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逃避,往後縮,後面是樹,無路可退。
太子走近,收起臉上的笑,一臉的冷漠之意:“不知三王子還有什麼指教這宮女的。”
“這倒是不敢,太子殿下,這宮女我倒是有些認識的,指教,豈能。我可領受過她的悍啊。”他笑着:“在黃山上,本王送她一張紙,想來一個香粉賺美人的佳話,這宮女性子極是烈,當着本王的面,就把那紙扔到了雲海下面去,可讓本王好找啊。”
“奴婢有眼不識泰山。”我無可奈何了。他怎麼這麼小心眼啊。
我要是能,我一定撲上去捂着他的嘴,這遼國的男人,怎麼這麼小氣呢?
嗚,我好想哭啊,不知道回去要受什麼樣的懲罰。
他一定是在懲罰我,罰我在黃山對他沒有好臉色,罰我太拽,沒有馬上就幫他畫。
而且,他能查得出我和小靜的關係,還知我殷家,必定,宮裡也有不少細作吧!我和上官雩的事,他唉,好象也是知道。
太子抓起我的手:“失陪了。”
好啊,我寧願跟了他走,不要去面對這些事。
急切到東宮啊,那裡應該很安全,可是,我的肩頭卻是讓那死千里給按住。
他扇子一動,眼神裡帶着笑意,輕鬆地說:“難得遇上認識的,聊聊倒也是不錯。”
我臉上,必定是滿臉黑線,聊,我跟他有話說嗎?我是什麼身份,怎麼敢陪聊呢?
箍制着我的肩頭,痛得我難受。
太子見狀,停了下來淡淡地說:“會掃了三王子的興。”
“豈會,這倪初雪,倒是讓人覺得眼前一亮,不僅能畫,還能吹出如此天堂之聲。不介意爲本王再吹一曲吧。”
他哪裡是問,他是在威脅着我。
一臉的氣定神閒,我知道我衆多的把柄都握在他的手上呢?小事嘛,可以服務,大事打死我也不做,出賣國這等事,我是不會做的。吹一曲就吹一曲,死不了。
“恭敬不如從命。”我淡淡地說着,出乎了太子的意料。
我迅速地掃過這些人的臉色,就連七皇子也緊擰着眉峰,明明這是我抽身走的最好時機啊,我也不會笨得以爲牽扯上這樣的狠角色,對我是一種好事。
哪知道,我想走走不了,唉,脣邊的葉子輕吹,一曲無可奈何的憂傷曲子從脣角泄出。
如此怪異的氣氛,我想,反正七皇子是不會放過我的。最慘的日子,大概也就是這個了,還有什麼倒黴的事,要來就來吧,一併讓他罰個夠。
這麼想,倒也是不怕,張大的眼,輕瞄過他。
很不妥啊,一臉黑黑的,只差沒有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
不知道,要是我把他妖嬈的畫出來,他會不會氣得忘了他姓什麼?
心裡暗想着,竟然我還敢笑出聲。
倪初雪是沒有死過的,不怕死吧。
“好,妙。”耶律重拍着手,臉上的笑是那樣的燦爛,讓我恨不得撕開了看藏在臉下的醜惡。
我是不是沾染上暴力了,越來越想動粗一樣。
我停下,看着腳尖:“奴婢謝過三王子的誇獎。”故意地,我把三王子三個字念得重一點。這個死奸商,好會騙人啊。
千里,好一個千里,合起來就一個竊國遼人,一個耶律重。
他似在高興,用力地拍着我的肩,痛得我要死,我得忍住。
“好啊,這宮女要不是是太子的寵女的話, 本王倒是想討了回大遼去。”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謝三王子的厚愛,奴婢不敢當。”我咬牙切齒。
好一個狠毒的三王子啊,是不是要了我的小命,七皇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我想走,走不了,這廝看起來,就沒打算放過我。
靠近太子,熟稔地說:“你們燕朝不得了,連個宮女都是識貨之人,看到黑眼天珠,當是不捨一切地求之。”
這一字一字,說是我心驚膽顫,冷汗直流。
太子站在一階高臺,如華的光彩灼人,“倒是怠慢了三王子,來人,本殿下陪同三王子去賞這御花園,看看我燕朝的皇宮,何等的威武。”
“本王也想看一下,既然本王和這宮女有緣,一起走走。”
緣,我哪裡和他有緣啊,大概也就是孽緣了。
我是心驚驚啊,秋風吹過,吹落一樹的黃葉,沉沉重重地,心情也跌到了谷底。
他竟然非常明顯在在衆人的前拉着我的手,是想幹什麼,想讓我和番嗎?打死不從,這般要是讓我做他的細作,是絕對不可能的了。這般的光明正大,多少心裡在算計着我了。
