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宮請安的時候,王嬪自然成了衆矢之的。
許多長久沒有恩寵的宮嬪看她時,眼神灼熱的恨不得在她身上燙穿幾個洞。
皇后許是放不下平陽王的事,沒說幾句話就讓大家散了。領着遙光前往長寧宮請安。
徐天心則陪着嚴一凌邁着碎步往御花園裡散步。
“瞧見了吧?”徐天心睨了一眼王嬪,冷冷問。
嚴一凌明白她的意思,和悅的說:“王嬪這麼久沒承寵,皇上一去,她當然風光。”
“是啊。”徐天心寡淡的笑容像是蒙了一層布,臉色不那麼真切。“我只是懶得看她身邊那些如蠅逐臭的人。”
“你呀,高不高興都是一副掛霜的表情,經年不變的冷。叫誰敢和你親近?”何況還有蛇!沒說的那句嚴一凌只敢在心裡想想。
“娘娘以爲我這是妒忌她?”徐天心笑得有些冷。
“不是。你和她們到底不同。守着這一份不同也沒有什麼不好。”嚴一凌輕輕笑着。
徐貴嬪反問她:“你不嫉妒王嬪麼?”
“爲什麼要嫉妒?”嚴一凌不解。“你是說,皇上去看了她?”
不出聲就是默認,徐天心眸子裡閃過一絲涼意。
“你看看前頭那些扭着腰肢的妃嬪們,哪個不是皇上的女人。”嚴一凌嗤笑:“要是每個我都嫉妒,就不用幹別的了。”
看她說的認真,徐天心嘆了口氣:“好吧。娘娘胸懷寬廣。臣妾有句話現在說也不遲。”
稍微停頓,徐天心輕聲附耳:“皇上昨晚的確是去了王嬪那裡。不過後半夜就出了宮。”
心思一轉,嚴一凌就明白了:“想來王嬪不怎麼得寵,盯着的人少,皇上是藉機出宮料理平陽王的事情了。”
徐天心沒再說什麼,隻身走到一盆花旁邊,細細的看。
花很普通,沒有什麼特別。嚴一凌正想問什麼。
徐天心扭頭就道:“我丟了一條蛇,灰綠色的,最喜歡藏在花叢裡。娘娘幫我看看。”
嚴一凌一個哆嗦,差點沒站穩。
幸虧素惜眼尖,從身後托住了身形。
“這個……我眼神不好。”
回眸瞪了她一眼,徐天心沒好氣的說:“要是我再找不到,肯定是被那死女人給吃了。哼哼,看我怎麼收拾她。”
不得不說,徐天心的表情,前後太跳躍。
開始還是一臉的沉靜,冷豔美人。卻忽然做出個無比憤怒帶點擰巴的怨婦狀。逗得嚴一凌雪衣和素惜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徐天心氣得臉頰生紅。“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真是太過分了!”
雪衣最先忍住笑,鎮定的說:“娘娘放心,一定能找到的。綠花只是貪玩而已。”
“但願吧。”徐天心還是不踏實。“我就在想,那個叫什麼馮靖宇的,到底有什麼本事!”
能把遙光氣成那樣,估計功力不淺。
嚴一凌順勢問:“他的身份不是查了好幾回麼?暫時沒有任何可疑。”
徐天心嫌
惡的看了她一眼:“娘娘,身份和本事,是兩個概念。就跟紅花和綠花不是一條蛇一樣。怎麼能一概而論。”
“好吧。”嚴一凌乖乖的閉嘴。她真怕自己多說一句,徐天心會馬上掏出兩條蛇來給她詳細的講解它們的區別。
收拾了情緒,徐天心恢復了一貫冷漠的樣子。“原本想着平陽王的事,只是給沈家一個警醒。沒想到皇上出手那麼重,一下子別說兵權連人都沒了。”
“是啊!”轉過身,嚴一凌望向長寧宮的方向。“咱們在這裡舒心愜意的散步,那裡面的人怕是要頭痛欲裂了。”
“這樣甚好。”徐天心抿脣,冷意十足的笑容讓她看起來竟很誘人。“這一刀下去,割掉太后一塊肉,瞧着吧,宮裡必然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有好久沒過上那種驚心動魄的日子了。真是令人懷念!”
太平的日子不好麼?
嚴一凌本想問,仔細一想。這宮裡什麼時候太平過。
“救命啊,殺人啦——”
突兀的女聲尖銳刺耳,近在咫尺。
還沒等嚴一凌反應過來,一個身影從草叢裡撲出來,狠狠勒住了嚴一凌。
與此同時,嚴一凌看見了徐天心指縫裡的銅錢鏢。“別動。”
她不是跟勒住自己的人說,而是告訴徐天心別輕舉妄動。畢竟御花園裡很多人,她不能輕易出手,暴露身份。
“殺人啦,他們要殺人……”
明顯能感覺到這人的力氣不太大。嚴一凌從她殘破的衣袖猜想,許是從瘋人院逃出來的。“誰殺人了?殺了什麼人?”儘量平靜的問,她可不想刺激她。
“他們要殺我。逼着我吃毒藥。”老女人畏懼的說:“我不吃,就掰開我的嘴灌下去。好苦好苦。”
這倒是奇怪極了。
所謂的瘋婦院,就是將發了瘋的女人扔進去自生自滅。
除了有服役的奴才每日清掃,送飯送水,再沒有人會過問。怎麼會好心的給她灌藥,還是好苦的藥?
