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依錦漫不經心的用手指敲擊着龍椅,看着好些個大臣都提着心中的一口氣,等他把好消息說出來的表情,才洋洋散散的道:“戰事……終於贏了!”
氣放了出來,大家喜笑顏開,互相道賀,還有各種恭維之說,唯有烏雨有點惆悵,邊疆的戰事贏了,如果這是好消息,那壞消息是什麼?
裴依錦不負烏雨之望,在他們還在開懷大笑的時候,緊接着就說了句:“但是,烏雲將軍出了意外,現在生死未卜,所以需要朝廷立馬派人前去。”
“什麼……”
“……”
開懷的臉瞬間定格住,這確實是最壞的消息,而且壞的不能再壞,烏雲是三代元老,身經百戰,元豐的之所以繁榮到現在,他算是有莫大的功勞,並且這幾年頻頻出現的都是一些才子,根本就很少有武將,就算有武狀元,那也只會一些表皮,內在簡直如白蛆腐骨——殘了!
烏雨臉色煞白,有些許站不住,他雙腿顫抖,雙目迷離,說出的話都帶着顫音:“皇……皇上,不可能的,爹……烏雲將軍怎麼會,怎麼會……如此?”
裴依錦沒想到烏雨反應如此之大,使了個顏色,叫人攙扶住他。
此時,朝堂內鴉雀無聲,各個都屏息着氣,生怕裴依錦將他們的名點出來,讓他們去當那遠赴邊疆的替死鬼。
可惜,他們委實太高看自己了,裴依錦壓根就沒想到那裡去,他現在的思緒早就飛到了蒲草殿,他這裡收到戰報,烏純純那裡肯定也收到了相應的消息。
彼時,蒲草殿內,如朝堂一般,一片死寂。
烏純純拿着信看了又看,還叫積德公公讀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理解錯了信中的意思,可是意思並沒有理解錯,很顯然,爺爺出事了。
紅木的矮几,經不住烏純純的一掌,便成了四分五裂,零一零五更是連番往後退了幾步。
烏純純咬着牙,想要隱忍住心中的憤怒,可是怎麼忍都忍不了,“怎麼會受傷,爺爺怎麼會受傷的,邊疆那羣陪在他身邊的人都是飯桶嗎?”
“主子,怕是另有隱情!”積德公公小心的伺候,可再怎麼小心,也架不住烏純純現在的暴走。
“再怎麼隱情,也不可能變成這樣子。”
先不說裴依錦派去的人,光尋歡還有一些暗衛,應該時刻都是保護在他身邊的,爲了以防萬一,還把三皇子拿去當了擋箭牌,這樣的保護都快趕得上保護皇上了,可是還是讓爺爺受了傷,生死未知,還有什麼隱情。氣不過的烏純純恨不得自己有雙翅膀,飛到邊疆。
這廂一沉默,全體都害怕了,無純純要是要打要吵還好點,偏偏現在不說話,也不做別的,足足在凳子上做了一個時辰,那就相當恐怖。
當裴依錦下完早朝,看似慢條斯理,其實匆匆趕來蒲草殿時,零一他們都苦着一張臉,看着他,他心明的擺了擺手,這種情況,他或多或少都已經猜到,只是不哭不鬧,不打不罵,很有樂樂上次受傷時的風範,甚至還更恐怖一些。
“烏純純……”裴依錦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喊她的名字。可惜這樣的正兒八經並沒有喚起烏純純任何一絲反應。
裴依錦叫人搬了一把藤椅坐到她的旁邊,伸手將她額前的細發別在耳後,然後用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沒有生氣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比平日裡更加癡呆,裴依錦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兩晃,依舊沒有反應。然他又抽回了自己的手,怔怔的看向枯黃的庭院。
兩人就這樣坐了許久,久到日頭快要偏西,積德公公和順六公公無數次探頭探腦的在門口偷看。
“蠢蠢啊,朕大概知道是誰傷了烏雲將軍,你要聽嗎?“
這樣一句,才讓烏純純稍稍動了一下,不過也緊緊是稍稍。
裴依錦不氣餒的說道:“人不能自暴自棄,誰要你不舒服了,你讓他不舒服去,反正現在也沒人敢對你怎麼樣,以前你或許要在乎後宮的孟太后,或許還在乎朝廷的孟丞相,可是現在,孟太后吃拆唸佛,孟丞相也在府中待命,你還有何不放心。“
烏純純慢慢的側了一下頭,然後道:“我不是不放心。”
“那你靜坐在這裡做什麼?”