他的“牽”,暗裡是抓得用力,讓我脫不手。在宮裡,我一定大大出名了。後面還有臣子跟着,大概大遼一打,爲求和平,就會暗示讓我去和番。他讓我退縮不得,還得頂着一臉的假笑。
我指甲往下一彎,深深地掐到他肉裡去:“這路平坦,謝過三王子扶,奴婢是宮女,不敢受此大禮。”
“何妨,我們又不是不認識,不是嗎?在錦繡莊我就知道初雪姑娘身手靈巧得很了,接起天珠來,一點也不含糊。”
我真是無力了,這人,是存心了要報仇。要把我在宮外的點點滴滴,打小報告一樣,公暏於世。
笑話我吧,誰叫我的把柄落在他的手上,我輕笑:“奴婢聽太子殿下說,三王子不遠千里而來,到燕朝求親。”損他吧,看哪個公主不好運了。
一談到這個,他必會臉色大變,原本求的玉貞公主急着嫁人不說,連嫁的新郎都跑了,不僅皇家沒面子。只怕,連這耶律重也沒有面子。
氣的是,他並沒有生氣,而是含着笑的眼睛奕奕地看着我,感嘆地說:“本王是出生於皇家,自不能有自得其樂的之事,當不能有紅粉爲我下山取紙,攜手畫險。”
我和上官雩的事,想必那二公公也周全,沒有到處說東道西的,倒是這大遼皇子整一個長舌公。跑到皇宮來快樂地污了我的名聲啊。
我扁着嘴,我不能落下陣來啊,心裡暗歎,反正他是有意這樣子,我再撇清,也乾淨不到哪裡去。太子說,不如,乘勢到東宮,似乎是一個好主意。
只要七皇子一兇我,一虐我,我就跑吧。
止住不安的心,我吸了一口氣:“這與奴婢身份低微,也沒有人在意的,當不若是皇子,三王子倒是好有才華,不僅在遼國呼風喚雨,在黃山腳下做起生意來,也能錦繡生輝,絲毫不含糊。”
“倒是好利的一張嘴,不知太子是不肯割愛。”他眼神一深:“貓有爪子不得不磨。”
我用掐啊,掐到我無力,掐到他放開了我,可惡的,還衝我一笑,笑什麼笑呢?牙齒白嗎?
“太子殿下。”他悠閒地問。
我輕輕一笑:“奴婢這身份,蒙三王子喜愛,着實是備感恩澤啊,奴婢怎麼敢,這會讓三王子的身份大大的打折。便是奴婢的不是了,奴婢也知曉身份低微,龍配龍,鳳配鳳,老鼠娘子會打洞。”身份上大大的不合。
他噗地笑出聲,搖搖頭,欲想再抓我的手,我機伶地往後一退。踩上軟軟的鞋尖,嚇了我一跳,趕緊提腳,差點沒摔個狗吃屎,一隻大手抓住了我的腰,穩住了我的身子。
嚇得我惶恐不安啊,我竟然還火上加油,踩到七皇子了。
他把我往他身後一拎,冷嗤地說:“三王子真愛說笑,這等宮女的姿色也看得起。”
我不介意他污黑我,他一轉頭,給我使個眼色,讓我走。
我悄悄地落後,然後一扭頭就要離開。
“倪初雪,你怎麼就跑了呢?本王甚是喜歡和你聊天啊,還記得那黑眼天珠嗎?”他朝我招着手,那俊臉在薄膩的陽光下,格外的耀眼。
我緊緊地握着拳頭,他是想玩死我是嗎?唉,我倪初雪無爭什麼的,也招惹到他了不成?我並不是玩不起的人,而是我想不想玩。
我回過頭,朝他“友好”地一笑:“真不好意思,當時奴婢沒有想到商人原來是大遼的三王子。”
“那,哪去了呢?”他可惡的問着。
我笑:“我剛纔知道原來千里是重,所以,跑到這湖邊來,拋天珠以明志,我是燕朝人,焉能收大遼之物。”
他變臉,而太子拍掌:“倒也不知你有此伶牙俐齒的。”然後又沉下臉:“你一個宮女怎可以如此,這明明就是對大遼三王子的不敬,還不向三王子道歉。”
我輕應,沒啥子誠意的說:“奴婢真是頭髮長,見識短啊,不像三王子,從大遼到黃山處處遊玩,多有說錯,做錯,請三王子莫與奴婢見怪。”
太子配合得很好,馬上就說:“來人,去將湖裡的水,打個乾淨,找出大遼三王子在黃山送出去黑眼天珠。”
我朝他擠擠眼,喜歡這種合作很好的感覺。
耶律重冷哼:“倒也不必,本王不差那麼一個黑眼天珠,要是初雪姑娘喜歡,本王可以捧上幾十顆。”
我心裡暗暗嘲諷他,我才收了他那麼一顆天珠,居然記恨到現在,在太子和七皇子有面前,也不顧身份地只顧和我這麼一個宮女說話,他不怕丟了身份,我還怕出了名呢?捧上幾十顆,他敢送,我也不敢收啊。
太子揮揮手:“初雪只是一名宮女焉有那麼大的福氣,倪初雪,你下去,準備點茶上來招呼大遼三王子,我們燕朝幾百年泱泱大國,茶的文化,更是讓人稱讚,三王子久居沙漠,倒是可以好好嚐嚐我燕朝好茶。”
