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現在作爲成德節度使,負責的是河北靠近契丹人的地界,郭崇韜對李存勖說:“大唐和契丹方面最近多有摩擦,李嗣源無論如何不能離開河朔。魏王應當是君位的繼承人,但他沒有立過什麼特殊功勞,請陛下按照過去的慣例,任命他爲討伐蜀國的統帥,成全他的威名。”
郭崇韜的話其實正合李存勖的心思。李存勖想來想去,對郭崇韜說:“朕的兒子還小,怎麼能讓他單獨前去,應當給他尋找一個副統帥。”
後來,在租庸使孔謙、宦官李從襲、劉皇后等人的推動下,李存勖將郭崇韜派到了西川,任命魏王李繼岌出任西川四面行營都統,郭崇韜擔任東北面行營都招討制置等使。
其實李存勖知道自己的兒子李繼岌沒有作戰指揮的經驗,他自己早就有了意思卻不說,看似順水推舟的達成了自己的意圖。
實際上,李存勖就是將軍隊的全部事務都委託給了郭崇韜,這樣打仗的事情郭崇韜出力,有了戰果,就歸魏王李繼岌所有。
大唐對蜀地的討伐還算是順利,包括現在叛亂的李紹琛在內,都出了大力,立了大功。
總體算來,從大唐出兵到攻克蜀國,總共用了七十天。取得十個節度使、六十四個州、二百四十九個縣,俘獲的兵士不計其數,鎧甲、錢糧、金銀、繒帛等數以千萬計。
而且,自大唐軍進入成都之後,郭崇韜禁止士卒進行搶掠,街市上照常貿易往來,獲得蜀地人一致好評,本身政務事項李繼岌就不太懂,幾乎全靠郭崇韜,這下去郭崇韜那裡辦事的送禮的,將吏賓客們你來我往,門庭若市,而李繼岌這個“都統”住的地方只有大將早晨來謁拜,牙門裡冷冷清清。
身爲監軍的宦官李從襲是跟着李繼岌的,覺得沒有好處撈取,感到非常羞辱,就不停的在李繼岌跟前說郭崇韜的壞話。
趨炎附勢,人之常情。蜀國那些貴臣將領們也都看出郭崇韜纔是大唐駐蜀地真正的管事人,李繼岌即便再是魏王,要能當大唐皇帝也是今後的事情,眼前的利益卻是要先求個安穩的,於是爭着給郭崇韜和他的兒子郭廷誨送寶貝、送女人,魏王李繼岌作爲都統,所得到的,只不過是一些馬匹、束帛等不值錢的東西,所以,本來沒有怨言的李繼岌也變得對郭崇韜有怨言了。
與此同時,加上李從襲和洛陽的孔謙這些人的煽風點火,劉皇后在李存勖的枕邊風一吹,郭崇韜和他的五個兒子,全都在成都被鐵錘擊殺慘死在大門口的臺階上。
而動手殺死郭崇韜的人,就是李繼岌身邊的李環。
至於李紹琛的叛亂,與其說是叛亂,還不如說是被逼着造反的,是因爲害怕才造反的。
朱有謙是大唐西平王,同樣的也是因爲遭到宦官以及劉皇后的排擠被殺,消息傳到了蜀地,作爲朱有謙的老部下,李紹琛非常生氣,借酒對屬下說:“大唐能有今天的局面,無論南面奪取大梁,還是西面平定巴、蜀,都是郭崇韜的計謀,當然也有我的戰功。至於當時背叛樑國,歸順皇上,並和皇上一起牽制夾擊敵人,最後攻破樑國,這些是西平王的功勞。”
“現在朱、郭二人都被無罪滅族,回到朝廷,就輪到我了。冤枉啊!天啊!我該怎麼辦呢?”
