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

(一百七十八)喊話之人聲音清翠,是個女聲。而清翠之中又現沙啞,好像剛剛哭過一樣。

衆人定睛看來人,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我卻“啊”了一聲。

進來的這個女孩正是小靜。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呼機,現在是下午四點多鐘,外面的天還沒有黑,怎麼一隻鬼竟跑到這裡來了。還讓所有的人都看見她,是她不要命了,還是她想要我們所有人的命。

我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上下牙牀不自覺地往一起碰。我實在想象不出一會還會發生什麼樣驚天動地的大事。

“所長,你別理他的話。張達真的是裝瘋。”小靜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現在我纔有時間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她,她一身衣着華麗,從上到下都珠光寶氣,再也不像我開始認識的那個清純女孩了。唯一讓我熟悉的就是她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裡面蓄滿了淚水。

“你是?”所長覺得她有幾分眼熟,主任卻一眼就認出她來。“這不是‘十里居’的那個服務員嗎。”

我心裡又是一驚,原來並不是只有我和孟哥能看見她,其他人一樣可以看得到。

“對,是我,我曾經是那裡的一名服務員。我實在是忍無可忍,看到這樣卑鄙無恥的男人坐在這裡大放厥詞。”

小靜用手點指張達和他表哥。“你們這兩個喪盡天良的傢伙。剛纔你們在廁所裡說的什麼,不用我給你們重複了吧。”

張達和他的表哥的神情都有微微的波動,很快二人又恢復了常態。他表哥氣急敗壞地說:“你個賤貨在這裡胡說什麼。出去老子廢了你你信不信。”

“啪”的一聲巨響,桌上的茶杯都在隨着共振不斷地來回快節奏地跳動。原來是陳隊長拍案而起。“還沒有王法了,你住嘴,讓這個小姑娘接着說下去。”

今天陳隊長穿得是便裝,張達的表哥根本沒把這個中年人放在眼裡:“媽的,你是哪根蔥,再廢話,老子連你也……” 話剛說一半,剩下一半硬生生地嚥了回去,我注意到張達雖然還在玩着菸灰缸,但底下輕輕踢了表哥一腳。我觀察到了這個細節心裡一震,原來他真的是裝瘋?裝瘋對他能有什麼好處呢?

小靜接着說道:“大家都知道,公墓之上只有一個公共廁所,建在公墓空地的東側。離管理處這邊距離不近。剛纔他們在裡面的時候,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對話。這位表哥問不知用這個辦法能不能要來錢。張達說放心吧公墓那堆人蠢得很,我裝瘋這麼長時間不也沒人看得出來嗎……,剩下的我不用多說大家應該也能猜到了。可是他們沒想到隔牆有耳。我剛纔打車來的時候先去了那裡。”

“你,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誰能相信你的話。大家說是不是,是不是?”張達的表哥一邊喊一邊向四面求援。但屋子裡沒有一個人給他迴應。

主任一直不說話,只是用釘子般的眼神一直瞪着張達。因爲張達精神出了問題是他親眼所見的,如果張達真的是裝瘋那確實代表他玩弄了自己,把堂堂的一個主任當猴子來耍。所長冷冷地說道:“張達,是這樣嗎。你自己和大家說說吧。你爲什麼要裝瘋。”

張達依舊不理別人的言語,自顧擺弄着那個菸灰缸,只是擺弄的速度比剛纔快了一點。能感覺到他正在做着內心的掙扎。

他的表哥依舊說道:“你們在胡說些什麼,不要刺激到他。他現在的病情還不穩定。”

又有一個聲音傳來,冷得像陰間的判官:“張達,別演戲了。”

(一百七十九)衆人循聲觀看,這次開口的竟是陳隊長。

“本來我不想發言,因爲時機還沒有完全成熟,可是你今天既然自投羅網。那我也就不得不當着大家的面揭揭你的老底了。”

衆人瞧得清楚,張達這次面色突然一變。手裡的菸灰缸也停止了轉動。

陳隊長走出辦公位,接着說下去:“其實自打公墓發生了案子之後,就沒有停止對你的懷疑。因爲你以前不但劣跡般般,還有過長時間服刑的案底。直到後來才發現徐會計的死確實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後來公墓周圍還是發生一系列的案子,這讓我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可是遺憾的是,你突然間竟然精神分裂了。讓我們不理解的是,你在雞西有不少的親屬,爲什麼單單選擇去七臺河市養病。最大的可能只有一個,你要避開觀察你的眼睛,繼續逍遙地過你的生活。我們聽說你是孝子,就去暗訪了敬老院。那裡的人說你曾經兩次去看望你的母親。而且言行正常談笑風生,根本就不像是有病之人。後來我們派人去七臺河做調查,發現你不但根本沒去醫院看病,還在那邊和你表哥做起了手飾生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自己說說吧。”

張達擡起頭看看衆人,表情甚是尷尬,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本想和表哥回單位多要點安家費,結果“終日打雁卻被雁牽了眼”。一時語塞,不知說些什麼好。

“怎麼,不知道說啥了嗎?我來提醒你一下吧。小紅是不是你殺死的。”這句話是小靜說的,一句話出口又是滿堂皆驚。

這個“小紅”就是那個“農村紅”吧。還真是名如其人,不過我雖然對那個女孩沒什麼好感,但她死的不明不白也着實的可憐。我想起來了,那個女孩和小靜應該是關係不錯的,她們甚至還和張達一起來公墓玩過。難道小靜現身就是要管人間的惡事?嗯,人分好壞,鬼可能也是如此。一個好鬼總比一個壞人強上數倍。

我正思索間,發現張達又低下了頭,手還是不停地按着那個菸灰缸,蹭在茶几上,發出“吱呀吱呀”的微響。突然,誰也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張達以最快的速度猛然擡頭,手中的菸灰缸輪圓了脫手而出,直飛向陳隊長的面門。然後彈身而起衝向門口。電光石火之間,幾個人同時“啊”了一聲。特別是站在門口的小靜,沒有堤防張達突然向自己衝來,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兩聲巨響幾乎同時傳進我們的耳朵。第一聲是陳隊長側身躲過的菸灰缸砸在牆上碎成幾段。第二聲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着房頂開了一槍。屋頂的白天花板上出現了一個小眼,有白灰粉塵嗽嗽落下。

張達一個急剎車,然後向木雕泥塑一樣站在那裡。他聽出來那是槍響,不敢再動彈一步。小靜就在張達身前不過一米,嚇得花容失色。我實在於心不忍,站起來把小靜拉到孫先生的旁邊讓她坐下。小靜也嚇得呆了,任由我擺佈。

陳隊長的聲音還是那樣低沉而且平靜。“張達,回原位子坐好,給大家講講你的光榮歷史。”

張達知道一切都結束了。隱瞞也再沒什麼用處。他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