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第三次硬着頭皮進來,不等嚴嘯川開口,便搶先道:“老爺,門外有位公子求見。他說您看了這樣東西,定會相見。”
嚴嘯川只得把“找到嚴鈺沒有”的話嚥到肚子裡。“拿過來我看看。”
雙手遞上那東西,管家倒不認得。
然而只看了一眼,嚴嘯川的臉色就變了。“快,還愣着,趕緊請進來。”
嚴嘯川匆匆忙忙召喚了家僕:“去請夫人和嚴妃過來,只說是有貴客到。”
不多時,奉臨便跟着管家走了進來。
“微臣嚴嘯川協同家眷恭迎皇上駕到!”
“嚴將軍平身。”奉臨眉頭擰的很緊,面滿擔憂:“朕得了信便匆匆過來,皇貴妃如何了?”
嚴卿欠身說道:“馮靖宇已經替姐姐解了毒,只是餘毒未清,姐姐這會兒還沒有甦醒。”
“知道是怎麼中的毒麼?”奉臨一直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嚴府好歹也是將軍府第,且有御前侍衛隨行護駕。這樣嚴密的部署,還能對碧兒下毒,可見此人的心思之深。
“姐姐所中的毒十分奇特,早已潛伏在體內數日。只要飲下酒便會毒發。這些都是馮靖宇所言。”嚴卿嘆了口氣:“姐姐還沒醒,臣妾也不知道這毒是何時所中。”
奉臨凝神片刻,對嚴嘯川道:“朕去瞧碧兒,回頭再和將軍說話。”
“是。”嚴嘯川心裡有些安慰。親眼所見皇上對女兒這樣關心,總算是老懷安慰了。
嚴夫人叫了卿兒:“爲娘不知皇上的口味,你與我同去爲皇上沏茶,準備些果品糕點。總不能失禮纔是。”
“是。”嚴卿點頭,母女兩人一起退了下去。
素惜領着皇上來到小姐的廂房,輕輕的推開門:“皇上,您請。”
奉臨大步流星的進去,並沒有見到馮靖宇在:“馮太醫呢?他怎麼不在皇貴妃身邊照看。”
聽得出皇帝有責備之意,素惜忙道:“司空二小姐爲了救小姐,不惜以身犯險,被毒蛇咬傷。這會兒馮太醫正在隔壁廂房替她解毒。”
“如此兇險。”奉臨有些不高興:“怎麼不一早就通知朕。”
素惜連忙跪下,哽咽道:“小姐中毒時,府中上下還有不少賓客。怕的是消息傳了出去,會對娘娘不利。等到賓客散了,馮太醫也來了,開的房子有些奇特,尋找費時……一來二去就耽擱了時辰。”
看着素惜一臉委屈的樣子,奉臨手一擡,示意她起來。“朕不是責怪你,而是怕皇貴妃有事。既然現在毒已經解了,便算了。”
其實他知道嚴家的人爲什麼不敢入夜進宮。
那是因爲奉舉還在宮裡。若被有心人得知皇貴妃出了事,難道不趁亂動手……
想到這裡,奉臨覺得很可笑。
他終日忙於朝政,處處以社稷爲先。不回頭還好,回過頭看看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後宮,他真是無言以對。
什麼時候,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都變的比蛇蠍還要惡毒了?
怎麼無聲無息之間,一切就都變的他不敢認了。
還有沒有誰,是真心真意在爲他這個夫君着想。
她們爭來奪去難道就只有權勢和恩寵?
“皇上,您瞧,小姐像是醒了。”素惜忽然看家她的手動了一下,歡喜的說。
奉臨收回心思,坐在牀邊輕輕的撫了撫她的額頭:“碧兒,你醒了麼?”
嚴一凌覺得身上很軟,像是雲朵浮在天上飄。那種面軟軟的感覺讓她很不想睜開眼睛。
“碧兒,是朕,你醒了麼?”奉臨有些急切,輕輕的晃了晃她的手。“你聽見朕在說話麼?”
好半天,嚴一凌才慵懶的睜開眼睛。“皇上?您怎麼來了?”
看清眼前的人真的是皇帝,嚴一凌很意外。
“臣妾不勝酒力,多喝了兩杯。”她微微勾脣,笑容有些憔悴。
奉臨把手伸到她的頸後,慢慢的將她托起,用在懷裡之後才稍微用力的往身上揉了揉。“你嚇死朕了。”
明顯的感覺到他在顫抖,嚴一凌很是意外。“皇上,臣妾不過多喝了兩杯,怎麼消息還傳到宮裡去了?”
多喝了兩杯就能把人嚇死?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過別說,嚴府的酒還真不錯,喝的斷片了都,第二天早起還不覺得頭疼。
嚴一凌輕輕的撫摸着他結實的背脊,笑意柔軟:“皇上這麼過來,就不怕耽誤的朝政。再說,臣妾只回府了一晚而已。”
奉臨又好氣又好笑,周圍的人都爲她擔驚受怕的不行,她卻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你這丫頭!”
“丫頭?”嚴一凌哈哈的笑起來:“皇上,臣妾都已經是孩子娘了。哪裡還是丫頭。”
說話的同時,她掙了掙身子,想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這麼一動,才發現身上軟的厲害,竟然連擡手的動作都格外吃力。“我這是怎麼了?”
