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先生倒也不是欺軟怕硬的人,他只是想要考校高月一番罷了,現在看來高月是通過了他的第一道考驗,有資格喝他親手炒制親手炮製的竹韻了。說實話竹先生自己剛開始也沒有想到高月會用這麼極端的辦法,不過高月的辦法雖然極端,但是在竹先生看來倒也不失是一個好辦法,當然也只能夠給他打一個良罷了,距離優秀還很遙遠。
“來吧,喝茶吧!”
竹先生將一杯香茗放到了高月的面前,就連殷墟也沾了高月的光,面前擺了一杯香茗。竹先生此時的目光也更多的放在了高月的身上,而不是如同剛纔一般,根本就無視他的存在。
“多謝。”
高月端起那名爲竹韻的香茗喝了一大口,那模樣就彷彿和普通的茶水一般,絲毫沒有小飲一口細細平常的意思,若是讓那些願意花千金求的竹先生一杯香茗的人看到,估計都要破口大罵了。
“這茶也喝了,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就請回吧!我一個靠天吃飯的老頭子,可沒有能力請你們吃上一餐。”
等到一壺茶葉泡淡之後,竹先生下了逐客令。
“叨擾了,告辭。”
高月也不廢話,直接告辭。雖然他同這個竹先生的見面看起來並不是愉快,但是高月卻能夠感覺到這個竹先生的不同尋常,不過既然一開始高月就表現出絕對的強勢,那麼也很有必要將他的乾脆利落繼續發揚下去。
同主人告辭之後,高月徑直上了馬車,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然後馬車朝着來時的小路緩緩而回。
“這個高進學怎樣?”
等到高月離開之後,竹先生從竹舍之中出來,朝着那留下明顯車轍的小路看了一眼,然後對着那虎背熊腰的漢子問道。
“倒也算得上年輕有爲,我倒是挺喜歡他的。”
那漢子用能夠同殷墟抗衡的劈材刀劈砍着一旁的木頭,一邊回答,絲毫沒有憐惜手中貌不驚人,但是卻鋒利無比的寶刀。他是一個武人,所以他不喜歡那種浮誇文縐縐的士子文人,當然那種粗魯無禮的武人他也看不上眼的,高月這種類型的正合他的胃口,人這種東西,有的時候有些東西是沒有辦法用某一個模式去套的,你覺得一個人不好,但是另外一個可能很喜歡他。
“問你也是白問。”
竹先生顯然也對於這個漢子的審美觀等等十分的瞭解,直接回了他一句,然後轉頭進入了竹舍之中。
竹林的小路上。
“高郎,你會不會怪我事先沒有和你通氣呢?”
任雨璇原先只是同高月說帶他去見一個朋友,其餘的並沒有說太多。高月對於任雨璇自然是好的沒有話說的,所以他也沒有多加的追問,任雨璇不說自然也有她的考慮,但是剛纔高月明顯被人刁難,她怕高月心中有什麼想法,對於陷入愛情沼澤的女人而言,她所有問題的思考出發點都是自己心中牽掛的人兒。
“怎麼會,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其實也沒有什麼,有些看似不好相處的人,到後邊也許是最好相處的人。”
同任雨璇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高月自然瞭解任雨璇的爲人,況且任雨璇就算做錯了什麼,高月也會原諒她,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幸福,只要她犯的不是原則性的錯誤,沒有什麼是不能夠包容的。
“其實我沒有提前告訴你我這朋友的身份,是不希望你同他見面的時候壓抑住自己的本性。他本不叫竹先生,他姓孫名竹、字道心。後大商同北齊西蜀這邊劃定疆界之後,他就隱姓埋名在這一片竹林之中。”
任雨璇心中充滿了喜悅之情,被人信任特別是被自己重視的人信任是一件十分讓人暖心的事情。
“竟然是他。”
高月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竹先生竟然會是孫道心,孫道心這個名字也許現在有很多人都認得了,但是老一輩的人絕對是認識他的,這個人應該說是一個傳奇。算起來的話,孫道心現在應該有六十歲出頭了吧!孫道心的名字應該說再四十多年前,他還是十多歲的少年郎的時候,他的名字就已經在這一片土地上傳揚開來了。孫家的祖上原本是一方豪族,但是在謝宋時期卻飽受打壓,等到謝宋的統治結束的時候,孫家已經沒落的僅比普通的佃戶強上一些的地步,作爲孫家全部希望寄託的孫道心在謝宋集團瓦解之時,帶着滿腹的經綸準備投奔當時名噪一時的勝天王洪蒙,只可惜卻是碰了一個壁,洪蒙原本是謝宋時期割據邊陲的將領,後打着平亂的幌子以及蒼天使者的名頭創下了一定的基業,只可惜他這個集團很快就腐朽了,當孫道心前去投奔的時候,沒有一定銀子孝敬那些官員,根本就不可能謀得一份差事,無奈之下孫道心只好改道而回,然後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當初還不起眼的湯勝,隨後就展開了他那絢爛多姿的仕途生涯。
