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這下關老師可嚇得不輕。他使終沒敢踏進自己用腳步畫成的那一個圈。沒想到在這樣一個明月當空的清朗夜晚卻出現了這樣詭異的事情。他懷着複雜的心情,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小屋的。腦中全是那對腳印的形象。

服下了兩粒救心丸,關老師卻始終無法入睡。

夜,靜靜的。遠處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發出沉悶的聲音,劃破夜空,但那聲音距離太遠早已改變了本來的模樣。還有流水的聲音,好象還有人來回走動的聲音。關老師顧不得思考這些聲音了。只是把木棍和電瓶燈放在身邊,蓋上被子一動不動。有時人就是這樣。對付自己沒法去操控也沒法去逃避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不變應萬變。說的好聽點,叫以靜制動,難聽點呢,“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還有什麼好動的……

東北有句老話:“臘七臘八,凍死小雞和小鴨”。沒想到,今年的臘八是這樣的溫暖;更沒想到,今年的臘八這麼可怕。

學校已經放假了。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接到公墓的傳呼了。每天除了和一些書法圈兒的朋友們切磋書藝以外,大部分時間都泡在臺球廳。十八歲就能自己賺錢,爸媽已經感覺很有面子了。所以,對於我個人的時間他們也很少去過問。

有一個女孩那時經常打我的傳呼。她是一個飯店的服務員。長得非常漂亮。在公墓的那段時間,除了中午在山上吃飯之外,主任也經常開車帶我們去山下吃飯。那個女孩所在的飯館就是離公墓最近的一個。只需要向東穿過一個山坡就到了。飯店的名字忘了,大概是在電工小學附近。那個小飯店服務員不多,她在其中長相非常出衆。聽她的同事們管她叫小靜,我就記住了這個名字。小靜有着童話裡公主的那種大眼睛。在她當班服務時,很少說話,但卻總是微笑。她天使般地微笑很吸引我。因此我一度非常期望去那個飯店。後來,那個好色的庫管員不知用什麼辦法,把那飯店的幾個女孩子騙到山上玩。恰巧那天我正在寫碑。我工整的隸書一下子就吸引了她。她小聲地問了我的傳呼號。而後她就經常呼我。

臘八這天,她和單位請假,要請我去喝臘八粥。之前她已經約過我好幾次。我都一直在推辭。因爲我們那些七零年代出生的孩子,對於男女方面的問題相對還有些保守。怕被別人看見傳出什麼閒話。但這次我實在不好推辭,人家言之切切,又請了假。只要約在我家附近的公車站相見。

遠遠地看見她仔細地審視才發現她的個子很矮,也就是一米五八五九的模樣。這使我有些失望。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好象就是她說去喝臘八粥,而我卻說粥有什麼好喝去吃串吧。然後我們就默不作聲地並肩向前走直到那家串店。我始終注意我倆之間的距離並偷眼四望,象做了賊一樣。

一邊吃串,我一邊觀察着這個美女。

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盤。確實是讓一般男人都忍不住動心的一張臉。只是顯得有些過於稚嫩。談話間,我才知道,她只有十六歲,就住在離公墓最近的那個村子裡。只上完初中就出來打工了。我不知道對她是一種什麼感覺。但我知道,我那與年齡有些不符的老成和我的一手好字已經對她構成了一種吸引,或者是一種迷戀。我們聊了不少,但談話的節奏很慢,常常都是很長時間沒有人先開口。華燈初上,大山肉串座落在雞西市最繁華的不夜城中間。周圍已經燈紅酒綠了。那些KTV中傳出殺豬般的嚎叫,的廳裡的低音鼓聲變成一種有節奏地震動讓大地也跟着一張一弛,串店裡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周圍傳出男子漢們酒後的豪言壯語。我們本就很少的談話已經漸漸地淹沒於人聲鼎沸當中了。我大聲地對她示意,“我們走吧。”她很順從地點頭。

她要用她這個月剛領到的工資請我,被我很大男人地拒絕了。我沒有理由讓一個女孩子付帳。出到門外,夜色斑斕,不覺已經九點多鐘了。地上已經下了薄薄的一層雪。我們打了一輛車。我堅持要送她回去,約會完送女孩回家,這是男人的責任。

小雪初睛,路還有些滑,司機開得很慢。我們兩個人都坐在後排座上,靠得有些近。能從她身上聞到少女的幽香。我一共喝了三瓶啤酒,膽子也被撐得比平常大了兩圈。裝作向她那側的窗外張望,臉險些碰到了她的身上。她轉過頭拿那雙小公主般的明眸注視我,“撲哧”一聲笑了。我臉一下紅了,剛想解釋些什麼,她就把頭靠在了我的肩上。

過了村口,再向裡面出租車不好進去了。交了錢我下車送她。發現小雪初停竟然有月光甘露般地灑在身上,一股清涼。深吸一口氣,好舒服呀。今天的一切讓人沉醉。她說不用送了,前面的衚衕走到頭就是她的家了。我停住了腳步,目送她消失在了衚衕的盡頭。轉過身向口外走去。

村裡很安靜,要找到出租車回家至少得走出村口才行。通向村口那條路的另一側就是通向公墓的那個山坡。我還從來沒在這麼晚的時候看見過公墓的樣子。想到此,我下意識地回頭。沒想到,一個女人就站在那個路口注視着我。(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