“酒喝多了,又吹了風。心急着回家,可一回家就病倒了。”奉臨沒提中毒的事。“你這一病,還得府中上下多麼擔心你知道麼?我瞧嚴夫人的眼眶都紅了,你再看看素惜,樣子多可憐。”
聽他這麼說,嚴一凌才發覺素惜就站在房中。
因爲身上軟軟的,她只睜開眼睛一會兒,便舒服的閉上。於是有些愧疚的笑了:“對不住了素惜,我都沒看見你在這裡。你放心,我好多了。”
“不礙的小姐,奴婢這就去熬點粥給你暖暖胃。”
“好。”嚴一凌衝她一笑,便又癱軟在皇上懷裡。“臣妾這是得了什麼病,怎麼渾身都沒有力氣似的。風寒是這樣的?”
“不管是什麼病。既然病了,就好好歇着。朕已經吩咐了程俊,打點好了就把奉舉送過來。”奉臨伸手捋順了她在懷裡蹭亂了的眉毛。“在宮中養病不宜,且還沒有府裡照顧的周到。便叫奉舉陪着你,好好在府裡住些日子。”
這可是天大的恩惠。
嚴一凌高興極了。“皇上說的可都是真的?臣妾不是做夢吧?”
“做夢?”奉臨輕哂,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說是不是在做夢?”
“唔,皇上!”嚴一凌揪了他手背一下。但是因爲沒有力氣,所以根本就沒讓他覺得疼。
“看來不是你在做夢,而是朕在做夢!”奉臨撫了撫她的臉頰,用力的揉了揉她的頭。
能不回宮,又能和奉舉在一起,還能在嚴府裡自由活動。
這
病倒是病的蠻划算!
嚴一凌這麼想,反而更加懶起來。“皇上,臣妾好像還沒睡夠。你難得入府一回,讓卿兒陪着你四處走走。雖然不必宮裡景緻好,但總算別有韻味。”
“好。”奉臨扶着她躺好,細心的替她蓋好被子。“我叫素惜晚點再把粥拿給你喝。”
“謝皇上。”嚴一凌舒服的閉上了眼睛,下一秒便進入了夢鄉。
“……”奉臨嘖嘖:“挨着枕頭就能睡!”
慢慢的收起了臉上的柔軟,奉臨來到隔壁的廂房外,輕喚了一聲馮靖宇。
馮靖宇聽着是皇上的聲音,便急忙出來。
“楚月怎麼樣?”奉臨問。
“已經沒有大礙了。”馮靖宇皺眉:“司空小姐很是勇敢,身上一共五處被毒蛇咬傷。若不是程俊帶回來的及時,只怕……”
奉臨眼底的冷意陡然凝聚:“哼,宮裡就沒有一日太平。”
馮靖宇卻笑了:“宮,乃皇權最高的集之所,豈會太平?”
他冷不防的冒出這句話,倒叫奉臨有些詫異。“你倒是挺有體會。”
“微臣不敢,不過是所見的多了。”馮靖宇如實的說。
“也就是說,在你眼裡看見的,全都只有醜陋的事?”奉臨忽然明白了什麼:“是不是因爲朕身在其中,而所有人對着朕的時候,都在極力的展示最好的一面。”
“理當如此。”馮靖宇說話不是那麼客氣。“就如同微臣其實根本不喜歡被禮數拘束,但面對皇上的時候還是卑躬屈膝一樣。”
稍微愣了愣,奉臨舒展眉頭:“朕特赦你從今往後不必對朕行禮,又如何?”
“當真麼?”馮靖宇饒有興致的問。
“當真。”奉臨沉眉:“你屢次救碧兒,救了宮中的妃嬪,甚至朕的孩子。就當朕還你恩情。”
“那微臣就唯有從命了。”馮靖宇笑着問:“皇上有什麼打算。”
奉臨稍微思忖,道:“這是什麼毒,憑你的判斷,毒在皇貴妃身上潛伏了幾日?”
“醉心毒。”馮靖宇嚴肅起來:“這毒以酒爲引子,喝的越多,中毒就越深。倘若到了極限,會當場暴斃而亡。看皇貴妃手臂上的劃痕結痂,猜想至少是三日前的事。也就是說中毒的人早就有預謀,要在皇貴妃回府之後才毒發,使皇上您不易懷疑到他身上。”
“明白了。”奉臨拍了拍馮靖宇的肩:“楚月有情有義,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皇貴妃的身子也交給你了。朕還有事,先回宮了。”
“是。”馮靖宇拱手,卻別奉臨推開。
“都說了免禮。”奉臨揚眉:“天子無戲言。”
馮靖宇呼了口氣:“皇上一言九鼎,但微臣還是不敢逾越。倘若皇上真的要謝微臣,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你說。”奉臨認真的看着他。
“請皇上揪出陷害皇貴妃,戕害妃嬪的罪魁禍首,肅清後宮的不良之氣。也好叫微臣不必日日當值,能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馮靖宇似笑非笑的說:“這樣的事,來一次,就傷一次,太可悲,也太可怕。”
話戳中了奉臨心中的痛楚,他凜眉而笑:“你放心!”
言罷,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