“是,太子殿下,奴婢馬上下去準備。”
終於可以離開了,心跳跳啊。
話說了不少,我也不知道哪些是說對了,哪些是說錯了,腦子就是暈暈的一般。
這一聲令下,要是三王子再叫住我,那我就真的是一舉出名了。好話歹話說盡了,再留,也是折他身份上的事。
此次來燕朝,名爲祝壽,實際也不知是打什麼鬼主意。
那麼多人陪伴他賞玩御花園,可見,燕朝的衰落。他一個皇子,可說是出盡了風頭啊。
我心裡暗歎着氣,和東宮的公公一起下去準備茶。
如果不是宮裡,我就想給他擱點巴豆了。
我並不敢再送茶去,也不知道要不要再回到崇閣宮裡去。
一時之間,怔怔地看着藍天紅牆,我竟然無處可去一般。
對啊,我可以去冷宮啊,這時辰,很快就要用午膳了,這會兒冷宮也不會有人的。
我可以去把我的畫,還有我的花,都搬出來,那可是上官雩送我的。
念頭一轉,就往冷宮那裡走了。
這當兒,御花園熱鬧,連守門的御林軍也不知跑哪裡去了。
林子裡還是靜悄悄的,就是落葉更深了,滿地都是黃黃的,起在地上,踏着葉子就有些沙沙作響了。
我懷念這裡的清靜啊,這小路,我走了好多次了,這裡真的是很寧靜,與世無爭。
如果可以,我寧願再回冷宮。
“誰在那裡?”一聲冷喝驀然地響起。
我嚇了一跳,擡起頭就看見平貴妃,心裡暗暗怪,平貴妃怎麼會到這些地方來呢?
機伶地馬上跪了下去:“奴婢叩見貴妃娘娘千歲。”
天啊,我不是自走死路嗎?我頭上的眼光越來越冷,越來越是恨。
輕輕的走動聲,是從背後而來,我似乎聽到了死亡的嘆息。
我暗暗地掐着手,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也沒等她開口,我怕,等她一開口,我可能永遠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那殺氣,太濃太濃了。
“啓稟貴妃娘娘,七皇子讓奴婢馬上到冷宮寧妃的小居取點東西。”
“七皇子。”冷冷的三個字。
“是的,娘娘,七皇子讓奴婢先行一步,牽了十七皇子也來替寧妃娘娘看看有什麼需要搬出宮的東西。”
我在賭啊,寧妃今天壓了風頭,必定不會再回冷宮了。我賭平貴妃沒有這個耐性,在這裡等片刻,等上片刻如果七皇子沒有來,那我,就是必死無疑。
我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站在面前的平貴妃寒冷入骨的眼光掃我一眼:“你看到什麼了?你知道什麼了?”
“奴婢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我恭敬地說着。
“哼。”一聲冷哼,她已越過我的身子往後邊而去,我也不敢回頭看,只聽見輕盈和沉重的二個腳步聲越走越遠。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這當頭是幹什麼呢?貴妃爲什麼在這裡啊?
而且貴妃的身邊,應多得是公公和宮女的啊,如今,我卻聽到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跟着他的,奇奇怪怪,爲什麼要跑到冷宮來啊。
我總算是逃過一劫,卻是嚇得魂不附體的,拍着心頭暗叫好險。
趕緊往寧妃的小院跑去,捧了那青荷,而那畫,我卻遍尋不到,我想,大概是那些宮女清理出去扔了吧,真是可惜了。
七皇子派來的宮女,一定會守他的令,就會毀了我的畫。
出宮的時候,我也是一步一驚心啊,我害怕那林子裡,會突然再撲出一個人來。
我不知道平貴妃會不會停在冷宮的門口多一會,那就會發現,其實我在撒謊。
手心都抓住了盆子,也不知是汗,還是濺上了水,就是都涼透了。
出了那片樹木,我看到那冷宮的門口,站着一個眼熟的影子,細看些,原來是月公公守在那裡。
他看到我,平淡無波地說:“七皇子讓你到崇閣宮去。”
我才攤了一般,重重的鬆了一口氣,終於沒有事了,這月公公是七皇子身邊的老太監啊。平貴妃焉能不知,一手掃過額邊的發,竟然發現,滿頭都是汗。
七皇子的心,還當真是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