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心幾乎沒有什麼反應,遙光卻哭了。這一巴掌,把自己的心抽疼了。
“貴嬪娘娘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告退了。”她仰着臉,儘量緩和自己的情緒。
“不是還沒說要注意什麼。”徐天心恍如不覺。就好像完全沒有被打這回事。“皇后娘娘的懿旨,怎麼敢不聽。”
皺了皺眉,遙光冷着臉:“不要用太重的香料,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生冷的也不行。注意休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入夜不要隨意走動。要按時喝安胎藥,每日傳太醫請平安脈。飲食上格外留心,凡是損胎傷胎的東西儘量都別碰。”
其實遙光心裡很亂,她不知道自己嘴裡在念什麼經。
她也不知道徐天心到底是怎麼想的。那麼多辦法,爲什麼一定要選最傷害自己的。
“唔,沒了?”徐天心淡然的問。
“差不多了吧。”遙光冷淡淡的答。
“你就沒有什麼想叮囑我的?”徐天心略帶討好的問。“怎麼說咱們也是姐妹一場。”
“無話可說!”遙光漸漸恢復了平靜。是啊。她都已經選了這個辦法,她還能說什麼?
徐天心裝腔作勢的揉了揉肚子:“據我所知,孕中最忌諱的就是生氣。你明知道我懷的辛苦,還這樣冷冰冰兇巴巴的,就不怕氣得我小產?”
“你……”遙光聽見她口不擇言。心裡更難受了。“如果你真是被我氣得小產,那我反而心安理得了。”
瞪圓了眼睛,徐天心又揉了揉肚子:“好吧!”
聳了聳肩,晃了晃腦袋,她一副欠揍的樣子,道:“我做好小產的準備了,你來氣我!”
遙光嘴角抽搐,想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臨了走到徐貴嬪身邊,端起小碟子伸出舌頭,繞着把每顆酸梅都舔了個遍。“吃吧。”
“可惡啊!”徐天心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得逞而笑。“我就這麼一碟子,還是好不容易從宮外弄得,你怎麼忍心啊你。”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吃我的口水了。”徐天心得意的舔了舔嘴脣。“你們有沒有發覺,酸的東西,特別容易讓口水飛濺!”
嚴一凌摸了摸滿是雞皮疙瘩的手臂。這兩個人的友情還真是挺難懂的。
不過她在心裡存了一個疑影,爲什麼徐天心有孕。遙光會有這麼大反應。而徐天心自己。也根本就不在意這個孩子似的。
徐天心瞪她一眼,惡狠狠的攥了攥拳。“遙光,我很慎重的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把這碟酸梅吃完,不許浪費。二是,我告訴嚴貴妃你被馮靖宇看遍全身。”
“什麼?”嚴一凌驚的下巴差點掉下來。“遙光被看遍全身?”
“你這是給我選擇麼?”遙光惡狠狠的瞪回去:“你不是已經說出來了麼!”
“呀!是啊!”徐天心故作無辜狀:“一個不留神說漏嘴了。”
說完眼尾還不捨的瞟了一眼她好美味的酸梅。“其實你還是吃了吧,這麼好吃,扔了怪浪費的。”
“等等,梅子的事情先放一邊。我還是比較有興趣知道,被看遍全身的內容。”嚴一凌一本正經的說。
“簡單嘍。”徐天心輕咳一聲:“看上面是她中毒那次,馮某人給她真就。下面就激烈了,據說是她去找他報仇,不知道裙子怎麼被他踩住撕破了,然後就光溜溜。”
遙光想要捂住她的嘴,但顯然是來不及了。
徐天心這番話說的飛快,就跟豆粒掉在地上一樣。噼裡啪啦的。
“真是氣死我了。”遙光直跺腳。
“氣?”徐天心納悶:“這麼甜蜜有什麼好氣的。回頭成了太醫娘子,記得還我一罈酸梅子。”
“夠了,別再提那個瘋子!”遙光癟着嘴雙手攥拳:“我真恨不得把他弄死,狠狠弄死。”
這樣子的遙光纔是正常的。
嚴一凌笑着道:“我是覺得馮靖宇的脾氣,好像就是爲遙光量身定做的。這兩人要在一起,一定是相生相剋的。”
“是啊。”徐天心心情大好:“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生生的將滿腹的怨恨都嚥下去。遙光眯着眼睛狠狠的笑着:“隨便你們怎麼說,我一定要證明你們是錯的!並且打錯特錯!就沒有對過!”
說完,她揉了揉自己的臉,按了按眉心:“我要回去向皇后娘娘覆命了。你們決定好了通知我。”
走出門去,遙光深吸了一口氣。徐天心的決定她害怕聽,這對她是個多麼殘忍的傷害!
