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修霖到達院子門外時, 丁言早早的便立在院中,見到顧修霖的身影后,立即迎了上去。
“爲何會昏迷不醒?”顧修霖步履不停, 臉色陰沉的向着內室而去。
“是中毒。”聽到丁言的話後, 顧修霖步履一頓, 轉過身來一臉陰鷙望着身後的人, 久久不能言語。
丁言看到顧修霖這番神情後, 嘆了一口氣,緩緩的將此事說了一番。
今日一早,周慕將那最後一株火蟲草送到了院中交給了丁言, 丁言接手後,立即將此藥草按着方子入藥煎制, 後送到蘇燁的房中, 讓她服下, 過了一個時辰,丁言給蘇燁把脈之時, 確有好轉之象。
可就在片刻前,蘇燁房中傳來聲響,說是倒地昏迷不醒,此番可是讓丁言捏了一把汗,連忙趕到她的房中。原以爲是藥性過猛, 少夫人身子受不住, 昏迷了過去, 或是毒性和藥效相互紛爭的效果。可人他怎麼也想不到, 少夫人此番症狀卻是中毒之症。
聽完事情的原由後, 顧修霖心中一驚,這藥竟讓人下到家中, 只見他右手緊緊握拳,轉過身邊向前走去邊問道:“可知是何人下藥,又是中的何毒?”
“是燒心散,中毒之後,心如火燒,渾身發熱難耐昏迷不醒,若是十日內未能尋得解藥,十日後毒性散遍全身,心力衰竭而亡。在公子回來之前,我已排查過,□□是附着在周公子晨間送來的那株火蟲草上,大意了並未察覺,待夫人中毒後這才察覺,還請公子恕罪。”丁言一一道出,語罷,立在一旁佝着身子,一臉的自責之意。
“錯不在你,何處可尋解藥?或有緩解之法?”顧修霖傾身坐在牀邊,伸手撫着蘇燁滾燙髮紅的臉頰,沉沉嘆了一口氣後說道。
“此□□如今只有五行宮有,至於緩解之法,治標不治本,只能緩解少夫人的燒熱感。而之前,少夫人已中西御合歡,有時冷時熱的症狀,若是兩□□一同發作,不是心中灼燒加倍,便是寒熱交替,出現時冷時熱之狀,若是長久下去,恐少夫人會禁不住。”丁言立在一旁,望着惆悵黯然的顧修霖說道。
“你之前說的緩解之法是何法。”顧修霖將自己掌中摩挲了許久的小手輕緩放下後問道。
“汀城城外二十里外有一座清寒山,清寒山裡的有一寺廟,寺廟的後山有一石窟,石窟內有一寒冰牀和一泉眼,熱時便在寒冰牀上躺着,冷時,便在泉眼中泡着,可緩解少夫人中毒之症,拖延毒發時間。”丁言對他說道。
“你先下去,派人速速去第一當鋪,將周公子請來,說是有要事商量。”顧修霖起身走到一旁的案邊,立即打開一旁的暗格,拿出幾本書冊。
將書冊取出後,一手撐着額頭,眉頭緊蹙的閉上了眼,嘴脣緊抿,右手緊緊的握着拳,半晌後睜開眼,周身氣質瞬間發生了變化,像是在這一閉眼的片刻空檔裡,做出了極其重要的決定。
眼中盡是漠然、陰鷙、黯然、神傷。
他與五行宮暗地裡摩擦不斷,還未正面對上,便是折損良多,近日來,眉頭便從未散開過,還未到汀城,心中便已是雜亂,此番又碰到這番擾人心魂的事情,只見他又行至牀邊,打量着躺在牀頭可憐的人兒,長長嘆了一口。
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捲入到他與五行宮的紛爭之中,一次又一次看着她因自己而遭罪,一路走來,既未護她周全,一次又一次的令她身陷囹圄,此番還危及到性命。
想到這處,他的心中便是窒息般疼痛,爲何會走到如今這般境地?
也許,他命中註定便是要孜然一身。
就在這時,牀上人悠悠轉醒,蘇燁睜開眼,便見到立在牀邊望着自己的顧修霖,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眼中的神態竟是從未見過一般,決絕、隱忍、陰鷙還有不易察覺的憐惜與不捨,蘇燁心驚,便是幾個時辰未見,他的眼中爲何突然裝下如此多的情緒。
衆多情緒在他眼中暗涌、糾纏,似有溢出之意,見着她醒過來,這才收起,瞬間轉換成了一如既往的那般溫和神態,蘇燁心下一沉,面色不改的喚道:“夫君,我口渴,想喝水。”
顧修霖聞言,立即走到一旁的桌邊,倒了一杯茶,將蘇燁攙扶到自己懷中,將水遞了過去,見着她將水喝完這才問道:“可還有不適的地方?”
