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的瞭解居然已經細緻到了這個地步,這即便是陸景琛自己,他也沒有料到。
說着說着,顧筱希的眼眶已經蓄滿了淚水。那些往事還一幕幕在腦海裡放映着,讓她越說下去反而愈發不捨。
聽她這麼說着,一旁的王媽有些愕然,好奇的悄聲問着陸景琛:“少爺,夫人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間跟沈小姐說這些話呢?”
陸景琛眸色黯然,他悠悠開口:“別叫夫人了。”
陸景琛的話,更是讓王媽心驚,“少爺,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景琛沒有解釋,此刻他解釋再多也沒有意義。只是看着顧筱希,神色複雜。
顧筱希的淚水已經抑制不住的流下來,從臉頰滑落。此刻已然泣不成聲。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嘴角帶着笑容,其實那笑容裡滿是苦澀。
看着這樣的顧筱希,沈慕晚竟然有些不忍。
她現在的心理應該很痛苦吧?聽陸景琛的意思,看來,她是真的要離開了。可是爲什麼,當沈慕晚確定顧筱希要離開的時候,看着她那副不捨,痛苦的模樣,心會狠狠揪痛着,儼然沒有了自己想象中那麼興奮。
看着顧筱希懇求的目光,沈慕晚終究還是掙扎着點了點頭,算是答應。而她的這個點頭,就已經讓顧筱希的心放了下來。
沈慕晚很適合陸景琛,他們兩個在一起,應該會很幸福的吧。這樣安慰着自己,顧筱希的心裡的不安才稍稍有了緩解。
氣氛再次凝固,就在沈慕晚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陸景琛突然起身,拉着還哽咽着的顧筱希離開。
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沈慕晚的心莫名的也跟着痛了起來。
她怔了一會兒,問王媽道:“他們這是……”
“你還看不明白嗎?因爲一個你,少爺和夫人要分開了。”王媽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帶着慍怒。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生氣,或許不該遷怒於沈慕晚的,但是看到顧筱希和陸景琛他們小兩口兒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她就莫名不忍。
但是不管怎麼說,她一個傭人也不該跟沈小姐發脾氣,更何況沈小姐也是無辜的。
這樣想來,王媽不由向沈慕晚道歉着:“沈小姐,對不起,剛纔是我態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沒事,我可以理解。”沈慕晚笑笑,並沒有生氣。
她看着王媽回到廚房忙碌,心裡其實也莫名的不是滋味兒。她不理解,她不是該慶幸顧筱希的離開的嗎?她不是一直處心機慮的就是想讓顧筱希離開,自己能成爲這帝苑的女主人嗎?爲什麼當一切都如她願的時候,她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而此刻,被陸景琛拉出門的顧筱希正坐在副駕駛上,看着窗外的風景,神色淡然。她已經想清楚想明白了,那麼心裡就沒那麼掙扎。
車子在似曾相識的地點突然停下,顧筱希的表情帶着驚愕。
她怔怔看着陸景琛,他嘴角帶着微笑衝她點了點頭,輕聲道:“下車吧!”
兩人推開車門下車,並肩站在水邊,看着這些似曾相似的風景,顧筱希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特意帶我來這邊?”
“嗯,這些都是我們曾經走過的地方。我想和你重新再走一遍。”陸景琛這樣說着,眼裡依舊帶着不捨,看着讓人於心不忍。
顧筱希對上他的目光,眼底盡顯溫柔,輕聲應着:“好。那我們就再走一遍。”
兩人將曾經一起走過的每一條街道都重新走了一遍,每一處的風景都代表着他們曾經在一起的記憶,這些記憶拼接在一起,就是他們的愛情。
終於走到最後一個地點,是一個帶有音樂噴泉的廣場,他們佇立在廣場中央,等待着看噴泉噴射的瞬間。
陸景琛將手自然的搭在顧筱希的肩上,將她攬在懷裡。口中倒數着:“三、二、一……”
隨着他的倒數,音樂響起,噴泉噴射出的水花都能濺到他們身上。但是他們連躲都不曾躲開。音樂的聲音將陸景琛倒數的聲音吞沒,那飛濺的水花也是他們愛情最好的見證。
目睹着噴泉噴射了整整15分鐘,隨着水花的漸漸變小,陸景琛突然伸手抱住了顧筱希。
他附在她耳邊,低聲喃喃着:“小希,我真的不想讓你離開我,可是我也不想繼續這樣三個人難過,我們兩人分開,至少沈慕晚……她會開心!這是我欠她的,只是卻委屈了你,我好像欠你的比欠她的更多了。
