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吵得這樣兇,外頭的人怎麼可能聽不見。
素惜和章嬤嬤都嚇得腿軟了。皇帝推門而出,她們便雙雙癱跪在地。好半天,纔回過神去看房裡的人。
“小姐,您這是爲什麼?”素惜還沒有緩過勁兒來。聲音發虛。“分明就不是您做的,爲何要承認?皇上他不過是想聽您講一句軟話。”
嚴一凌哭,有害怕的成分,也有委屈。但更多的是氣憤。
“好的時候,把你捧上天都行。一旦翻臉,恨不得咬碎你的骨頭。我現在是覺得毒蛇沒有什麼可怕,人心纔可怕。”
還沒有消氣,嚴一凌義正言辭的說:“本來就在吃軟飯,難不成連句硬氣話都不讓說了。”
素惜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小姐,奴婢是怕您開罪皇上,往後可怎麼辦?”
“怕什麼!”嚴一凌定了定神:“冷宮又不是沒去過,大不了讓徐貴嬪的毒蛇咬一口。一會兒也就過去了。
當然這些都是氣話,嚴一凌纔不想死呢。
皇帝越是維護皇后,她就越想看見皇后被拉下馬時慘痛的樣子。
章嬤嬤嘆了口氣,看桌上的飯菜都涼了,便低着頭要收下去。
“別動。”嚴一凌抹了一把眼淚:“我還沒吃呢。這一陣吵。胃都空了。”木醫華巴。
“奴婢給娘娘熱一熱。冷飯冷菜吃了傷胃。”章嬤嬤關心的說。
“不用了。”嚴一凌沉了口氣,慢慢的讓自己冷靜。“冷飯冷菜總是還能吃,比起宮裡的冷言冷語,好受得多。你們看着吧,接下來的日子一定少不了這些。”
皇后僅僅休養了三日,第四日便如常有宮嬪們來毓秀宮請安。
出人意料的是徐貴嬪去了,嚴貴妃也去了。
皇上對這兩位大發雷霆的事,闔宮上下都傳遍了。誰也沒料到,她們都有臉出現人前。
萬芊芊才喝了一口櫻桃茶,就看見嚴貴妃一身櫻桃紅色的裙褂,鮮豔刺眼,手裡的杯子就擱下了。“嚴姐姐也來了?”
除了她,其餘的妃嬪們都起身行了禮。
嚴卿更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這幾天因爲心裡煩,嚴一凌誰也沒見。就是楊絮和嚴卿來,也都攔在宮門外。
不光是不想說話,也不想連累他們。
皇帝那麼喜怒無常。指不定哪天抽風。就連她們也一併問罪了。
“本宮不能來?”嚴一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是。”萬芊芊柔美的樣子,看上去一點也不關心。“怎麼會是不能來,我是擔心姐姐臉上掛不住。”
“難爲你自己受了驚,還有功夫替我擔心。”嚴一凌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臉皮薄,膽子又小,都不怕臉上掛不住。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旋身拂袖,大大方方的坐下。她華貴的衣裳險些掃到萬芊芊臉上。
對面,是眼睛瞪的突出來的良妃,以及一臉茫然的櫻妃。
萬芊芊心裡不痛快,臉色卻很柔和。“那我還真是多事了。”
“是吧!”嚴一凌笑笑的看着鳳椅,忽然很想知道坐在上面俯視這些宮嬪是什麼感覺。
想起皇上問她是不是爲了鳳冠,嚴一凌忽然來了精神。那個位置,那個身份,真的就這麼了不起麼?
“姐姐在看什麼?”萬芊芊一直注意她的表情。
“你又在看什麼?”嚴一凌反問,移回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萬芊芊笑容明媚:“我知道,姐姐是因爲開罪皇上而憂心難眠。所以最近脾氣會差很多。不過不要緊,等過了這陣子,姐姐習慣了備受冷落的滋味,也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了。”
嚴一凌也跟着笑起來,不輸她柔美:“說的是呢。妹妹是過來人,難怪如此有見地。受教了。”
良妃豎着耳朵聽,嚴貴妃尖牙利嘴的的確讓人討厭,明顯萬貴妃處於劣勢。“嚴貴妃還真是沉得住氣。換做旁人,只怕背地裡不知哭過多少回呢。”
仔細打量了嚴貴妃的臉龐,良妃嘖嘖道:“娘娘你心就是大,什麼都不當一回事。就連激怒了皇上,還跟沒事人似的。光是這一份本事,臣妾一輩子都學不會。”
知道她是什麼心思,嚴一凌當然不會動氣。“有原則便會按自己的方式行事。就比如良妃你,最要緊的就是討貴萬貴妃歡心。哪怕要你跟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逢迎萬妹妹,你也能做的遊刃有餘。”
“貴妃娘娘這是罵我了?”良妃臉色一僵。
“難道你聽不出我是在誇你麼?”嚴一凌面含春風。
“光是嘴巴厲害有用麼?”良妃嗤?:“怪不得只會得罪皇上呢。”
嚴一凌笑看着她,平靜的說:“我得罪了皇上,活該被冷落。可是良妃,你似乎從來沒的罪過皇上吧?怎麼,皇上也長久沒去過你宮裡呢?”
