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潼一步步向她走過來,緩緩在她面前蹲下,用手輕輕勾起她的下巴,他的動作仍然是那麼溫柔,彷彿剛纔的絕情不復存在。
斗大的雨點落在他身上,沾溼了那一身繡着五爪金龍的龍袍。他身後的宮人想把傘撐過來,卻被他冷冷的一個眸光阻止。
他冷冷地凝望着她由始至終不曾移開過雙眸,他的俊逸的輪廓依舊俊美得令人失去呼吸。臉上的表情卻冰冷僵硬,他的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看着她因爲疼痛而皺起雙眉,冷冷地道:“怎麼,你沒有話要和朕說了麼?”
說什麼?她還可以說什麼?看着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澄櫻無聲地笑了,晶瑩剔透的淚珠毫無預兆地溢了出來,順着他修長的指尖緩緩地滑到他的掌心之中。渾圓的淚珠頓時散開,化作無形的水漸漸消逝在他的掌心之中。
“求你麼?如果我求你、你就會放過他們了麼?”澄櫻一臉平靜的說道。此刻,她真正知曉了,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不可能。”司徒潼鐵青着臉,驀然的說道。帝王更迭執權者死,這是亙古不變的。這是一場早已註定了的政治爭鬥。
“既然不可能,那你還讓我說什麼?”一縷鮮血緩緩地從她的嘴角溢出,她笑靨如花的凝望着他,璀璨的星眸中看不出她任何的心思。
“喲!妹妹你還不趕快向皇上解釋解釋麼?難得皇上再次,妹妹就好好解釋吧!宮中已是謠言四起了,宮內小至宮女太監、大至後宮嬪妃。大家都在談論,妹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親生骨肉。宮外更是謠言滿天飛,大家都說妹妹是個淫娃蕩婦,和榮親王珠胎暗結……”
姬無霜挑撥離間,說的不亦樂乎,直至看到司徒潼那冷冰冰的眼神,她這才收了收嘴。
澄櫻沒有理會姬無霜那幸災樂禍的眼神,她只是木訥的望着司徒潼。看着司徒潼冷冰冰的眸子夾雜着一絲複雜的繁瑣,她的心跌落谷底,冰冷的沒有知覺。她僅有的一絲奢求的希望頓時破滅,她彷彿聽見內心泣血的聲音。
她緊咬着泛白的紅脣直至青紫,她悽然一笑,道:“孩子他不是任何人的,只是我的!”
司徒潼,你的心中從未有我,從未有我的孩子。雖然這孩子身上流淌着你一半的血液,但是他和你毫無干系。他只是我劉澄櫻一人的。
“喲,妹妹可真是厲害,自己一個人也能懷上孩子麼?妹妹既不解釋,也不否認,難道真的如傳言那樣,孩子不是皇上的麼?”姬無霜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司徒潼,待她看見他的鐵青的俊臉變得陰沉是,她則繼續火上澆油,道:“妹妹不說,難道是在保護誰麼?你……”
“夠了,你都聽不懂人話麼?
我說了,這腹中的孩子只是我一個人的,和別的人毫無干系!”悲憤的望着欲說不休的姬無霜,澄櫻憤怒的斥道。雖然姬無霜是司徒潼最愛的女人,但是她對她一直都是尊敬的。相敬如賓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姬無霜也和那些心狠手辣的女人無異。
“皇上,臣妾的肚子很痛……”姬無霜翠眉微蹙,撫着肚子便往司徒潼的懷中倚去。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司徒潼,見他比沒有任何的不悅,她這才幽幽的說道:“臣妾是爲了皇上才這麼說的,想不到說道了妹妹的害處,惹得妹妹不高興了。”
司徒潼緩緩地將倚靠在他懷中的姬無霜推開,他陰冷着臉,幽黑的眸中閃過一抹殺氣。
他陡然的伸手扣住澄櫻的頸項,嗜血的說道:“說,這孩子是誰的?”這個疑問已經盤繞在他心中多時了,即使姬無霜今日不說,他也會找個機會去盤問她的。
澄櫻無力的笑了,“孩子的父親可能是任何一個人,但絕對不是司徒潼你!”儘管呼吸困難,澄櫻還是撇足了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說道。話畢,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眸,任由淚水順着眼角慢慢滑落。
“想死是不是?放心,不會讓你死的,不過再次之前,我要讓你眼睜睜的看着你是怎麼一個一個,害死你最親的家人的。”看着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澄櫻,司徒潼頓了頓,即刻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她那張絕美的素顏,他一字一句嗜血的說道。劉澄櫻,既然你背叛了我,我就會讓你付出你應得的代價。想死,我不會讓你這麼容易死掉的。我要讓你親眼看着你的親人,一個個倒在你的面前。我要讓你眼睜睜的看着,你腹中的孽種,是如何成爲藥引的……
此刻,他們的雙眸只有彼此,並沒有注視的身後,姬無霜微揚着薄脣,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閃電劃過天際,在漆黑一片的天空形成了一條斷裂的線。天空似乎被這道閃電撕扯開了,傾盆的大雨一直拼命的往下墜落。
司徒潼的貼身黑影侍衛,倏然的站在雨中,淡淡的說道:“皇上,午時三刻已到了,請即刻趕赴刑場監斬罷!”
