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對我有恨意,就衝着我來,你何必?”烏純純扭頭不看正前方,那死傷一片的地方,全是她的兄弟,全是與她並肩作戰的同胞,可她現在,只能站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烏純純越是這樣,蒙多就越開懷,他越開懷,死的人就越多,活生生的戰場,成了屠宰場,其中一人更是以一擋百,殺人無數。
烏純純抖動着嘴脣,眼淚撲簌而下,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折磨她,鞭打她,她都能忍受,但邊疆的戰士,曾經與她一同吃穿,喝酒,逛花樓,這些人,全部死在了她的眼前,她親眼看見尋歡身中數刀,依舊拼命抵抗,她親眼看見十五銅人爲保護更多的人,死在亂箭之下,她親眼看見王木晴在城樓上嘶吼,她親眼看見爺爺消瘦的身材剛毅的站在城牆之上,如若死,必與邊疆共進退……
“烏純純,現在你的心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想將我千刀萬剮,哈哈哈,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當初,你們怎麼屠殺我們,現在我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麼屠殺你們的人,我要讓這城池成爲你們的墳場,我要讓你們烏家永生永世看着自己是怎麼落敗。”
烏純純低着頭,雙腿重重的跪在地上,這一切全是她造成的,要不是當年自己衝動,爺爺也不會想着要屠了塔努部多兒的人救她,要不是自己輕信女人,也不會讓蒙多捉住她,讓元豐戰士處於這種境地,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可是她什麼都做不了,她不能將虎符的下落告知,更加不能元豐士兵打開城門,迎接塔努部多兒的人進城。
“蒙多,我只恨當初沒有將你們的人屠殺乾淨。”
烏純純一句重言,得到了一記鞭打,這一鞭抽在了烏純純白花花的臉上,立馬一條血痕印了出來。
蒙多布爾跳下馬,手指扼住烏純純的喉嚨,逼着她與他對視,吸不上氣的烏純純,雙目充血,緋紅緋紅。
蒙多勾起殘忍的笑容,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烏純純,烏家不是元豐的城牆嗎?今日我就讓你看看,你最愛的爺爺,元豐鎮國大將軍的頭顱掛在城牆之上,是怎樣的鎮國。”
烏純純瞳孔放大,手腳開始不住的掙扎,可怎麼掙扎,都逃脫不了後面人的鉗制。
“你……你放了我爺爺,你要頭顱,你就將我拿去。”
啪……
響亮的一耳光,將烏純純打倒在地,五個指印和方纔那一鞭與烏純純白皙的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
蒙多站起身,又是一鞭抽打在烏純純的身上,且說道:“你的人頭?我要你的人頭有何用,只有烏雲的人頭才能讓你心痛,只有烏雲的人頭才能讓你痛不欲生,我要讓你嚐嚐失去至親的痛,我要讓你過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以後的日子,你就再這裡,天天給我看着城牆上的人頭,痛哭流涕。拿弓來……”
音一落,烏純純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想要阻止蒙多彎弓射箭,可是一切已經晚了,蒙多的速度極快,拿到弓,一個迴旋,箭已經飛速的飛向了城牆之上。
烏純純看着那隻箭,瞬間連哭都已經忘記,只能呆呆的看着箭一寸一寸的飛向那個慈善的面孔。
如果說,蒙多想要用這種方式刺激她,那麼他已經做到了。
烏純純絕望的閉上眼睛,她不敢看那一瞬間,她怕她自己承受不了,雙目垂落,閤眼的一瞬,她彷彿看見了一個金黃色的影子影子,迎着光,從牆上飛出……
時間靜止,所有的響動,聲音,都已經消失在了烏純純的腦海之中,她的眼睛合上又慢慢睜開,有種驚喜讓她想要連聲尖叫,雖然尖叫聲略顯花癡,可是有時候,這種事叫做情不自禁。
“裴依錦……”
偌大的一聲,猶如獅吼功在世,所有人都仰頭看着牆頭緩緩而落的身影,如果有人能把黃色的衣服穿出一種清冷高貴,不可一世的姿態,那麼這人一定就是裴依錦。
