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一凌只作不覺,隨着前朝戰火的紛飛,皇上越來越器重樺妃之父華勳。她心裡也有疑惑,到底這父女倆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要勾結車遲國到底是意欲何爲?
正想得入神,沈涼悅款款走進來。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沈涼悅笑吟吟道:“因爲櫻妃宮的事情,勞煩表姐以及諸位姐妹,涼悅真是過意不去。”
良媛睿似笑非笑道:“櫻妃幾時變得這麼客氣。你宮裡出了這樣的事情,後宮皆不能安。皇后娘娘親自過問此事,也好叫在座各位姐妹都能安心。”
沈音苒慢慢的呼了一口氣,讓自己能夠平靜以及冷靜的面對櫻妃。“後宮之中,流言蜚語一日都沒有斷過。而往往也是這些捕風捉影的東西最能傷人於無形。那侍婢到底是怎麼死的,你總得要說清楚。免得日後衆說紛紜,無休無止的訛傳下去,那就不好了。”
“回皇后娘娘。臣妾日前賞了葉欣一串珍珠項鍊,嘉獎她伺候的盡心。哪知道下院司火炭的奴才見錢眼開,行劫還不算,竟然還將人殺死,妄圖埋屍掩人耳目。可惜,在這個過程中被臣妾宮裡的侍婢撞破了,這件事才得以揭發。臣妾馭下不嚴纔會惹出這樣的禍事,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旁人聽着是什麼感覺,信或者不信,良媛睿是一點也猜不出來。但是她自己聽着,櫻妃這個謊話也撒的太假了些。
只是礙於皇后的情面,她唯有止不住的點頭。
“後宮裡這樣的事情也不在少數,指定是櫻妃妹妹平日裡性子太好了。那些伺候的奴才纔會覺得你好欺負。不過有了這次的教訓,想來也沒有奴才敢再造次。”良媛睿好人做到底,笑意溫然的朝皇后欠身:“娘娘,櫻妃要照顧小皇子,難免顧此失彼,還請娘娘寬恕了吧!”
“皇貴妃怎麼看?”沈音苒不急着說自己的看法,而是把皇貴妃先推了出來。
嚴一凌起身施禮,表情嚴肅的說:“皇后娘娘病了這麼久,臣妾一直代爲協理後宮的事情。如今櫻妃宮裡出了這樣亂子,實在是臣妾未能領會皇后娘娘的懿旨,治宮不嚴所致。若是娘娘一定要責罰,臣妾願意替櫻妃承擔。”
沈音苒微微斂眸,半晌才道:“也罷了。如良貴妃所言,哪一宮沒有這樣烏七八糟的事情。櫻妃宮裡,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皇貴妃、櫻妃你們都坐吧。”
“謝皇后娘娘。”嚴一凌與沈音苒對視了一眼,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本宮今日傳召你們過來,就是要叮囑這件事情。”沈音苒擰着眉頭,表情相當的嚴肅。“現在前朝的事情、宮外的事情已經很繁冗。後宮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給皇上添亂了。本宮希望你們回去之後,嚴厲的整治好自己宮裡的風氣,好好的管教你們手底下的奴才。切莫再有這樣不光彩的事情發生。”
妃嬪們同時起身,整整齊齊的行了禮。“臣妾等謹遵皇后娘娘吩咐。”
沈音苒略微點了下頭,右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本宮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總是覺得乏力。藥喝下去了,也不見有好轉。幸虧後宮的事情有皇貴妃替本宮打點。如此,本宮也能省心不少。”
這番話,倒是讓嚴一凌有些意外。她以爲皇后會順勢收回鳳權,像從前一樣再度執掌後宮。但是,皇后竟然還要稱病,這未免……
“皇貴妃。”沈音苒看出她眼底的疑惑,不由得喚她道:“接下來的日子裡,後宮大大小小的事情,還是有你親自來料理。良貴妃侍奉皇上的日子不短,宮裡的規矩她也都十分清楚。有她從旁協助你,本宮也就放心了。”