“我只是在控制我自己的情緒,以前我做錯了事,殺了很多……不該死的人,我只是在控制我心中的情緒。”
“那你現在的情緒靜下來了嗎?”
烏純純搖了搖頭,說實在的,她覺得越是這樣靜坐,她越有種嗜血的感覺,這種感覺堵在心中,讓她極爲難受。
“既然靜不下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烏純純猛地擡頭,定神的看向裴依錦,喃喃道:“我真的可以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裴依錦寵溺的笑了一笑,答道:“不管你是殺人越貨或者坑蒙拐騙,朕都會讓你安枕無憂。”
“你……”
“蠢蠢啊,難道還有誰能讓你如此放肆嗎?”
烏純純被這一句弄的面紅耳赤,說實在的,至今爲止,她做事從來都需要瞻前顧後,雖然談不上步步爲營,但也要保證身邊人的安危,她自己形單影隻,或許無所畏懼,可是人一旦有了同伴,那就有責任讓身邊人沒有危險,樂樂受傷,已經是最好的例子,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可如果是裴依錦的諾言,或許,或許……
“蠢蠢啊,除了我,天下怕是再沒有人敢保你一世無憂了。”
這樣的話,莫名讓烏純純很心動,一世無憂,這樣的承諾怕也只有裴依錦敢說出來。
“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是已經做好了我要闖禍的準備。”烏純純沒有迴應裴依錦的話,不過心裡確莫名的安穩的下來。
裴依錦用手指纏繞着烏純純的細發,嬉笑道:“你什麼時候闖過禍?”
烏純純一曬,然後失笑了。裴依錦的話從來不能聽表意,如果她沒認爲錯的話,他的意思是她在他後宮鬧的那麼多事,都不算是事兒。
“皇上,你有怕過什麼嗎?”
“……”
裴依錦微眯着眼睛,並不作以回答,片刻,他嚴肅的說道:“蠢蠢啊,與其問這個,你還不如問誰傷了烏將軍更加的實在。”
烏純純站起了身,恢復了往日的神情,可是表情卻很堅毅,“如果我問,你就會回答的話,那你就不是裴依錦,你總是這樣,明明知道結果,明明知道很多事情,確喜歡看着我繞一個大圈把事情解決,就像貓和老鼠,老鼠不停的掙扎,總以爲能逃脫貓的手掌,可是貓只要揮動一下爪子,就能將老鼠死死的摁在地上。”
“蠢蠢啊,說你自己是老鼠,未免太折煞你了。”
難得聽見這種話的烏純純,不明的看着裴依錦。
裴依錦也隨着她的起身而站在她的身後,溫柔的環住了她的腰,雖然這個動作,在外人看起來很滑稽,可是裴依錦並沒有這種感覺。他附在她的耳邊,俏皮的說道:“你明明是隻兔子來着,靜若處子,動則……瘋兔。”
烏純純囧然的用手肘拐了後面的人一下,可惜並沒有打到人。裴依錦在她動手的時候,就已經鬆開了手,泰然自若的又坐回了方纔的位置。
“而我不是貓,貓這種愛掉毛的,太不符合我雍容華貴的身份了。”
烏純純瞟了裴依錦一樣,這種比喻他還挑三揀四。“那你覺得你是什麼?”
裴依錦淡淡的一笑,就好像白色茉莉花一樣清新淡雅,可是說出的話卻讓烏純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朕明明是一條狼,誰要是敢動朕的獵物,朕有一百種方法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烏純純吞了吞口水,一派和氣的說道:“皇上,我們還是來說說誰傷了我爺爺的事情吧!”
裴依錦瞬間切換了剛剛陰霾的臉色,笑着道:“蠢蠢啊,你以爲你現在問,朕就會答!”
“那……總會透漏一兩點提示纔對。”
“事情已經如此明顯,朕還需要提示什麼?”
她就知道……
跟裴依錦說話一定不要帶腦子,因爲根本就玩不過他,想到什麼就問什麼吧,免得他事後後悔,可是知道明白這個淺顯道理的時候爲時已晚。
烏純純哭哈哈的看着地,她恨不得地上有塊大石頭,這樣就可以砸死眼前的人。
“蠢蠢啊……”
“臣妾在。”
“不要憂傷,以你的聰明才智,天一黑,你就明白了。”
她又不是狼人,天一黑就可以變身成一條聰明的狼。
“皇上,妾身以爲,妾身不用等到天黑,也知道是誰做的,這件事除了孟家,已經沒有他人會做。”
“呀,天黑了,純純真聰明。”
我……他孃的。
此時此刻,烏純純心中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可是講出來,她怕裴依錦彈指之間,她就會灰飛煙滅,與世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