“渾身無力痠軟,口乾舌燥,心中燥熱煩悶,不得勁兒。”蘇燁靠在他的懷中緩緩說道,片刻後,像是記起什麼事情一般扭了扭身又繼續說道:“我記得我已經喝過丁言送來的藥,剛一喝完,明顯感覺到身體不再那般寒冷,腹中就像是有暖流遊走一般,很是舒爽,不知爲何,後來這暖流越發灼熱,胸口便像是火燒一般難受,再後來便是沒了意識一般。”
“你又中毒了。”顧修霖伸手將人往懷中攏了攏後,嘆了一口氣後說道。
聽完顧修霖的話後,蘇燁立即伸手掙開他的懷抱,坐在一旁神色憤然的望着一旁的男子說道:“你說什麼?什麼叫又中毒?”
顧修霖看着眼前的女子,本就單薄的身子,又消瘦了許多,臉色慘蒼白,脣色無血,一雙眼睛卻是憤然有神,此番對比之下,只見顧修霖眼神微閃,伸手輕輕撫上她的頭頂,傾身又將人攬回懷中後,安撫了一下眼前有些許不自控的姑娘後,緩緩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道了一番。
聽完事情的經過後,蘇燁忽然便能瞭然之前爲何會在他的眼中看見那些神情,有些心疼的這個男人起來,爲何偏偏要他來揹負這些。
心中一酸,默默的伸手在他後背輕輕拍了拍,似安慰一般,在他懷中拱了拱後,蘇燁嘟囔道:“爲何總是給我下藥,是覺得我最菜,專捏軟柿子嗎?真是瞧不起他們,欺軟怕硬,有本事倒是對你下毒啊。”
聽到蘇燁的嘟噥後,顧修霖嘴角突然一勾,胸間盪漾起一番笑意,自己娘子果真是與一般人不同,可這番笑意盪漾開來,瞬間便像是消失在湖中的漣漪一般,了無蹤跡,剩下便是更寬廣的悵然和沉寂。
她是軟柿子嗎?
她是他的軟肋。
“你應是感覺到,汀城的情況很不樂觀,明日一早,我便會讓薛逸護着你和丁言喬裝打扮,一同前去城外清寒山的寺廟裡。”
“情況已經壞道我不得不走的地步了嗎?難道離開裡我就能安全了嗎?”蘇燁撇了撇小嘴,幽幽的問道。
“嗯,你不得不走,如今你便是在我身側,我也是未能護得你安全,若是你去了清寒山,緩解了毒性的發作,興許我的心中也不會如此牽掛擔憂。”
“哼,說的像我去了清寒山,你便不會擔憂一般。”蘇燁神色黯然的埋在顧修霖懷裡,小聲的說道。
顧修霖聞言,伸手將人扶了起來,定定的看着她若有委屈的眼睛,心中的悵然苦澀便像是絕了堤的洪水,肆意的在他胸間衝撞:“你在我眼前,我便沒法義無反顧的去面對五行宮的人。”
蘇燁看着眼前那雙狠狠蹂、躪她心臟的眼神後,輕咬下脣,狠狠的將眼眶裡就要溢出來的淚水憋了回去,嘆了一口氣後緩緩說道:“好了,我走便是。”說完傾身鑽進他的懷中,伸手緊緊的抱着他的腰,在他懷中悶着聲音說道:“會好,一切都會好的。”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聲響:“公子,周公子已到書房。”
“知道了。”說完,伸手拍了拍在他懷裡默默流淚的姑娘後,便鬆開了手,向着門外走去。
見到顧修霖進了書房,周慕見到他渾身氣質也就是片刻功夫竟發生這般大的變化,動作一頓後,立即說道:“我已知曉此事,沒想到他們會對你娘子下手。好一個一箭雙鵰。”
“這次,他們給的期限是十日。”顧修霖說道。
“你有何打算?”
“六年前也好,還是如今,他們五行宮的人想要的無非就是《天魔錄》,四本賬本如今在我手中,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們的這些作爲無非就是想要從我這處尋到《天魔錄》,他們既然想要,我便就幫他們尋。”
“十日?你可是探尋到賬本中的秘密了?”周慕問道。
“之前,我一直不解,我爹爲何要將線索放在兩個物件之上,又是賬本,又是玉墜。”
“玉墜?玉墜又是何物?”
“後來,我猜想,這玉墜可否就是一枚鑰匙,或者是一個什麼信物,後來我仔細打量那玉墜,然後發現這玉墜出自於汀城的一處小玉器鋪子,而那玉器鋪子,明面上的老闆是外邦人,可實際上,是我顧家的店子。”顧修霖說道。
“幾日前,我便讓蘇燁的丫鬟,拿着玉墜去了一趟那玉器鋪子,然後,她帶回了一本顧家賬本。”
聽到這處,周慕放下手中的茶杯,思忖了片刻說道:“其實有六本顧家賬本。”
“不錯,不是江湖上傳的那般五本,而是六本,而這一本也是最關鍵的一本,裡面有關於破解剩下五本賬本的秘密的法子。這也是爲何,我們有了這剩下的賬本,卻遲遲不能破解裡面的秘密和提示。”
“你已經破解了?”
“嗯,所以,明日一早,將我娘子秘密送上清寒山後,明目張膽的開始尋找《天魔錄》,並放話武林,說《天魔錄》重出江湖,所以,除了我們,便還有人可以幫着制衡五行宮。”
“他們會來幫你?”聽到顧修霖的這番計劃後,周慕挑眉問道。
“他們會爲《天魔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