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郭知言用上打人一棒再送一顆甜棗的辦法,決定洪傑擔任山河公社第一副書記兼辦公室主任,這纔給曹伏昌保留了一絲面子。
曹伏昌鐵青着連忿忿不平地離開會議室,心裡狂罵:“我草你娘,老子來之前你們他媽地都說郭知言是老實人,開始的時候一定不會強勢。草!他哪裡是老實人?老實人有這麼做的嗎?”
他就沒有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分,是不是時機選的不對。人家郭知言是新官上任,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你去搗蛋,他怎麼可能沉默?你連等到開常委會的時間都等不及,一來就要給郭知言下馬威,誰受得了?
被曹伏昌這麼一鬧,郭知言心中的喜悅少了很多,第一天就遇到這事夠窩心的,雖然大獲全勝。他有點悶悶不樂地回了家。
回到家裡,田小燕欣喜地迎了上來,笑呵呵地看着丈夫,問道:“老郭累了吧?”
郭知言本不想將工作上的煩心事在家人面前表現出來,影響家人的情緒,但妻子這麼一問,他又禁不住說道:“還行吧,是有點累。”
郭拙誠調侃道:“爸,你是怕露出笑容多了別人會說你得意吧?當上了一把手,臉上還擺出這個樣子,讓我們都不敢太高興。”
田小燕也笑道:“就是,我們今天高興高興,明天再裝穩重吧……兒子,拿酒去,今天我們一醉方休。”
郭知言說道:“喝過了……”但隨即笑道,“那就喝一杯。這次兒子的貢獻可不小。”
一家三口都喝了一點,只不過郭拙誠是淺嘗輒止,辛辣的白酒刺激他弱小的身子,感覺很不好。
吃完飯,看郭知言心情好了不少,田小燕試探着問道:“老郭,遇到什麼事了?”
郭知言看了兒子一眼,然後看着遠處說道:“他今天一來就拉開架勢,讓我猝不及防。這次沒什麼事了,我擔心將來工作難辦啊。也不知道上級會怎麼想。”
郭知言這話顯然是說給郭拙誠聽的,田小燕知道自己不懂這些,開了一個頭以後就不再說話。雖然她心裡很恨那個給丈夫製造麻煩的人,也想了解他是誰。
郭拙誠寬慰道:“無論當什麼官都有麻煩,都有政敵,都有鬥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現在與你當面敲鑼對着幹遠比他偷偷摸摸害你好得多。我猜測你這次大獲全勝吧?”
雖然不想摻和父子之間的討論,但田小燕聽兒子說丈夫大獲全勝,臉上立即佈滿了笑容,剛纔的擔憂消失得無影無蹤。至於丈夫承認不承認,田小燕都知道兒子說的對。
果然,郭知言問道:“你怎麼知道大獲全勝?”
郭拙誠笑道:“猜一半分析一半。現在全縣上下都知道你受省委書記看重,上任的時候來了這麼多領導,縣裡的幹部還敢不站在你這邊?更何況這個時候都是幫鄰不幫理,縣裡的人還不團結一致對付外來的,別人會怎麼說他?我估計曹伏昌連兩個外來的人都沒有聯合好。爸,這對你是好事,這麼一鬧反而在他們三人之間插了一根刺,今後只要你多注意一些,把他們兩個拉過來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他曹伏昌就是光桿一根了,工作好辦得很。至於上級的感受,你現在還沒有時間顧及,首先是把工作搞好纔是最重要的。”
聽着兒子侃侃而談,說得如同親眼所見,郭知言有種很失敗的感覺:我這當父親的太失敗了。
他收回心神,問道:“他爲什麼這麼迫不及待?他不是這麼蠢吧?”
郭拙誠說道:“首先他不是傻子。他肯定也是無可奈何才做這事的。我猜想他也是看到了今天的陣勢,想到自己是從地委調過來,屬於平級調動,在你這個新上來的縣委書記面前暫時有老資格講,越早發動,他掌握的主動權就越大,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等他成了你真正的手下後,你上有省委書記撐腰、下又有本地人身份,加上他沒有基層工作經驗,到時候拿什麼跟你抗衡?最好的辦法就是趁你立足未穩搞一個不大不小的動作出來,以明確告訴你:我這個當縣長的也不是吃素的。
他未必真的想要打勝這一仗,只要能讓你今後把手伸到他的地盤時有所顧忌就行。你現在心裡是不是有一個想法‘他管的事我今後不管了’?如果真有這個想法或者這個感慨,那他今天就是勝利者,似敗實勝。當然,你更不是失敗者,通過這件事樹立了自己的威信。”
郭知言點了點頭,說道:“很可能是這樣。還有一個可能是,他可能誤信了別人的話,我看他見我針鋒相對的時候,滿臉的驚訝,似乎我本不應該反擊似的。”
郭拙誠笑道:“原以爲你是羊,誰知道是批着羊皮的狼。”
郭知言舉起手敲了兒子腦袋一下,罵道:“小兔崽子,有你說你老子的嗎?”
田小燕幸福地拿起一個水果放在兒子的手裡,高興地說道:“快吃,快吃。將來你當比你爸還大的官。”
郭拙誠心道:“這個目標應該能夠實現吧。我前世就已經是市長了,比現在的地區行署專員的權力只有大不會小……現在在父親面前裝神棍還行,若是父親運氣好,當上了地委書記,甚至更高的位置,我就只剩下對未來的‘預測’了……看來我還得自己早點當官啊。”
郭知言自然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麼,他問道:“我是不是去省城拜訪、感謝陽銘同志?我想向他彙報一下右派的問題和農業生產的問題。他這麼關心我,我也應該把內心……”
郭拙誠大驚失色,斷然打斷父親的話喊道:“不!”
因爲動作幅度太大,郭知言和田小燕都不解地看着他。田小燕問道:“兒子,你怎麼啦?喊這麼大聲幹什麼?”
郭知言也茫然地問道:“他這麼關照我,我感謝一下他理所當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