“你別怕,現在沒有人會勉強你吃藥。”素惜奓着膽子往前走了一步:“你一定餓了吧,我帶你去吃糕點好不好?”
“糕點?”老女人稍微鬆了鬆手:“我想吃糕點。”
“那你快跟我來。”素惜伸出一隻手。
徐天心飛快的與雪衣對視一眼。她不便出手,但雪衣可以。
“你騙我,你是騙我的!”老女人忽然掙扎起來,發瘋似的掐住嚴一凌的脖子。“你們都要我死,你們都不是好人。你們騙我。皇上也騙我,皇上說過會冊封我爲皇后,皇上說過,會把我的兒子立爲太子。皇上騙我……”
嚴一凌皺眉瞟了一眼徐天心,兩人都明白了什麼。
看年紀,這瘋瘋癲癲的女人絕不是皇帝的妃嬪,應該是先帝的。
可先帝的妃嬪怎麼會弄成這幅樣子?
若她有子嗣,只管接出宮去安度晚年也就是了。
“太妃,您怎麼到這兒來了?”兩名內侍監急匆匆的奔過來。見嚴貴妃在,唬的臉色蒼白。
“
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給貴嬪娘娘請安。”
嚴一凌被勒的難受,只道:“太妃怎會這樣?沒有找太醫瞧過麼?”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他們要害我,他們逼我吃毒藥。”太妃嚇得渾身哆嗦。“貴妃娘娘救命,臣妾再也不敢爭寵了。”
內侍監忙道:“回貴妃娘娘,有專職伺候太妃的太醫,開了方子熬了藥,可是太妃不肯喝。還燙傷了照看她的宮女,逃出宮來。”
“逃?”嚴一凌敏感的覺出,這個字不太尋常。
“奴才該死。”內侍監伏在地上:“是跑出來了。貴妃娘娘有所不知,未免太妃誤傷自己或旁人,太后一向不許太妃擅自外出。”
敏覺和太后扯上關係的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徐天心上前一步,恭敬道:“太妃別怕,臣妾送您回宮可好。不必吃那些苦藥,臣妾叫人端些佳餚小食送來。”
“我好餓!”太妃舔了舔自己的嘴脣:“我要吃!”
雪衣飛快的繞到身後,在太妃的背脊上輕輕一點。
嚴一凌只覺得身上一沉,太妃整個人站不穩倒在她背上。“太妃!”
“你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伺候的,太妃都餓暈了。”雪衣虛張聲勢,冷這一張臉:“虐待先帝妃嬪可是誅九族的罪,我看你們有幾個腦袋。”
果然,兩名內侍被她嚇得顫抖不已,連連磕頭。“奴才該死,貴妃明鑑,奴才等絕不敢虐待太妃。”
“素惜,你去太醫院,請馮太醫過來太妃宮。”嚴一凌猜想,這件事說不定能挖出先帝朝一些不爲人知的隱秘。正好在皇帝要動沈家的時候助助陣。
徐天心想到一塊去了。“娘娘若是沒有什麼要緊事,不如咱們一起送太妃回宮?”
“也好。”嚴一凌轉過身,看着昏靠在雪衣身上的太妃,心裡一片冰涼。鬥了一輩子,熬了一輩子,臨了了,卻是這樣的下場。怎麼不叫人心寒?
“這……”兩名內侍自然是不肯的。“太后有旨,不許外人踏足太妃宮,奴才怕擔不起責任,還望貴妃娘娘三思。”
“你們膽子倒是不小麼!”徐天心冷銳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陰狠:“沒有好好照顧太妃,還敢用太后來壓人。你們難道不知嚴貴妃是何等尊貴麼?”
嚴一凌一頭黑線。怎麼尊貴了,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奴才該死,只是……”
“來人。”徐天心臉色陰沉。
汪泉領着侍衛急匆匆的過來。“貴嬪娘娘有何吩咐。”
“照顧太妃不利,頂撞貴妃犯上,把這兩個奴才送去刑房。本宮想裡面的人知道該怎麼辦。”徐天心語調平緩,不痛不癢。
但正是這番話,輕易就瞭解了兩條人命。
嚴一凌心顫的厲害,她還沒有殺過人,她不知道做了這樣的事,會不會做惡夢。
“走吧。”徐天心眼神示意她別再耽誤時間。一旦消息傳到長寧宮,必然會引起不小的麻煩。
只得贊同徐天心的話。嚴一凌心中疑惑,問道:“這位太妃到底是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