孫道心,他是一個傑出的軍事家也是一個胸有溝壑的大儒,他的計謀初期以奇著稱,當時的湯勝還顯得太過的稚嫩,也是依靠了孫道心的幾個膽大和奇特的計謀這纔打下了一個能夠站穩腳跟的基業,隨着湯勝定下了腳跟之後,孫道心的計謀又出現了一定的變化,從最開始的奇謀變成了正大光明的陽謀,然後穩紮穩打之下將當時盛極一時的勝天王洪蒙給殲滅,最終奠定了大商同北齊、西蜀抗爭的資本。
湯勝起步並不算晚,但是當時湯勝的資本確實有限,無論是北齊還是西蜀,他們家族本身就是一方豪族,並且同當地的軍方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站在一個更高的平臺,否則南商最終平定九州大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孫道心他的前半生,有一半在默默無聞之中度過,然後又有一半在無限的風光之中度過,但是他的後半身卻是平靜如水,未曾掀起過一絲的風浪。當初以孫道心的共計封侯拜相完全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在大商建立之後他就隱居山林了。
高月之所以會知曉這麼一個傳奇人物,也是因爲高月本身喜讀野史,野史之中對於這個大商的傳奇人物的刻畫非常的多,並且大多數的野史都將其刻畫成了一個神機妙算的神人形象。
高月這才明白任雨璇的良苦用心,說實話高月覺得野史之中對於孫道心的刻畫顯然是過頭了,因爲高月相信當初湯勝的身邊絕對不止孫道心這麼一個謀士,但是因爲他的拔尖,所以世人都將一切的功績放到了他一個人的身上,但是此人的能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如果高月在去拜訪前就知道這個所謂的竹先生就是孫道心的話,恐怕高月不見得會說出剛纔的話來,並不是高月沒有那個膽量,因爲高月必然會對他心有敬畏,自然的也就不會做出不敬的事情來。
“嗯。”
任雨璇點了點頭。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任雨璇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她不但擁有閉月羞花的外貌,更是有一顆美麗的心靈,若是他生而爲男,恐怕有無數的女子要爲之傾倒。
“貧嘴。”
高月那溫柔的眼眸這一瞬間彷彿要將任雨璇融化,任雨璇忍不住輕聲吟了一聲,只是那如蘭的氣息進一步刺激了高月。高月索性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看着窗外的風景。
“你是準備讓我搭上孫道心這條線嗎?”
馬車行駛了一段之後,高月對着懷中任雨璇輕聲的問了一句。
“竹先生其實不難相處的,大商經過了這些年的安定發展,如今不但朝堂之中出現了重文輕武,整個國家之中都出現了這樣的傾向,我也知道高郎你胸有溝壑,但是別人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你武將出身,如今高郎你外表看似風光,但是根基終究是淺了一些,那些真正傳承千百年的家族,無一不是一方豪族以書香門第自稱。”
整個世道因爲經歷了謝宋崩塌之後的洗禮,否則門第之間將遠遠高於現在高月他們所看到的模樣,高月出身的高家雖然能夠勉強稱之爲書香門第,但是士族之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毫無疑問高月的出身的家族在整個士族之中的社會地位是偏下的,再加上高月以軍功起家,所以他的出身直接被人忽略了,這對於高月未來的發展並不是十分有利。
“嗯。”
其實高月還是有一個幕僚軍師的,這個人就是任雨璇,不過高月同任雨璇只會談及一些大局上的東西,那些陰謀詭計見不得光的東西,高月是絕對不願意同任雨璇交談的,一個可能是人類本能的想要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優秀部分,而儘量把不完美的地方遮掩住,另外一個任雨璇如同一朵白蓮花,高月捨不得將其玷污,再加上那些見不得光的陰暗他也捨不得讓她知道讓她爲自己擔心。
“竹先生雖然已經隱居了三十年了,但是他的人脈依然還在,這朝堂之中或許還有他的身影也未可知。”
任雨璇十分清楚,高月以武人的出身想要進入文人的圈子,必然要以絕對的強勢進入,否則的話只會受到排斥,高月想要強勢的進入這個圈子,引領他進入這個圈子的人就變得十分的關鍵,其身份一定要夠高要能夠壓制的住大部分人。那麼竹先生這麼一個傳奇人物,再加上他在朝堂之中恐怖的人脈再合適不過。
“哦。”
高月雖然心中對於這個孫道心有着敬畏之心,但是心中何嘗沒有質疑的心思呢。他心中的感覺就是,孫道心如同他前世看的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一般,因爲本身的優秀傑出,然後後人將所有的一切都功績都放到他們的身上,最終被神化。孫道心能夠安穩的隱居三十年高月絲毫不懷疑他背後的力量,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是孫道心就算到了現在還能夠影響到朝堂,那麼這個人的能量就真的太恐怖了,高月的聲音都不禁拔高了一點。
