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鴻明怎麼也沒有想到高先秦竟然會給他下套,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被雷霆給擊中了,瞬間愣神在了那邊。他現在才醒悟過來,從頭到尾自己都會錯意了,以爲高先秦是爲高月提親的,他的回話也是針對高月提親之事。若早知道高先秦說的是李世清,剛纔就算是得罪高先秦也要拒絕。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話已經說出來了,若是他反悔,就真的把高先秦往死裡得罪了,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趙雨蝶從客廳的側門之中衝了出來,她徑直衝到了李世清的面前,她的心跳跳的很快,恨不得撲進李世清的懷裡。她曾經幻想過,李世清會到她家來提親,但是她也知道這是不現實的事情,若是李世清來提親,恐怕連趙家的大門他都不來。可想而知,當她看到李世清的那一瞬間,心中情緒該是如何的激動。不過在最後的關頭,她生生的將心中的那股衝動壓抑住,並沒有出格的衝入李世清的懷中,否則趙鴻明真該暴走了。
李世清在趙雨蝶出現的那一瞬,從他的位置上起身,含情脈脈的看着趙雨蝶,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抱趙雨蝶,又立刻醒悟過來,這裡可不是浮雲渡。趙雨蝶蒼白的臉上因爲激動而浮現一絲病態的潮紅,在李世清深情的目光之中,她的臉上掛起了無盡的嬌羞,羞紅着臉低下了頭。
高先秦見到兩人如此,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一絲的觸動,他不是完整的男人,但是並不代表他未曾擁有過自己的愛情,當年那個挺身爲他擋下利刃的女子,若是有輪迴轉世的話,現在也差不多爲人母了吧!在大商的政壇上混跡了三十年,他看過了太多的陰謀背叛,不得不說今日的一幕真的觸動了他,揭開了他塵封的回憶。
高先秦的走神只是一個瞬間,然後面帶笑容的看着趙鴻明道:“趙祭酒,你看着郎有情妾有意,兩日雙方喜結良緣,可莫要少了我那杯喜酒。”
高先秦的這句話,無疑有將兩人關係定下來的意思。趙鴻明臉上的笑容原本正在一點點的消失,心中正在想着如何在不激怒高先秦的情況下反悔,思緒萬轉依然想不出一個合適的法子,就在此時聽到高先秦的話,他趕忙擠出一個笑容道:“高翁,這些年輕人三分鐘熱度,婚嫁之事不宜太急,不如讓他們相處一段時間,若是相處得來,到時候再談婚嫁之事,您看如何。”
趙鴻明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拖延時間,他不敢也不願意將高先秦得罪死,雖然拖延時間難免會得罪高先秦,但是他大人有大量,想來不會太過的計較。他的算盤打的不錯,以高先秦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爲李世清的破事出面糾纏,等到時間久了,高先秦淡忘這件事了,以他的身份活動活動,兩人的婚事立刻就會泡湯。
趙雨蝶從小隨在趙鴻明的身旁,她如何不清楚自己父親的想法,她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絲曙光,若是這時候不去爭取,日後再來後悔就來不及了。不等高先秦開口,她先開口了:“爹爹,雨蝶非李郎不嫁,縱然日後是一地荊棘,雨蝶也無怨無悔。”
“你……”
趙鴻明大怒,頗有幾分氣急攻心的意思,他轉過頭來想要怒斥趙雨蝶,卻見趙雨蝶淚流滿面。趙雨蝶的淚水,如同一陣磅礴的大雨,立刻澆灌在他充滿怒氣的心房之中,心中的怒氣立刻熄滅了大半。
“哎。”
趙鴻明一聲嘆息,然後沉默不語,他原本還算堅定的心也開始搖擺了起來。他一直認爲趙雨蝶說要出家爲尼只是氣話,但是現在看來,恐怕不是氣話。他同自己的夫人也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現在兩人不也相敬如賓恩恩愛愛,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認爲,只要趙雨蝶嫁出去了,日後就會忘記李世清的,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趙祭酒,這本是你家的家事,老夫說起來不該插手。只是李將軍求到了老夫這邊來,他同犬子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算起來也是一家人,況且兩人又是真心相愛,老夫這才厚顏登門拜訪,若是趙祭酒心有怨氣,老夫給你賠罪。”
