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靖宇和遙光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原本是不必再去伊湄宮回稟,但爲着這件事,他還是趕了過去。
彼時,嚴一凌才哄了奉舉睡,正想着和楚月去後院裡舞劍,章嬤嬤便道馮太醫在外求見。
素惜有些奇怪:“馮太醫怎麼這時候過來?難道櫻妃和小皇子……”
“請他進來吧。”嚴一凌知道如果沒事,他不會貿然前來。
“見過皇貴妃。”因爲不必替皇貴妃請脈,馮靖宇便讓拿着藥箱的內侍在外等候。
楚月坐在一旁吃着自己做的糕點,似是也無心他們說話。
“你這時候過來,莫非有什麼事情?”嚴一凌瞧他瞟了楚月幾眼,似乎是有擔憂。“無妨,我這裡可以說話。”
“方纔在宮裡遇見一個人。”馮靖宇沒有提那人的名字。
單憑他臉上的笑意,嚴一凌已經猜到是誰。
“她對我說,奴才辦事不利,會連累皇貴妃。”馮靖宇稍微皺眉:“重複了兩遍。想必是……娘娘身邊的人辦事不利,會對娘娘有所牽累。”
遙光不便親自來伊湄宮送信,棲心宮更是得少去纔好。
所以,讓馮靖宇來送信,是個不錯的選擇。
“本宮明白了。”嚴一凌微微一笑:“你見過櫻妃母子,她們如何了?”
“櫻妃的身子一直不錯,龍胎懷的也穩。雖然是早產,但小皇子胎裡就強健,並沒有什麼不妥。”馮靖宇如實的說。
“那就好。”嚴一凌皺了皺眉:“我知道你醫術超羣,但此法還是很冒險。往後最好還是不要輕易嘗試。”
“嗯!”馮靖宇點頭,其實很想說,並不是他要嘗試的。只是被櫻妃逼着非這麼做不可。“微臣告退了。”
待她一走,楚月便擱下手裡的糕點,問:“皇貴妃,他說的是不是姐姐那件事?”
“十有八九。”嚴一凌心頭微涼。“跟咱們預期的差不多,這件事是真的紙包不住火。”
楚月雙手環臂,用力的搓了搓自己。“想想也挺可怕的,無論你做什麼,背後都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你。巴不得你出一點錯,就被她們揪住不放,無限的擴大。直到達到她們不良的目的爲止。”
“呵呵。”嚴一凌看她認真的樣子,不免失笑。
“我說的不對?”楚月饒是一頭霧水。“皇貴妃笑什麼?”
“我笑你入宮還不足一月,就已經有這麼深刻的體會了。要是你爲妃爲嬪,一定不是好惹的主。”嚴一凌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擔心,只要你姐姐按我說的去做,就一定不會有事。”
“但願吧!”楚月無奈。“不說這個了,再不練劍天就黑了。你不是又想偷懶吧?”
“當然不會,既然說了要學,自然是有始有終。”嚴一凌從素惜手裡接過寶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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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馮靖宇都如常的去熙榮園。
這樣的舉動,被身後的眼睛盯着,他卻渾然不覺。
這一日,嚴一凌剛從毓秀宮回來,正準備去課堂看看奉舉寫的字。沒想到侯奎便領着侍衛,興沖沖的來到伊湄宮。
“皇貴妃娘娘,奴才奉命請您去一趟毓秀宮。”侯奎慣常的目中無人。
嚴一凌早就習慣了他狗仗人勢的模樣。“本宮才從毓秀宮請安回來,一口茶都
沒顧得上喝,怎的請本宮再去?”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請皇貴妃現在就過去。”侯奎纔不會和她解釋爲什麼。“娘娘想喝茶,毓秀宮有得是貢品,隨您挑。”
“哼。”嚴一凌擱下手裡的茶杯,奇怪的看着他:“你是嘲笑本宮宮裡連像樣的茶葉都沒有麼?毓秀宮的東西再金貴,不也是皇上賞賜的?”
“皇后娘娘纔是中宮正主,毓秀宮裡自然什麼好東西都有。”侯奎得意忘形:“皇貴妃這裡即便是有,也始終不及。娘娘沒聽過,名不正則言不順麼!奴才卻知道,妻就是妻,妾就是妾。終究不同。”
本來隨便說來句也就算了,可這奴才狗仗人勢的嘴臉實在叫人討厭。
嚴一凌也來了興致,目光從侯奎的臉上一寸一寸的往下移。
這種審視一般的目光,叫侯奎心裡有點慌,尷尬的不行。“娘娘您……”
“好一個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沒想到你一個內侍監,還懂這些事。”嚴一凌沒把話說的太不乾淨,只是爲了顧及自己的臉面。“我還當你早就六根清淨,不理會人間這些七情六慾了。”
“皇貴妃娘娘您……”侯奎被她氣得漲紅了臉。
“本宮不教訓你,並不因爲你是皇后的人。而是覺得皇后娘娘馭下自有一套準則,且不需要本宮動手。但是侯奎,再恣意妄爲,你也就是個小太監。若真的惹惱了本宮,發落你去刑房,你覺得皇后娘娘會因爲你而同本宮翻臉?”