李紹琛所率部隊大部分是河中士卒,這些兵士在李紹琛府門口放聲痛哭,並說:“西平王朱友謙有什麼罪過,滿門被誅殺!我們回去一樣會被誅殺,不如現在就死了。”
不如現在就死了,就是要造反,造反的話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
於是,這天李繼岌到達泥溪之後,李紹琛從劍州率兵回到西邊,令人給李繼岌送去了許多能歌善舞的藝妓和美酒,等李繼岌沉迷於聲色犬馬之中,絲毫沒有警惕的時候,派人忽然的刺殺。
始料未及的李繼岌倉皇之中,只帶了數十個親兵,逃之夭夭,直到碰見了趙旭。
現在,李紹琛自稱西川節度、三川制置等使,並向成都發出檄文,聲稱已奉詔代替孟知祥,並昭告蜀中百姓,聚集了五六萬人準備與大唐決一死戰。
這天午後,趙旭在李繼岌爲他安排的偏院中練箭,剛射了幾箭,李環笑嘻嘻的就走了進來,對着趙旭不停的點頭哈腰。
趙旭將李繼岌給的弓拉滿,眼睛看着李環,意思是等他說有什麼事。
李環嘿嘿的看着股肌暴隆的趙旭說:“沒事,沒事,你繼續。”
趙旭這下卻不射了,說:“你這樣看着我,我總覺得自己哪裡是不是有了問題,就不能專心了。你有話儘管說。”
“沒事,真的沒事,哎,其實,我是想問你,算了,我還是不說了。”
趙旭將弓箭放下:“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爽利。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看上了誰家的姑娘,不好意思去說,所以才找我的。”
李環一聽目瞪口呆:“你何出此言?”
趙旭一本正經的說:“那會我們一起的一個朋友,就是看上了一個女子,自己不好意思說,央求我去給他從中說合的。”
趙旭看着李環的樣子:“他當時,就跟你現在一個模樣。”
“我……”李環瞠目結舌。
趙旭說:“要我去也行,大唐不是有句話嘛,君子有成人之美。不過,其實我要告訴你,有些事情,別人是不好插手的,你自己親自去做還好,中間多了人,效果反而起不到,也許還會起反作用。”
“我們那會就有一件事,我一個朋友看上了一個女子,央求另一個朋友去說合,你當怎地?事情的結果是,去說合的那個男子和被說合的女子,他們走到了一起,將原本那個給撇在了一邊,你說這事冤不冤。”
李環看看趙旭,倒吸一口氣,嗟嘆道:“瞧你說的。我怎麼感覺你說的那個中間人,就是你呢?”
趙旭“嗯?”了一聲,李環搖晃着手說:“沒事,沒事,其實我想讓你……”
這時,外面來人說都統叫肖九過去,趙旭答應一聲,看着李環,李環說:“算了,回頭再說吧。”
趙旭直接拿着弓到了李繼岌那邊,李繼岌一見,笑說:“業精於勤而荒於嬉,肖兄弟讓我欽佩。”
趙旭說:“我雖然聽不懂魏王說的是什麼,不過欽佩就不敢當了。我只會這個,別的也做不來,放牧的時候總是遇到狼,弓箭總在手裡拿着,習慣成自然。我看你還總是看書,那份耐心我就沒有。”
李繼岌哈哈一笑,請趙旭坐下:“肖兄弟說的好!嗯,本來到了這裡,已經是不敢再麻煩你了,不過,爲了儘快的結束目前的這種混亂局面,爲了讓蜀地百姓儘快的安居樂業,小王請肖兄弟前來,有一個不情之請。”
“我也沒事,閒着也是閒着,魏王儘管說就是了。”
“好!”李繼岌沉聲說:“李紹琛叛亂,孟知祥已經帶兵進行了圍剿,俗話說困獸猶鬥,本王是想,快刀斬亂麻。因此,決定親自到前面去指揮,也鼓舞士氣。”
趙旭明白了,這幾天,恐怕孟知祥這邊節節勝利,李紹琛估計已經不行了,所以李繼岌這會看準了時機,目的還是爲了去搶功勞。
他讓自己也去,無非就是怕死,讓自己保護他而已。
“什麼時候走?”
李繼岌看着趙旭點頭:“一會就出發。”
這時外面來了幾個女婢,手裡都捧着新的甲冑,李繼岌伸手一指:“這些都是上等鎧甲,一會請肖兄弟換上。”
“來!”李繼岌說着站了起來,拉着趙旭的手到了外面,只聽的一聲馬嘶,趙旭眼前一亮,階下有人牽着一匹全身烏黑的馬,這馬通體竟然沒有一根別的顏色的雜毛,而且脖子上的毛髮猶如漂亮女子黑黝黝的頭髮,真是黑的像是那隻小黑鳥的羽毛一樣,這讓趙旭想起了那個回鶻戴面具的將軍同樣也是騎着一匹毛髮漆黑髮亮的馬。
“這馬名叫‘萬里無雲’,肖兄弟看看如何?”