“是。”嚴一凌垂下頭,沒有多說什麼。
“臣妾一定聽憑皇貴妃娘娘的差遣。請皇后娘娘保重鳳體。”良媛睿恭敬道。
略微點了下頭,沈音苒幽幽一嘆:“皇貴妃,裴貴嬪從玉輦上跌下來的事情,你
還是親自查問一下。本宮……本宮乏力,就不留諸位多說什麼了。”
妃嬪們再度異口同聲道:“請皇后娘娘保重鳳體,臣妾等告退。”
“櫻妃。”沈音苒與她對視一眼:“你留下。”
“是。”沈涼悅也沒想到,這件事情就這麼順利的被解決了,心裡很是痛快。
嚴一凌瞧着楊絮急匆匆的就走了,不免奇怪。有心想要追上去,且被良貴妃纏住了。
“皇貴妃娘娘,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那臣妾就先回宮了。”良媛睿心想,皇貴妃這時候一定是急着去查裴貴嬪落輦的事。未必就不需要她幫手。
果不其然,嚴一凌馬上就道:“良貴妃若是得空,能否送莫嬪回宮。本宮瞧着她的臉色似乎不好。且整件事情因何而起,當時也就只有裴貴嬪和莫嬪清楚。”
良媛睿點了下頭:“臣妾明白了,這就送莫嬪回去,再細緻的問問當時的情況。等下再來稟告娘娘。”
“倒也不用你來回的走。”嚴一凌看和這樣落落大方的良貴妃,心想當初那個處處與自己爲難,處處刁難的,是不是這個人。這前後的差別也未免太大了些吧!當然,這些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有人逢迎你,自然有她逢迎你的道理。
後宮裡的許多人,都是這樣賴以生存的。
“裴貴嬪不要緊吧?”嚴一凌來到偏廂,看樺妃還陪在這裡,心裡一陣牴觸。
樺蕊倒是笑得很柔美:“皇貴妃娘娘請放心,太醫來瞧過了,說是皮外傷。腳上的腫脹服了藥,不幾天也就退了。沒有傷筋動骨,已然是萬幸。”
“那就好。”嚴一凌瞧着裴以琳又清瘦了不少,眼下也是一片烏青,不免奇怪。“裴貴嬪似是精神不太好的樣子,莫非夜裡不能安睡麼?”
裴以琳垂首,先是謝過:“多得皇貴妃娘娘關懷,臣妾感激不已。只是昨晚沒能安睡,乃是因爲午後與莫嬪起了爭執。這事情困擾在臣妾心頭,久久不能平復,故而才……”
“因何事起爭執?”嚴一凌不得不問的詳細些。
“因爲小公主的緣故。”裴以琳少不得嘆氣。“臣妾替萬貴妃照顧兩位小公主,時至今日,她們還不會開口說話。昨日午膳後,臣妾叫乳母將兩個孩子抱了過來,便想着細細教導。可能也是……近來多番的努力都是徒勞,受了挫,臣妾便……吼了起來。”
說到這裡,裴以琳潸然淚下:“皇貴妃娘娘,臣妾並不是不喜歡照顧兩個小公主,實際上,臣妾真的是把她們視如己出。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兩個孩子出生以來,就特別的愛哭鬧。臣妾連同乳母想盡了辦法,都難以哄住。可以說是每晚,每晚都要哭上兩個時辰。有時是入睡前鬧覺,有時半夜裡忽然醒了,就開始啼哭,怎麼都哄不住。長久的堅持,讓臣妾時常心浮氣躁,到後來實在無計可施,竟也陪着她們哭的聲嘶力竭。也因爲這樣,臣妾懇求過皇后娘娘和娘娘您,臣妾是真的想出宮……在這裡的日子,真的是太壓抑了。”
樺蕊晃了晃她的手:“最後一句話,別亂說。宮裡只有好日子。小孩子難帶是情理之中。何況你這麼年輕,自己不曾生育過,要你照顧兩個孩子,也確實太爲難你了。”
嚴一凌也知道帶孩子不容易,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和莫嬪怎麼起衝突了。“本宮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你和莫嬪又是怎麼回事?”
裴以琳抹了一把眼淚,哽咽的說:“莫嬪嫌臣妾吼叫,嚇着了兩個孩子。也嫌臣妾太吵,讓她不能好好休息。”
樺蕊奇道:“本宮知道你與莫嬪同住清顏宮。但你在東,她在西,離得可不近。即便你不該驚着小公主,但那聲音也未必能傳到莫嬪的房中啊!”