遙光一走,徐天心的臉色也漸漸變了。“太后薨逝,皇后儼然失去一道屏障。不管她是平靜無瀾也好,暴跳如雷也好,只要她出手,就沒有人能替她掩護了。”
“的確如此。”嚴一凌點頭。“可惜我們現在,能做的很有限。只能慢慢的去摧毀皇后的意志。”
“爲什麼?”徐天心不解。“爲什麼要慢慢的去摧毀她的意志?我們爲什麼不能當機立斷,先下手爲強?”
“我們沒有能一下子扳倒皇后的好計謀。何況沈家枝繁葉茂,根基深厚,不是兵行險招就能扳倒的。”
“錯!”徐天心皺着眉:“沈家已經是皇上的心頭刺了。只要皇后再出點岔子,皇上就是想保全她都難。”
從她斬釘截鐵的語氣,嚴一凌聽出一些不尋常。“這麼說,你有好辦法了?”
“是。”徐天心道:“我現在懷着龍胎,自然是做什麼都行。皇后能不能容得下我,怎麼容我,都是她的本事。”
“你要拿孩子冒險?”嚴一凌不答應。“這太危險了。萬一失手,後果不堪……”
“拜託你了嚴貴妃,我請你過來是來商量對策,不是講道理。”徐天心凜眉看着她:“這樣吧,在宮裡興風作浪就由我來完成,你只要按部就班的揪出那個可疑的人來,我們的勝算就又多了一些。”
看她這個樣子,不達目的是不會收手的。
嚴一凌沉默片刻,嘆氣道:“還有個辦法,就是從皇上入手。”
“哦?”徐天心疑惑。“你說來聽聽。”
“太后靈前那一天,我察覺到皇上似乎有些害怕火焰。”嚴一凌認真的說:“我懷疑是創傷後遺症。”
“呃?”徐天心不大明白。
“也就是說,皇上曾經經歷過一件可怕的事情。這件事在他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嚴一凌揚了揚眉毛,問徐天心:“你記不記得,遙光曾經說過,有次她伺候皇后沐浴,發現皇后背上有一塊疤痕。”
“後來我偷偷查過,皇后很少會讓人侍奉她沐浴。像是怕人家看到她的傷痕一樣。”嚴一凌努力把這些片段串聯起來。“還有那次遙光聽見的對話,說皇后救過皇上。你說會不會是曾經發生過一場火災,皇上犯險皇后冒死相救……”
徐天心點頭:“很有可能。”
“我一直覺得,皇后隱藏的再好,這些年,她的所作所爲,皇上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嚴一凌仔細琢磨過這些事:“想必是礙於這份恩情,他不願意相信,救過他的妻子心如蛇蠍狠毒。”
“有道理。”徐天心連連點頭。“只不過你有什麼好主意?總不能再放一把火,讓皇上從熊熊烈焰裡看見一個陰狠毒辣,與此前完全不同的皇后吧?”
她說完,又覺得不是不可行。木吉夾血。
嚴一凌與她對視一眼,說出心裡的猜忌。“我總覺得,那場火說不定就是皇后處心積慮。咱們這麼多人,都猜不透皇后的心思,也許只有再放一把火,才能讓皇上看清。”
徐天心與她對視一眼:“你該不會是想自己身入火海吧?”
“如果可以解開皇上的心結,也讓他從皇后的恩情結裡走出來,犯一次險未嘗不可。”
從皇后身上難找到突破點,只有嘗試從皇帝身上找。用皇上最感激的那件事,來幻滅他對皇后所有的好感,無疑是釜底抽薪的好辦法。
“也好吧。”徐天心考慮的是,怎麼能讓皇后點一把火,燒了她這貴嬪宮。
她之所以沒有告訴嚴一凌,她根本不打算要這個孩子,是因爲她背後的動機根本就能攤開。
“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安胎,我會有方法儘快完成這件事。”嚴一凌平和的看着她。“比起皇子,我倒是希望你懷的是個公主。皇家的孩子,活着本來就艱辛。”
“是啊。”徐天心點頭:“皇子的命運如同風雨飄搖中的燭火。遮得住一時未必能保全一世。何況,如果上蒼允許,我也想有個奉儀那麼可愛聰明的女兒。”
但這個女兒,一定不會是皇帝的。
雪衣在門外輕咳了一聲,道:“嚴貴妃娘娘宮裡的汪公公來了。”
嚴一凌有些意外,這時候汪泉怎麼會來,難道宮裡出事了?“讓他進來。”
汪泉急匆匆的跪下,道:“娘娘,您趕緊去一趟蒼穹殿吧。”
“皇上不是纔在本宮這裡見過嚴貴妃麼,用得着這樣火急火燎的?”徐天心奇怪的不行。
“皇后娘娘被蛇咬了。”汪泉低眉道:“御書房裡不知怎麼爬進去了條毒蛇。皇上找不着馮太醫了,叫貴妃娘娘過去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