裴依錦微微蹙了一下眉,可是目光確看向戰場中的另一個人,他緩步走了過去,所到之處,不管是哪路的兵馬都退居兩邊,氣場強大的駭人。
鐵木多得此時手中正將一人分成兩半,看到裴依錦突然出現,他除了驚呆了,也就只剩下驚呆了。
“你,你應該……”
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大家都懂。
裴依錦嫣然一笑,剎那間,彷彿整個場地有感到了一股春風,“鐵木多得,別來無恙。”
鐵木多得將手中的屍體扔向一邊,雖然他有些吃驚,但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他就恢復瞭如初道:“元豐的皇帝,果然了得。”
此言讓全場陷入一片譁然,皇帝沒什麼了不起,但是看見皇帝那就很了不起了,特別是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皇帝還親自來戰場送死,那就更加的讓人匪夷所思。
裴依錦拿出摺扇,輕輕擺動,狹長的鳳眼環視了地上的屍體,同時也看了一眼被人摁在地上,灰頭土臉的烏純純,柔和的說道:“元豐的士兵何時如此不堪,元豐的將軍何時如此的無能。”
烏純純聽在耳中,臉上一燒,她確實無能,讓塔努部多兒的大軍逼到如此境界,她確實無能至極。
蒙多不以爲然,在他眼中,元豐的皇位遲早是他的,現在元豐的皇帝親自來戰場送死,讓皇位提前移交,他何樂而不爲。
“元豐的皇帝?怎麼,你現在纔來,是想救你這糟糠之妃,還是想要挽救一下你的城池,看有無轉機的餘地。”蒙多的話說的相當之挑釁,同樣也讓塔努部多兒的士兵嘲諷的笑出了聲。
裴依錦只是淡淡瞟了蒙多一眼,才涼涼的說道:“糟糠之妃與我何干,元豐的城池與我何干,今日來,只不過是想要算一筆因果之帳而已。”
烏純純白了臉,這口氣和語氣,完全不是當初在皇宮時的裴依錦,更像是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裴依錦時,杖責她十大板時的他,不過此時的他比那時更加的冷酷,更加的沒有溫度。
蒙多沒有與裴依錦說過話,更加不瞭解裴依錦的習性,聽到這個話,他以爲是裴依錦的緩兵之策,於是更加激進的刺激道:“你說的因果帳,該不會是想要殉情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是樂意成全你與我腳邊的這個人,做一對恩愛的鬼夫妻。”
裴依錦不動聲色的一笑,毫無溫度的說道:“她與我只不過是一時的緣分,緣分過了,也只是路人罷了,殺與不殺取決於你,不過,作爲出家人,我還是奉勸你一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喲,我還沒殺了,就開始給我說教了。聽聞元豐的皇帝是有名的得道高僧,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高僧就過了,我不過是世上一隻螻蟻,碰巧參悟透了一些道理,與你不過是同一種物體。”
蒙多眯了眯眼,幾句之間,他就已經覺得裴依錦深不可測,別的人此時或許應該着急,再不濟也會有其他的情緒,可他周身上下都很沉靜,就像一個巨潭,不管往裡面扔多重的石頭,都掀不起一絲波瀾。
而且,他逐漸發現,裴依錦的出場,讓戰場無形的壓力都減輕了不少,他知道這種無形的壓力來自鐵木多得刻意釋放的殺氣,不過能輕易化解這個殺氣,他的武功也怕是深不見底。
裴依錦將摺扇打在自己的左手之中,發出清脆了一聲聲響,震盪了所有人的怒氣,就像是一場細雨,將所有人動盪的心化爲平靜。
“不要想太多,我的目的只是想要他而已。”
裴依錦的摺扇直指鐵木多得,那氣勢即囂張又很有範兒。
烏雲趁着這個空當,輕咳了一聲,顫顫巍巍的聲音帶着嘶啞,同時也帶着多年來戰場施發口令的威嚴語氣道:“殺!”
所有的將士再一次如出籠猛獸,見人就撕咬開來,人數沒有塔努部多兒的大軍多,可是氣勢確高了塔努部多兒好幾倍,刀槍碰撞聲,炮火轟鳴聲,再一次響徹天際,被壓到城牆下的元豐大軍突起,反撲塔努部多兒大軍,打的他們節節敗退。
蒙多的臉色越變越難看,不得不親自上戰場,烏純純被壓在地,只能看着戰場中央那個身影不語。
裴依錦的到來她應當是高興的,可爲什麼現在的她高興不起來,不僅高興不起來,反而有一種心如刀絞的感覺,這種感覺不似方纔那種,是另一種莫名的情緒,讓她忍不住想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