“我也是無意之中從龐鬆先生口中知道當今天子昔日曾以師之禮待竹先生,只是竹先生卻爲領受,但是他享受的絕對是帝師的待遇。”
任雨璇口中的龐鬆先生也是士林之中的一名大儒,也是一個喜好音律的人,自身彈得一手好琵琶,當初也是因爲音律方面的問題才同任雨璇結識的。
“原來如此。”
高月點頭思索,竹先生隱居的地方雖然略顯偏僻,但是這裡還算是京都的郊區,同京都的距離並不算遠,如果真如任雨璇所說的話,他雖然人不在朝堂之中,但若是以他同天子這邊的特殊身份,這朝堂之中的決策有他的身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郎,當初賤妾同您私定終身之後就不再接客,當時有不少的人刁難與賤妾,若非竹先生、龐鬆先生等幾位先生的維護,恐怕……”
“苦了你了,日後若是有人膽敢欺負於你,必須從我高月的屍體上跨過。“
任雨璇繼續開口道,只是不等她將話說完,就被高月生生的打斷了,高月更加用力的將任雨璇擁入懷中,然後立下誓言。關於任雨璇當時贖身的事情,高月也知道當時是有一些士林之中的大儒出面斡旋,但是他確實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幫任雨璇,高月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他此時心中對於竹先生的那種感覺又有所不同。
任雨璇的臉龐緊緊的貼在高月的胸膛上,聽着高月胸腔內心臟有力的跳動聲,她感覺彷彿天地塌下來都沒有任何畏懼的感覺。
馬車不知覺就駛回高府,高長亭早已經聽到消息出來等候,帶着諂媚的笑容對着正同任雨璇攜手從馬車上下來的高月。
“老爺,就在您早上剛剛走沒有多久,有一羣自稱是您本家的少年郎前來尋找您,我現在將他們安排在一個單獨的小院了,您看怎麼安排他們。”
其實當這些自稱高月本家的人出現的時候,高長亭就感覺到了威脅,畢竟沒有什麼人比自己本家的人用起來更加的放心,更何況他高長亭又不像高長鳴那般優秀,縱然是高長鳴那般人物不也被自己老爺給一舉拔除了嗎?
“哦,你好好的給我招待好他們,我看看明日過去同他們見面一下。”
說實話高月對於自己的本家中的人物都沒有什麼印象,不過路上同任雨璇一路談着回來,他也十分的清楚他身後終究是少了一個家族的支持,謝家這邊太過的強勢,高月現在能力不差倒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若是日後他的後人相對弱勢一些,恐怕就糟糕了,高月不得不做長遠的考慮。不過高月也不可能一聽到消息就立刻去見他們,倒不是說高月如今位高權重了看不起對方,但該有一些架子的時候還是要有一些架子,因爲人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看高不看低的,更何況高月下午已經同八皇子有約了。
“老爺,您放心,我會給您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府中有一部分人延續了舊有的習慣稱呼高月爲少爺,但是還是有一部分人已經改稱老爺,高長亭爲了討好高月向來是左一口老爺右一口老爺的,府中的下人大部分是有樣學樣。
聽泉小院。
聽泉小院是高府之中專門用來接待用的小院,當然級別上不少特別的高,更多的時候是給重要客人扈從居住的地方,這一次高月本家這邊前來尋他的人共有六人,在加上他們帶的護衛下人,一共有是三十六個人,也就意味高月本家這邊的公子一個人有五個人伺候着,這樣的規格在小家族之中算是不得了了,但是同大家族外出的規格一比較就變得無比的寒磣。
“哇,這高府好大,我剛剛進來的時候,跟着那個管家都快迷路了。那管家也太自以爲是了,不就一個下人,鼻子都快頂天了。”
開口說話的是名爲高順的少年郎,他的年歲在六位之中算是比較小的,看起來估計就十七歲左右,原先在越州的時候,他一直以爲自己的院落不小了,到了這邊才知道,什麼叫大,他感覺自己都快被繞暈了。高長亭在高月面前是確實表現出十分乖巧聽話的模樣,高月吩咐他辦的事情能夠親手就儘量親手,但是在下人面前,他十分喜歡端架子,也許是因爲心中同高長鳴比較,一比較越是感覺自己各方面都不如對方,越是如此越要端所謂的架子。
“高順不要亂說話。”
開口叱喝他的是名爲高賢的少年,高賢的歲數在二十歲出頭一些,在六個人之中年歲是比較大的,所以也相對的比較成熟,他清楚自己一行人現在是什麼樣的位置。
“咳咳。”
就在這個時候,高長亭到了,他用兩聲假咳打算了高家兄弟的談話,他的臉上雖然笑容,但是心中卻是不滿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