萬里無雲就是沒有云彩,這名字叫的有意思,趙旭說:“一看就是好馬。”
李繼岌點頭:“那就給肖兄弟當坐騎了。”
趙旭早就知道李繼岌的意思,但還是表現的吃驚,李繼岌很是滿意趙旭的表現,很誠摯的說:“以肖兄弟和我的過命交情,區區一匹馬算什麼。”
李繼岌“啪”的一拍手,過來了五個長的千嬌百媚,模樣婀娜秀麗的女子,她們手裡都捧着一個托盤,李繼岌示意趙旭將托盤上的紅布揭開。
趙旭揭開之後,看到這些托盤裡都是金錠、銀錠以及珠寶玉石。
李繼岌將趙旭驚愕的表情看在眼裡,哈哈一笑說:“這些,都是肖兄弟你的了。”
清酒紅人面,錢帛動人心。李繼岌天天叫趙旭一起吃飯,這會又是送甲冑,又是送良駒,還給金銀珠寶,趙旭不表現點吃驚都不行:“這些?這個,不好吧?”
李繼岌卻不笑了,鄭重的說:“我這條命都是肖兄弟給的,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根本不值一提。”
“寶馬配英雄,肖兄弟就是我認爲的英雄,這馬歸你了,正好能襯托你的英雄氣概。”
我有什麼英雄氣概?
越是別人說的好聽,越是有利用你的可能。你越是覺得受之有愧,就越會爲對方賣力。
這道理趙旭明白,這會說多了也沒意思,嘴裡只是說着:“馬我要了,這馬看起來真是好,說不想要,那是假話。不過這些金銀,也太多了吧?”
李繼岌笑笑,讓人將東西都送到趙旭那裡。
這時有人進來稟告事項,趙旭就回去換衣服,準備隨着李繼岌啓程。到了偏院屋裡,那幾個長的漂亮身材又好的女子放下金銀珠寶,卻不離開,躬身說了一句“請主人更衣”,就過來給趙旭寬衣解帶。
趙旭吃了一驚,手忙腳亂的阻止,問:“你們幹什麼?”
“魏王讓我們幾個服侍主人。”
趙旭心裡嘖嘖稱奇,這個李繼岌,可以啊。
不過,給錢給馬的都可以接受,到時候殺了李存勖,騎着馬帶着錢就跑了。可是這幾個女子要是留下,李繼岌到時候會不會恨屋及烏,那麼不是禍及她們?
自己要辦的事還很多,真要是帶着五個女人,那怎麼辦?
讓別人莫名其妙爲了自己而丟了性命或者受苦,這種事趙旭做不出來。
“等會!你們先出去,我自己換衣服,”趙旭說着走到一邊:“我一會去告訴魏王,不是你們不好,是我不行……”
趙旭說着,那五個女子都看着他,他意識到說的有語病,有些尷尬的說:“不是不行,我能行。我是說,我見了女子,就會流鼻血,對身子骨不好,而且,如今在蜀地還有大事要辦,還有很多事。總之,你們先出去,好吧?”
這幾個女子本身就是給了趙旭的,趙旭讓她們出去,她們不能不聽話。
一會趙旭換了鎧甲出來,五個女子都看着他,臉上紅紅的,還都帶着笑,趙旭乾咳一聲,問:“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
“主人穿上這甲冑,真是好看的很。”
大唐風氣隨前唐,女子和男子之間說話都比較隨意,並沒有過多的禮教大防,再說她們幾個都視趙旭爲今後的主人,現在乖巧一點討好主人,也沒什麼不妥,況且,趙旭的確很是讓她們心儀,年少而本領強,又得魏王賞識,前程自然光明又坦途。
趙旭搖頭:“實不相瞞,我最近一直忙於練箭,別人看我似乎已經很厲害,可我自己總覺得還能再突破。人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並不覺得自己的箭術有多了不起,因此,幾個女子在身邊,我不能專心致志,請魏王能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