以後你不在我身邊,我想你的時候把我們一起走過的這些風景都重新走一遍,是不是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陸景琛的這番話讓故作堅強的顧筱希的心也狠狠的痛了一下,那些僞裝的堅強瞬間崩塌,淚水奪眶,整個人在陸景琛的懷裡泣不成聲。
明明兩個那麼相愛的人,只可惜命運捉弄,偏偏要分開。
也不知在陸景琛的懷裡哭了多久,直到把眼淚哭幹了,顧筱希才推開陸景琛的懷抱,撐起自己疲憊的身子。
她輕啓薄脣,喃喃道:“走吧,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
“去哪兒?”陸景琛的心裡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民政局。”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陸景琛的心驀然一顫,隨後是撕心裂肺般襲來的痛楚。可是縱然這般,他還是強壓下所有情緒,牽強的扯出一個微笑。
他艱難開口:“好。”
將車開到民政局,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婚姻登記員將離婚協議遞給雙方簽字的時候,出聲提醒了他們一句:“你們可要想清楚啊,婚姻不是兒戲,你們倆好歹也曾經一起走過了那麼多日夜,協議一旦簽上字,你們兩個可就不再是夫妻了。”
聽着婚姻登記員的話,顧筱希拿着筆的手都是顫抖的,寫出的名字都比以往任何一個簽名都難看。
而當她將目光移向陸景琛的時候,才發現,他一直拿着筆,那支筆卻遲遲沒有落下。
他不想結束這段婚姻,更不想就這樣結束。
見他遲遲沒動,婚姻登記員不得不催促着:“要籤就快點籤吧,女方都已經簽完了。你要是不想離就兩人回去再好好調解調解,別在民政局裡思考人生大事啊!”
婚姻登記員也是一臉無奈,有誰會願意勸別人離婚的呢?要不是在這樣的職位上,要不是見過的各種各樣離婚的夫妻見得多了,恐怕她還當真會花費些時間去勸他們複合。
顧筱希也催促道:“早晚都得面對的,這樣對你對我對沈慕晚都好。簽了吧,別浪費人家的時間。”
聽着顧筱希的催促,陸景琛猶如針扎,終究還是不得不簽下了這份離婚協議書,兩人各留一份,另一份留在民政局。
當婚姻登記員將一張薄薄的離婚證發到他們手上的時候,顧筱希連看都沒看就迅速裝進了包裡。她不敢看,更怕看到後迴心痛難耐,連最後一絲逞強都被撕破。
而陸景琛,他拿着那張離婚證,覺得異常滾燙。就像是個燙手的山芋一樣。那赫然入眼的三個大字格外刺眼。
“現在所有的手續都辦完了,你們兩個已經不是夫妻了,以後對方嫁娶自由,都同你無關。祝你們各自幸福。”婚姻登記員說出這番話,其實心裡也是惋惜的。
見過很多對兒夫妻來離婚,但是在她眼裡,陸景琛和顧筱希是最般配的一對兒小夫妻,而她總覺得在他們的眼裡,她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陸景琛和顧筱希一同走出民政局,在推開門的一剎那,顧筱希突然攔住了他。
她說:“出門之後誰也別回頭,既然已經打算各自離開了,就不要有任何的留戀。我希望我們之間的感情哪怕是分開也是乾乾脆脆的,不要拖泥帶水,也不要糾纏不休。”
聽她這樣說着,陸景琛一點也不覺得絕情,但是卻覺得很殘忍。
明明相愛,卻要分開,明明留戀,卻假裝灑脫。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需要很高超的演技。
可是縱然這樣,他還是答應:“好,我會走得很瀟灑的,不會留戀。”口上雖然這樣說着,但是他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推開民政局的大門,兩人各自離開,幾乎同時轉身,只是兩人的面龐都凝重的很,眼裡寫滿了痛苦和糾結。
兩人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每一步都沉重的很。
顧筱希的臉頰已經佈滿了淚水,每一步都讓她的心狠狠刺痛着。
而她沒有看到,在她背後,陸景琛正停下腳步凝視着她。
明明說好不回頭,明明答應她要走的瀟灑,可是還是忍不住想回頭看她一眼。
他以爲,她會回頭。但可惜,她沒有。
帶着遺憾與不捨,陸景琛索性轉過身。既然她想灑脫離開,那麼自己又何必擺出一副深情款款,難捨難分的樣子?
他深呼出一口氣,邁開了步子,朝停車場走過去。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顧筱希回過頭來。她的腳步頓住,看着陸景琛大跨步離開,那匆匆的步伐更像是在逃避什麼。
她苦澀一笑,在心底喃喃念着:“陸景琛,保重!”