高先秦正色的說道,一邊說着一邊起身,似乎準備行禮賠罪。趙鴻明見此,面色大變,他可不敢讓高先秦賠罪,高先秦就算是拆了他家,他都不敢讓高先秦同他賠罪,趕忙說道:“高翁,多慮了!高翁,多慮了!高翁能來,那是鴻明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高翁此言折煞鴻明。李家郎兒並非不好,只是高翁你也知道我的難處,趙家的身份,註定在一些事情上不能夠按我的心意去做。”
不等高先秦作揖賠罪,趙鴻明反倒是作揖賠罪了起來。高先秦以退爲進,將趙鴻明徹底逼近了死衚衕了,趙鴻明不得不表態。
看到趙鴻明欲哭不能的表情,高先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雖說這笑容落到趙鴻明的眼中是那麼的可怖。
“趙家雖以萬卷經文傳家,老夫也並不是不知道你們讀書人的想法,但是文武相濟才能保天下安平,趙祭酒何方成人之美,日後青史之中也能留下濃墨一筆。”
高先秦的話讓趙鴻明沉默了,高先秦的話他不得不慎重的考慮一番,畢竟高先秦和他站的位置不同,他知道的高先秦必然知道,他不知道的高先秦卻知道。更何況高先秦今天頗有幾分窮追猛打的意思,趙鴻明不得不慎重的考慮高先秦的態度。
人是十分現實的,說白了,趙鴻明不願意將趙雨蝶嫁給李世清,是出於他自己的私心。若是趙雨蝶嫁給李世清,他考慮到得是他的仕途以及名譽將受到損傷。大商安定久了,文人免不了自視高了一些,看不起武人了。他又是國子監的祭酒,若是他將自己的千金嫁給武人,恐怕國子監裡的學子都要抗議不可,其餘文人出身的官員,恐怕也要聲討他了。他的仕途以及名譽將受到巨大的打擊,這不是他所能夠接受的。
但是得罪了高先秦,他的仕途恐怕也將受到影響。藉此交好了高先秦,他的仕途想來是不會受到影響,最多從國子監祭酒這個位置上調離開來就是。但是文人看重自己的聲譽,超越了自己的性命,這讓他無比的爲難。他倒不是迂腐的人,他並不在乎虛名,但是不代表別人不在乎,最終的結果是他將自己推到所有文人的隊裡面去,這讓他不得不考慮。
“爹爹,你就成全我和李郎吧!”
趙雨蝶心如同放到熾熱的鐵鍋中,不斷的煎熬着,哽咽的聲音,讓人心生憐憫。
趙鴻明目光落到自己女兒的身上,看着掛滿淚珠的蒼白臉龐,他的心被深深的觸動了,這一刻,他的天平在不斷的傾斜:“罷了!罷了!此事隨你了。”
聽到趙鴻明的話,趙雨蝶的臉上充滿了狂喜之色,幾個碎步徑直衝入了趙鴻明的懷中,並呢喃道:“爹爹。”
李世清臉上也充滿了狂喜之色,他的心何嘗不在被煎熬,只是他的身份,註定他不能夠開口,只能夠默默的關注着,這一瞬間,他的眼中有淚,不過卻被壓抑住了,眼角有晶瑩的淚光,只是看不真切。
“呵呵,趙祭酒,來日老夫可是要來同你討杯喜酒喝!”
高先秦沒有繼續窮追猛打,此事基本上已經定了下來。
“能請到高翁,那是我家雨蝶的福分。”
趙鴻明臉上再次掛滿笑容,雖然還有些牽強,但是較之剛纔好了不少。
“哈哈,李將軍記得挑選個好日子來下聘,老了不中用了,該回去歇着了,就不繼續打擾趙祭酒了。”
“高翁慢走!”
高先秦起身離開,趙鴻明緊隨其後。
出到大門,高先秦的馬伕已經將馬車拉過來了,在登馬車之前,他轉過頭來,對着趙鴻明說了一句:“趙祭酒,若是不嫌棄,來日不妨到老夫府上坐坐。”
趙鴻明心中狂喜,這是高先秦在投桃報李,趕忙一揖道:“能得高翁之邀,是鴻明的榮幸。”
高先秦點了點頭,登上了馬車,徑直進入車廂內。高月、李世清紛紛同趙鴻明作揖告別,然後登上後邊的一輛馬車。李世清在登上馬車之時,回頭同趙雨蝶深深的對視了一眼,這纔有些不捨的進入車廂之中。
趙鴻明站在原地,目送高先秦的馬車離開,等到馬車行遠了,微微一個嘆息,然後轉身回府。趙雨蝶依然站在原地,遲遲的望着已經行遠了的馬車。
趙鴻明一隻腳踏入大門,然後回頭一看,見趙雨蝶還留在原地,略帶感慨的道:“回去吧!”
“嗯。”
趙雨蝶輕聲應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頭低低的,緊隨在趙鴻明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