“當時,臣妾是在後院,而莫嬪不知何時也來後院小憩。”裴以琳沒有隱瞞任何事,也不打算隱瞞。她知道
即便是她不說,莫氏也會說個乾淨。所以,她索性什麼都說出來。
“是臣妾不好,沒忍住氣憤,給了她一記耳光。”裴以琳紅着眼睛,艱難的說:“她有孕在身,即便是臣妾在氣頭上,也不該責怪她以下犯上,還動了手。事後,臣妾內疚了一整晚,早起還叫凝遠準備了一些禮品,想着從皇后娘娘宮裡回來,就送給她當做賠罪。畢竟是同一個宮檐下住着的姐妹,也不該把關係鬧得這麼僵。”
說到這裡,裴以琳又氣得捏緊了拳頭:“可是皇貴妃娘娘,您也瞧見了!那木楔子,根本就是有人刻意弄壞的。臣妾的確不恥,她利用在清顏宮照顧公主之便,揹着臣妾偷偷親近皇上,可她也不該曲解臣妾的意思。臣妾這樣着急,對兩個小公主又吼又斥的,是因爲臣妾真的擔心她們遲遲不能開口說話,將來萬一……她卻指着臣妾這麼做,完全是出於私心。爲的就是能靠小公主來親近皇上,博取皇上的好感!”
裴以琳捂着臉,哭的淒涼:“她還恥笑臣妾入宮許久,還是處子之身。”
樺蕊緊忙將自己的絹子塞進了她的手心:“裴妹妹,你就別哭了。你哭的這樣傷心,叫我和皇貴妃心裡也不落忍。我是聽出來了,這事情你和她都錯,你和她也都對。但不管怎麼說,她有龍裔在腹,你又是貴嬪的身份在撫育兩位公主。你們都不該這麼衝動。凡事坐下來好好解決纔是最好的。皇貴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嚴一凌心想,什麼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說什麼說!
然而,樺妃就憑這幾句和稀泥的話就想封住她的嘴,也未免太天真了。
“本宮聽明白了,因爲你和莫嬪昨天才有的衝突。所以今天那玉輦壞了,你便疑心是她故意爲之。可是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裴以琳含着淚,緩緩的說:“娘娘,不是臣妾要懷疑她。臣妾入宮的日子也不算短。可自問一直守禮,從來沒有和誰紅過臉,更談不上得罪人了。自從萬貴妃走了,臣妾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就是守着兩個孩子過日子。旁人,又怎麼會如此狠毒,存心弄壞臣妾的玉輦要活活的摔死我……”
嚴一凌點頭:“我知道你的委屈。只是你沒聽懂我的話。那玉輦就是做楔子的木料不結實麼?就不能是自己壞了麼?有一百種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怎麼去證明偏是你理解的哪一種呢?不是本宮故意這麼刁難,這事情就算稟告皇上,皇上也不會憑你自己的揣測去衡量。何況,莫嬪有身孕是事實。你又是貴嬪的位分,理當包容她寬待她。”
這一點皇貴妃說的沒錯。裴以琳也明白了。
“她就是仗着有孕,纔會這樣欺辱臣妾。”抹了一把眼淚,裴以琳深吸了一口氣:“不過皇貴妃娘娘您大可以放心,臣妾絕對不會再和她起衝突,除非臣妾有十拿九穩的鐵證。”
“你受了傷,眼下把身子養好纔是正經。”嚴一凌瞥了一眼樺妃,道:“樺妃沒事自可以先回去歇着了。本宮會親自送裴貴嬪回宮,順道探望莫嬪。”
樺蕊輕巧的笑了笑:“皇貴妃娘娘若是不介意,臣妾也想去探望莫嬪。到底她懷這孩子,出於禮數,臣妾也不能不去。”
這意思,便是要非弄清楚皇貴妃會怎麼解決此事不可了。
嚴一凌淺笑輒止:“既然樺妃有空,也好。你呀,嘴巴嘴甜,能說會道的。幫着本宮勸一勸這二人,說不定什麼誤會就都解除了。”
“臣妾哪有娘娘說的這麼好。”樺蕊垂首笑道:“何況不是還有良貴妃姐姐幫手。臣妾至多也就是說兩句寬慰之語,遞遞帕子什麼的。”
言罷,她笑着屈膝:“娘娘稍後,臣妾這就去吩咐人預備玉輦,好送貴嬪回宮。”
“好哇!”嚴一凌抿着脣笑,心想,小蹄子你算是被我盯緊了。我倒要看看你在我眼皮底下還能怎麼興風作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