憋了半天的楊絮總算是撈着個插嘴的機會。“嗨,嚴貴妃這話呀,問的多餘。良妃倒是想得罪皇上,可也總得能見得着面兒吧?人都瞧不見,上哪兒得罪去?”
轉頭又討好似得寬慰良妃:“姐姐呀姐姐,還是你有福氣。不見面多好,一輩子都不用擔心會得罪了皇上渾然不知。”
“你……小小的嬪位也敢出言侮辱我?”良妃怒目以對:“我見不着皇上,你就能見着了?”
“你也不過是妃主而已,嚴貴妃可是貴妃呢!”楊絮白她一眼。“還真是抱歉了姐姐,昨日午後,臣妾纔去蒼穹殿陪皇上對弈。早知道姐姐你這般思念皇上,傳樂婢彈琴的時候,我該叫人給姐姐送個信兒。”
揉了揉眼睛,楊絮道:“姐姐的古琴彈的可比樂婢好多了,想來皇上一定喜歡。”
良妃臉色陰沉的發青,眉心皺成個死結。“別光圖嘴上痛快,過落魄日子。冷宮裡怎麼就沒把你餓死。”
“皇后娘娘駕到。”遙光的聲音,打斷了這場口舌混戰。
妃嬪們各自收回了神思,??起身恭迎鳳駕。
嚴一凌來得晚,自然是坐在萬芊芊下首。請安時她卻偏偏往前一步,越過她去。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妃嬪們鶯聲燕語,彙集在這殿上,別有一番韻味兒。
沈音苒故意出來的遲一些,就是爲了她們能把話說痛快。“都平身吧。”
還沒等萬芊芊回過神來,嚴一凌已經坐在她的位置上。
不光良妃愣住了,就連嚴卿和楊絮也愣住了。
按說她才得罪了皇上,是說什麼也不能在這時候再生事端。怎麼好又去得罪萬貴妃?
兩人相視一眼,誰都猜不出她的心意。
“萬貴妃怎麼不坐?”沈音苒見她怔怔立着,不免奇怪。“即便有什麼話,坐着說也無妨。”
“多謝皇后娘娘。”萬芊芊緩和了臉色,從容的坐在了嚴貴妃的位置。“臣妾不過是覺得皇后娘娘氣色好多了,想必娘娘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
沈音苒點頭:“是呢,嚴貴妃推薦的馮太醫,醫術超羣。三兩日的功夫,本宮就無礙了。”
“哦。”萬芊芊點頭:“嚴姐姐慧眼識人,往後咱們姐妹就有福氣了。”
聽見耳旁有人笑,萬芊芊極不自然的轉過頭。身邊的人竟然是徐貴嬪!
方纔坐在這裡的,分明是和良妃口舌的楊嬪。怎麼一眨眼,成了她?
兩個最叫她不痛快的人,偏偏將她夾在中間。萬芊芊心裡惱火,卻平心靜氣的問:“徐貴嬪笑什麼?”
“哦!沒什麼。”徐天心不痛不癢的說。“萬貴妃說咱們姐妹都有福了,我就在想,馮太醫是不是也擅長孕術。”
“運術。”萬芊芊以爲她說的是這兩個字。“怎麼?你的蛇傷了皇后娘娘,心中有愧,要求安心?還是怕自己也被毒蛇所噬,要提前算算運道?”
“什麼跟什麼啊?”徐天心揚眉,冷冶笑道:“臣妾說的是孕術。”
她挺了挺腰背,扶着肚子說:“萬貴妃娘娘最想要的。”
縱然是一貫人前沒有冷過臉的萬芊芊,這回也憋不住了。怒火從心底竄上來,她哪裡還顧及維護自己柔媚的儀態。“你竟敢指桑罵槐,羞辱本宮,你好大的膽子。別以爲有孕就了不起,縱然你懷着龍裔,也不過是貴嬪位分,還當這後宮沒有人能治得了你?”
沈音苒輕咳了一聲。“萬貴妃別動氣。徐貴嬪並非羞辱之意。”
徐天心嘆了口氣:“是了,還是皇后娘娘明白事理。馮太醫醫術超羣,若是能開些有助懷孕或者保胎安胎的好方子,後宮也能多爲皇上添幾個小皇子。”
言罷,她陰冷的笑看着萬貴妃,桀驁道:“臣妾哪一句話指桑罵槐了?想來,應當是有目共睹纔對。”
“什麼有目共睹!”萬芊芊還沒平息怒火,臉色陰沉。
“娘娘您啊,是自揭其短。在場諸位,有目共睹唄。”徐天心揉着肚子,笑的冷而優雅。“人總是自己缺什麼就愛笑話別人沒有什麼。不然,嚴貴妃開罪皇上,輪得着你們一個個數落編排?還是你們覺得,你們自己身上就沒有讓人扯在手心的小辮子?”
話說完,徐天心站起來,輕微的欠身。“皇后娘娘,臣妾話說的累,恕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