母子趕走,獨自一人挺了過來,不但還清了債務,還成立了南遙集團。您哪來那麼多錢?”葉敬輝頓了一頓,見對方的神色依舊很平靜,於是笑道,“我猜您是參與了黑道的買賣,對嗎?”

徐文山坦然道:“對,起初的確是通過黑道洗錢,這些年才慢慢疏遠了。”

“既然您跟黑道有來往,我想通過您的勢力在道上放出暗花。第一,只要司明活着,我願意拿出手裡全部的資金來交換。第二,希望謝家人給我們一個談判的機會,若真的魚死網破,相信對雙方都沒好處。何況,葉謙,是無辜的。”

見葉敬輝到現在依舊能夠理智的分析問題,神色間也鎮定自若,徐文山不禁露出些許讚賞:“好,你的話很快就能傳到他們那邊。給不給你這個機會,卻不是我能做主的。跟你一樣,我也想不計一切代價救他出來。可到現在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謝謝。”葉敬輝頓了一頓,“那麼,我可不可以見見徐清?”

“她還沒醒。”

“徐伯伯,對我就不必隱瞞了吧?”葉敬輝翹起嘴角笑了起來,“在電視臺大張旗鼓的宣揚就不怕引火上身?您把徐清藏了起來,醫院裡的是替身吧。”

“果然瞞不過你。”徐文山笑道,“跟我來。”

……

徐清被徐文山安置在一處隱秘的別墅內養傷,她身上的傷並不多,根本沒有媒體報道的那麼可怕。

葉敬輝進屋的時候,看見她正坐在牀上削蘋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在看到葉敬輝之後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只平淡的道:“你來了。”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嗯。”葉敬輝找了張椅子搬到牀邊坐下,看着她道,“看來,你知道我會來找你,也知道我的目的。”

徐清沒有說話。

葉敬輝繼續問:“是誰綁架你們?”

“成哥。”

“成哥是?”

“紐約黑道中有個勢力很強大的幫派叫闌夜,成哥就是闌夜的老大。”徐清頓了一頓,“在司明受傷入院的時候,我聯繫過他,本來是想讓他幫忙對付關天澤的,沒想到,他居然和關天澤是一夥的,我反倒自己送上門了。”

“受傷入院?”葉敬輝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哦,他沒跟你說過,自己被關天澤派來的人羣毆,打到內出血差點死掉的事吧。”

葉敬輝手指暗中攥緊:“我的確不知道。”

“那他也沒跟你說過,在他知道自己要出事的時候,還爲你想好了退路的事吧。”徐清嘴角揚起個冷笑,“他拜託娜娜賣股票,一再擡高價格,你是不是以爲他小氣到故意跟你作對?其實他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讓你儘可能調出全部可用的資金,來進行接下來的惡戰。他故意擡股票的價格,也是爲了替你爭取最大的利益,因爲,他賣掉股票得來的資金,會全部轉給你。”

“他自身難保,卻處處想着保全你。在他孤身前往紐約之前,你知道他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嗎?”

見葉敬輝不說話,徐清這才無奈一笑,道:“立遺囑。”

葉敬輝全身猛的一僵,只覺得心底洶涌而上的情緒似乎要把整個人淹沒,那種心疼,甚至讓他心臟陣陣**。

“遺囑?”他難道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孤身前往紐約的?想道這裡,感覺全身像被投入冰窖一般,冒起絲絲寒氣。

徐清面無表情的道:“在他接到成哥用我的手機撥來的電話的時候,他就料到,這一次,是真的有去無回了。”

“所以他才陪你玩兒了最後一場自以爲是的報復遊戲,然後找了個藉口離開。其實他一直在等着你收手,你卻一次又一次讓他心寒,你讓他虧了幾千萬的資金,那是他起初投入的將近十倍。如果你當時收手了,或許他會跟你坦白這一切,然後一起面對這場惡戰。可最終,你還是放不下對他的仇恨,所以他只好再次獨自一人站出去。”

“畢竟,就算被你報復,他還是,捨不得你受傷的。”

“所以……他在成哥那裡,把你的那一份也抗了下來。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只留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還想着你。”

“他說,你沒有愛上他,他真的很遺憾。”

看着面色慘白的葉敬輝,徐清溼了眼眶,臉上的笑容卻更冷:“葉敬輝,你真是個無情的人。”

聽到她的評價,葉敬輝終於笑了起來。

他甚至開始佩服自己,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笑出來。

或許是這些年來習慣了僞裝,在別人眼裡他總是把感情當兒戲,那麼的沒心沒肺,無情無義。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深深攥入掌心的手指,扎得有多疼。

誰說自己沒有愛上他?其實早就淪陷了啊……

在他溫柔的擁抱自己的時候,或者在他無奈的離開東成的時候,甚至追溯到很久以前,兩人在夜店裡相遇,他說累的時候想有個家,想跟你一起住的時候……

早就喜歡上他了。不過,自己是那麼的驕傲,又怎麼能面對那些“欺騙”還坦然跟他在一起?怎麼能委曲求全爲了愛情拋棄自尊?怎麼能在他手下輸得一敗塗地?

所以才設計了最後一次報復,還以爲那樣就可以說服自己放下仇恨,跟他重新開始的。

沒有想到,那個時候,司明已經有了遠赴美國解決這場恩怨的打算。

甚至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準備。

司明他纔多少歲,他究竟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在跟戀人吵架分手後,去寫那封“遺囑”把畢生所得都轉交給對方的?他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半夜起來看着偷了他U盤的戀人的?他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那句“我累了”的?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微笑着接受來自所愛之人帶着竊聽器的禮物的?

現在想起來,過往的每一件事,都會帶動一陣錐心刺骨的痛。

那個把一切都抗在肩上的男子,哪怕離開的時候,都是帶着微笑的。

他總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關心別人。在他明知自己這次面臨着巨大危險的時候,還冷靜的分析以後的困難,讓于娜藉機擡高股票價格給葉敬輝贏得最多的利益。

他付出的一切並不要求得到等價的回報。

他甚至不需要讓對方知道,更不需要對方感激。

葉敬輝還記得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如你所願,我們再不相見。

沒想到,那個時候,他微笑這說這句話,居然真的是在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