身子微微一僵,司徒潼驀然的轉過身子,冷笑道:“來人,把櫻妃也帶上,相信櫻妃也很希望,親自送她爹最後一程。”
司徒潼的音調每拉長一分,澄櫻的心痛的就更深一分。她無言面對姬家的人,無顏面對爹爹。
身後的黑影即刻走到了澄櫻的身旁,他們一左一右把澄櫻從地上給駕了起來,然後跟着走在前方司徒潼的身影,緩緩地前行着。
行刑處決的地方選在白玉臺上,白玉臺上是專門用於處決一些有地位的皇親貴族。它建造在皇宮的西面,距離鳳漪宮不過百米之
遙。
很快,澄櫻便被他們押解到白玉臺上。白玉臺上,劉家百餘口,均身着着白色的囚衣。身子被粗大的麻繩五花大綁了起來,他們分成了長長的四縱隊伍,依次排開跪在白玉臺上。一塊木板被橫插在背後,一個巨大的硃色‘斬’字,顯得格外的耀人眼。
四排隊伍,第一排僅有一人,那便是澄櫻的爹爹劉閆文。
看着滿目瘡痍、披頭散髮,雙鬢花白的老人,澄櫻的淚水毫無徵兆的留下。澄櫻掙扎,太想從黑影的束縛下逃脫開了。但是他們死死地鉗住了她的雙臂,她根本寸步難行。
看着抵死掙扎的澄櫻,一旁的司徒潼冷冷的看了黑影一眼,黑影即刻識相的鬆開了鉗制澄櫻的手。
“爹……爹……”滿布淚痕的澄櫻,跌跌撞撞的跑到劉閆文的身前。她跪倒在他的跟前,哽咽的喊道。
“是櫻兒麼?”老人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他立刻擡頭,雙手不斷的朝前摸索着。
當澄櫻對上他的雙眼那一剎那,她震驚了。她並沒有看見爹爹那和藹的目光,看見的只有腐爛在外的肌膚。空蕩蕩眼眶,幽黑的眸子已經被人殘忍的挖去。只有已經乾涸的鮮血的結痂。
澄櫻顫抖的伸出雙手,緩緩地撫上那滿是皺紋的老臉。這還是她那個意氣風發的爹爹麼?
“爹,你怎麼樣?還疼麼?”極力壓低自己的抽,澄櫻顫聲的問道。這樣慘目忍睹的樣子,想必當時一定痛不欲生。
“不痛、不痛了!”他顫顫的說道,那雙粗糙的手掌不停地顫抖,“你怎麼還在這?我不是讓你和榮親王一起走的麼?你還回來作甚?”
“爹爹,對不起、對不起!我做不大,我不能獨善其身,就這樣走了。”澄櫻愧疚的說道,一切都是她的任性惹出來了。該死的是她,而不是這些無辜的人們。
“不要說對不起,你快走,我反正已經一隻腳踏進棺材裡面了,都是一死,只不過是早晚而已。但你不同,你的一切纔剛剛開始,你快走,不要在這宮中誤了自己的一輩子。”劉閆文幽幽的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傷心。
走,她的人生從進宮的那一刻已經不是她的了。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不是她不要就沒有的。
“午時三刻已到,行刑……”劊子手洪亮的聲音在耳邊想起,澄櫻被黑影一左一右的強行脫開了。她被拉往了白玉臺的一邊。
劊子手高舉着大道,光亮的刀面刺痛了澄櫻的雙眼。雨水混合着淚水不斷的涌出。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痛的彷彿已經失去了知覺。
“行刑……”太監刺耳的報傳聲穿透了澄櫻的耳膜,劊子手緩緩地擦拭着刀背的雨水,高高的舉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