嚴一凌的眸子輕轉,威嚴之色便漸漸的透出來。
侯奎也不是傻子,只得放下臉面,陪笑道:“皇貴妃娘娘說的是。”
“素惜,準備玉輦,本宮這就去毓秀宮。”嚴一凌起身自顧自的走出去。
侯奎在身後輕啐,小心嘀咕:“看你還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不多時,嚴一凌就到了毓秀宮。殿上的人還真是不怎麼多。除了皇后就只有萬貴妃與蘇嬪。“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了。”沈音苒皺着眉瞟了一眼侯奎。
他便趕緊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急着請臣妾過來,不知所爲何事?”嚴一凌心裡明白,肯定是關於楚喬的事情。
皇后盯得這麼狠,又怎麼可能不下手。
“皇貴妃,你真是糊塗啊。”沈音苒皺眉:“喬貴嬪救了皇上,乃是有功之人。她身子不舒坦,爲何不讓太醫院好好給她瞧。光是一個馮靖宇,又要照顧櫻妃母子,又要顧及熙榮園,還時不時去你宮裡請平安脈,你當他能分身不成?”
“可不是麼!”蘇憐兒笑眯眯的附和:“馮太醫再怎麼了不起,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貪多嚼不爛,到頭來哪一邊都顧得不好。”
“馮靖宇顧得好不好,那是他的事。不需要蘇嬪擔心。”嚴一凌輕蔑的看了蘇憐兒一眼。隨後笑着對皇后說道:“不過皇后娘娘可以放心,櫻妃母子均安,且小皇子十分硬朗。到底是櫻妃年輕體健,早產絲毫沒有影響什麼。”
這也是沈音苒心裡很不服氣的地方。當年,她的孩子生下來就瘦弱不堪。那時候,她也很年輕。爲什麼同人不同命,一個早產的孩子尚且健壯,而她的孩子被那麼小心的呵護,卻終究沒有活下來。
“那就好,涼悅母子一直是本宮最擔心的事情。也因爲心裡一直記掛着這對母子,才忽略了宮裡
其餘的人。”
揉了揉眉心,沈音苒嘆道:“萬貴妃,你來說說。”
萬芊芊略微點頭,道:“以琳親手繡了一幅百花爭豔的屏風,想送出宮去給她孃親賀壽。臣妾也備下了賀壽的禮品,叫奴才一併送出去。哪知道經過宮門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臣妾與以琳趕過去瞧,沒想到發現了另一件事。”
她朝身邊的繽桃使了個眼色。
“把人帶上來。”繽桃吩咐門外的內侍。
不一會兒,兩名侍衛就押着一個人走進了殿中。
嚴一凌認得,這人是司空家一塊進宮的奴才。也正是被楚月揪出來那個。
“這人,皇貴妃可認識?”
“總得擡起頭叫本宮看看。”嚴一凌故意這麼說。
侍衛搬着那人的臉,朝皇貴妃的方向轉過去。“娘娘請看。”
“是他呀。”嚴一凌點頭:“本宮還真認得。此人是司空將軍府的家奴,奉命護送喬貴嬪入宮,病擔當戍衛守護熙榮園。”
聽了這話,皇后三人心裡都涌起了笑意。
“只是他怎麼被帶來毓秀宮了?是犯錯了?”嚴一凌不解的問。
萬芊芊不動聲色,徐徐的說:“這奴才鬼鬼祟祟的帶了些東西入宮,正巧被侍衛搜了出來。本宮看到,覺得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東西被呈上來,遞到皇后的面前。
沈音苒皺起眉頭仔細看了看,不禁道:“寒食散?”
“寒食散?”蘇憐兒瞪圓了眼睛:“喬貴嬪的戍衛竟然偷偷買了寒食散入宮,難道臣妾聽見的都是真的?”
嚴一凌在袖子裡攥了攥拳:“蘇嬪聽見了什麼?”
蘇憐兒一點懼色都沒有,迎着皇貴妃的目光坦然的說:“臣妾聽說,喬貴嬪的身子無礙,馮太醫連續多日入宮請平安脈,實則是爲了替喬貴嬪戒除什麼隱疾。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這話從哪兒聽來的,可有憑據麼?”沈音苒故意問道。
“回皇后娘娘,臣妾自從搬進了熙春園,便連熙榮園也一併照看。成日裡奴才們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倒也熟悉,聽她們說,喬貴嬪似乎有些不對勁,尤其是夜裡。她屋裡總有一些不尋常的聲音。現在想想,八成是服用了寒食散太過興奮而鬧出的動靜。”
“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麼!”嚴一凌平靜的說:“只不過事情未必像表面看見的那麼簡單。更何況是道聽途說。”
蘇憐兒心裡有底,少不得硬氣起來:“那還不好辦麼!請喬貴嬪過來,讓太醫院上下一查,便能證明臣妾的話是否屬實了。怕就怕皇貴妃您沒有這個膽子!”
“你的意思是說,本宮包庇喬貴嬪了?”嚴一凌眉心微緊:“蘇嬪,說話可要有憑證。”
“是啊!”沈音苒禁不住點頭:“說話是的有憑證。蘇嬪,胡亂指責誣陷皇貴妃,罪可不輕。”
蘇憐兒委屈的低下頭:“皇后娘娘,臣妾卑微,怎麼敢誣陷皇貴妃。左右喬貴嬪不是好好的在她的熙榮園待着,人一請過來,太醫請了脈,不就真相大白了。何況萬貴妃拿住的,可是她的家奴啊!”
“皇貴妃的意思呢?”沈音苒問。“是請喬貴嬪過來,還是……”
嚴一凌定了定神:“那就請吧。”
蘇憐兒的臉上泛起一絲冷笑:“皇貴妃等下可別後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